《杨海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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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海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出版)-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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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太多心了,我正好也有事和你说呢。”
  他“哦”了一声:“那你先说吧。”
  我轻快地说:“好,那我先说。我不想再去东莞打工了,我一直想开一家服装店。现在‘中兴’商场有档口转让,我想去做童装。我们一起去吧,你负责进货我负责卖衣服,好不。。。。。。?”最后那个“好”还没说出口,我就看到他脸色大变,急忙收了口。
  我吃惊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他神情有些激动:“开服装店要多少钱?”
  我以为他是担心钱不够,便解释道:“我准备卖童装,童装虽然得润不大在,但进货便宜,薄利多销嘛。也不要多少钱的,就算我们在县城租一间房子住,一万块钱也足足有余了。”说到租房子时,我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描了他一眼。
  他似乎压根儿没听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妥,脸色铁青,坚持地说:“不行,你不能去开服装店!”
  我一头雾水,还想竭力说服他:“我想了很久,我只能去开服装店。我没学历,没有人际关系,进机关单位那是痴人说梦,在家也没地种,做生意是唯一的选择。”
  他却并不接我的话,涨红着脸问我:“那我问你,你从东莞回来,带回来多少钱?”
  我想说两万,但忽然想到曾经和妈妈说过是三万,我怕谎言戳穿惹妈妈生气,只好硬着头皮说:“三。。。。。。三万,怎么了,这和开服装店有什么关系么?”
  他有些不屑地说:“是啊,你只有三万。那我问你,如果你拿出一万元开服装店,还剩多少?”
  我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迷茫地说:“两万啊,就算一万元全砸进去了,我们还有两万呢。再说,一万元全砸进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才两万?所以,我说不行就绝对不行!”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一点余地。
  我有些生气,但看着他那张阴得象要拧出水来的脸,我什么都没有说。自我们认识以来,他一直是淡淡地微笑着,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失态。我天真地想,他也许是为了我好吧,害怕我辛辛苦苦赚的钱白白打了水漂。
302。
  随着“中兴”档口转租日期的到来,我真是又兴奋又郁闷。兴奋的是,我终于可以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了;郁闷的是,怎样才可以说服刘军,让他同意我去县城开服装店呢?
  正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刘军和他爸他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了我家。望着刘军一家满面春风的脸,我妈高兴得差点昏了头。因为在我们那儿,如果未来的公公婆婆走了亲家,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我和我妈赶忙将他们让进里屋,手忙脚乱地沏了茶,然后分宾主坐好。我妈和刘军妈脸上笑得象两朵花,她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热烈交谈,仿佛多年未见的亲姐妹。事实上,在这之前,她们谁都不认识谁。
  我将目光探寻地扫向刘军,他深情地对我一笑,咳嗽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我表叔托了好些人,镇中学终于愿意接收我了。他们说了,只要办妥手续,今年暑假我就可以直接被聘为正式教师。”
  我由衷地为他高兴,急切地说:“还要办什么手续?那你就赶紧去办啊。”
  他忽然就有些尴尬,望了望我,欲言又止。
  刘军妈看了他一眼,怜爱地说:“我们家刘军从小心就高。其实他早就可以去学校临时代课的,不过临时代课工资只有不到两百元,他嫌工资低,生怕别人看不起,所以一直没去。要是去年我们有三万元,他就可以进去做正式老师了,可惜我们拿不出。”
  我妈不以为意道:“没钱就赚呗,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刘军爸嗡声嗡气地说:“等赚到钱,正式老师的名额就没有了。”
  我妈还没反应过来,我也疑惑地望了望刘军,刘军赶忙说:“是这样的。这次镇上两所中学合并扩建,要淘汰一批年龄大、没有文凭的老教师,需要一批年轻化、有文凭的新教师。”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我妈却还蒙在鼓里,开心地说:“那你不是正好,又年轻又有文任,那还怕什么。这下可好了,你去镇上教书了,是吃国家饭的人了。海燕去县城卖衣服,多好的日子呢。”
  我酸楚地叫了一声:“妈。”嗓子便好象被什么堵住似的。
  刘军妈看了我一眼,终于说:“要办手续费的。”
  我妈笑得更开心了,底气十足地说:“那就办呗,你们还犹豫什么!”
  刘军求救地望了我一眼,小声说:“所谓的手续费,就是要交三万元的关系转正费和关系疏通费,我家拿不出这笔钱。”
  我妈终于明白过来,面色凝重:“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家海燕出这笔钱?”
  刘军重重地点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听了这话,所以有疑问都解开了。我终于明白刘军为什么不在意我的过去了,原来是为了钱。我的心,立刻掉进了冰窟窿,无奈地看看妈妈。我知道我妈肯定是不同意的,因为对她来说,那子虚乌有的三万元钱就象她的命根子一样宝贵。
  但没想到的是,我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地说:“行是行,不过要先结婚再交钱。”
  刘军爸爸妈妈看了看刘军。刘军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脱口而出:“这绝对不行!”
