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虬- 第4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终于,在深切诚挚的爱的雨露中,莲仙那几乎死去的欲望又复活了,她又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快乐。肉体渐渐地恢复了活力,心灵的创伤也在慢慢平复。竹林里遭受的凌辱,只当它是一场恶梦吧。
  终于有一天,当大虬温柔地进入的时候,漆黑的夜里竟重见了太阳,无边的沙漠里又涌出了清泉,毕莲仙又一次感受到了达至极境的快乐,那快乐雷霆一般响亮,鲜花一样灿烂。
  然而,这样的响亮和灿烂并没有迎来他们渴望的结果——四五年过去,毕莲仙始终未能怀孕。经医生诊断,由于遭受过巨大伤害,毕莲仙患了继发性不育症。
  听到这样的结论,毕莲仙又一次哭了,哭得伤心极了。她多想有一个她和大虬相爱的结晶啊,可是这无情的疾病让她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此后,毕莲仙为了治疗不育症,又寻了好多回大夫,吃了几百副中药。
  终于,在儿子冯暄璋十七岁这年,毕莲仙怀孕了,她终于怀上了她爱了近二十年的男人的孩子。

第14章  践承诺大虬舍亲子  酬旧情谷雨救恩公(3)
起初,莲仙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在这十年里,她曾有过两次将近三个月没来月经的经历。那两次她都以为是怀孕了,结果经大夫把脉诊断后,才知不是怀孕而是闭经。所以当这一次又是三个月未见月经来潮时,她以为又是闭经。当大夫确切告知她是“有喜了”的时候,胎儿已在腹中成长近四个月。
  这无疑是最纯真的爱情的种子,她为这颗种子激动得彻夜难眠。她相信这孩子一定会跟大虬一样强壮,一样骠悍,一样善良,一样勇敢。想到孩子出生以后的欢乐情景,她真想放声大笑,放声大哭,扯开脖子呐喊。——毕莲仙也能为她亲爱的大虬哥生一个儿子了!
  然而,大虬听了莲仙告诉他的喜讯之后,却非常沉重地说:“这孩子万万不能生!”
  她原以为大虬听了喜讯之后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起码,他也应该开怀大笑的。没想到他竟说了这样一句不可思议的话,莲仙感到非常意外,问:“为啥?”
  大虬抬头仰望窑顶,没有说话。
  “因为罗英已给你生了一儿一女?”
  的确,存根四岁的时候,罗英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叫存叶。现在这一儿一女,一个荒岁十一,一个虚龄七岁。
  不过大虬不想让莲仙生下这个孩子,却不是因为这个。
  莲仙问:“那是因为什么?”
  大虬说:“因为时局……”
  老百姓的命运,永远都和“时局”有着割不断的关联。
  存根出生的时候,卢沟桥事变已经发生。东北三省并没有让日本人的侵略野心得到满足,他们开始了企图霸占全中国的大规模侵略行动。铁蹄过处,生灵涂炭,无数中国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西北地区的人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日本鬼子残酷杀害中国人的惨烈情状,但是灭族绝种、亡国丧邦的恐怖气氛,却是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的。
  存根一岁多的时候,西安城遭到了日本鬼子飞机的轰炸。鬼子在轰炸西安城的时候,也把炸弹扔到了碧竹寨。两颗炸弹在北竹林里炸出了两个一丈多宽、四