303。
  见到我妈脸色大变,他又忙赔着笑脸说:“不是我不愿意,眼看就要放暑假了,我要在放暑假前交了这笔钱,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我妈一看还有商量的余地,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但还是坚持:“今年来不及就等明年,反正钱放在那儿不会自己跑了。”
  刘军爸很不高兴:“都是庄稼人,种庄稼是要看天气的,不是你想种就种。这上头的政策,就象三九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明年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妈想了想:“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刘军看我妈松了口,眼珠转了几转,趁机陈述利弊。他循循善诱道“转正这批教师名额有限,竞争特别激烈,很多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我要是结了婚,学校也许就不要我了,他们要的是教师年轻化。”
  我妈毫不示弱:“你26岁还是26岁,结了婚就不年轻了吗?”
  刘军一下子愣住了,刘军妈赶紧为儿子解围:“结了婚就会有孩子,拖家带口的,不老也被孩子拖老了嘛。”
  我看着一脸急切的妈妈和刘家三口不停地讨价还价,不禁苦涩地想,这场所谓的婚姻,更象是一桩买卖。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摇摇头说:“不行,三万元,太多了,我拿不出。”
  妈妈当即拉下脸来,向我吼道:“你不是有三万吗?你是成心想气死老娘是不是?”说完,就要把头往墙上撞,我吓得赶紧闭了嘴。
  最后妈妈磨破了嘴皮,才和刘军一家达成协议。那就是,先登记,后交钱,等刘军正式到学校上班了,再办结婚酒席。
  我再次看了看这个叫刘军的男孩子,和以往一样,他一接触我的目光,立刻冷冷地抬起眼皮,紧闭着嘴唇,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看着别处。我心里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顿显轻松的妈妈,十分沮丧。
  商量妥当,刘军一家三口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我难过地说:“妈,他们是奔着我的钱来的。那些钱,我要开服装店的,怎么可以给他们?”
  我妈刚才还堆满笑容的脸立刻变得怒容满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还不是为你好,开服装店能比结婚重要!你也不想想,就你那名声,要是再被刘军甩了,看你还怎么有脸在家里呆下去!”
  我痛苦地说:“可是,登了记他也不一定和我结婚的。再说了,我的钱其实。。。。。。”
  我是想告诉我妈,我的钱只有两万,但我妈怒气冲冲地冲我一瞪眼,厉声说:“你给我闭嘴!只要登了记,他要是敢不娶你,我就天天到他学校闹!”
  我立刻闭了嘴,我知道我妈说得到做得到。在农村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结了婚若男方想离婚,女方就算拖不死你,也让你半生不能安宁。登了记要是不结婚,不但双方名声都不好了,女方的妈妈充分使用农村妇女的伎俩,整天到你单位哭天抢地,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倘若男方是吃国家饭的,那就更有把柄被人攥在手里了。
  在婚姻的关系中,特别是在农村,无论承认与否,男方大都处于比较强势的地位。但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方,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是可以理解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被逼急了。
  所有这些手段,即便是现在,仍然十分奏效。
 304。
  虽然,这样的婚姻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妈说得没错的,要是和刘军分手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甩的我。我不但更加臭名昭著,再想找到象他这样年龄、相貌都般配的对象,又谈何容易呢。
  村里别的女孩子找对象,不但过年过节男方家要送价值不菲的“节礼”,订婚的时候,还要送万儿八千的礼金,礼金是给女方父母的。除此之外,以后小两口要用的家具、电器、衣物、日常用品等等,均由男方家做好买好送到女方家,这些物品统称“彩礼”。结婚那天,这些“彩礼”便变成了“嫁妆”,再浩浩荡荡地由女方家拉到男方家。若是男方家的“彩礼”足够丰厚,女方家就不用花太多的钱了,在别人面前也很有面子。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对方是名声清白的处女。若婚后男方得知自己被骗,女方便从此没有好日子过了。并且,女方在村里,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唾沫星子是可以淹死人的。
  中华民族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贞操观,即便在高度发达的大城市,也是阴魂不散。在农村,就更是根深蒂固的了。象我这样名声不好的女孩子,即便心思灵透,即便纯朴善良,即便貌美如花,在他们眼里,也是一钱不值的。所以村里未婚女孩子的那种待遇,我是断断享爱不到的。
  我妈对刘军一家忍气吞声,也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我现在的身价。要么减价处理,嫁给一个又老又丑或残障智障的男人;要么就象现在这样,嫁给一个象样的男人,如刘军这样,但必须倒贴。而刘家,显然是知道这点的。我妈情愿倒贴也不要我选择前者,己是对我非常仁慈了。别人养女儿都有得彩礼拿,只有她养女儿还要倒巾,在这一点,我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她。
  除非我再次离开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否则,只要我想在家里找男友,便永远摆脱不了一文不值的身价。可我再也不想外出,不想打工了啊。考虑再三,我终于决定:就按我妈说的去做,只要登了记,又有我妈死缠烂打,谅刘军也不敢反悔的。到那时再砸锅卖铁凑那一万元钱,我相信只要我家和他们齐心合力,东拼西借,凑一万元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也许,我这样是对刘家的欺骗。但反过来说,刘军一开始就是奔着我的三万元钱来的,动机同样不纯。我相信刘军和我一样,原本都想做一个善良而有尊严的人,但所谓的善良和尊严,在冷酷的现实面前,是怎样的不堪一击啊。再说娶了我,我的耻辱便要分给他一半,他又何尝不感到委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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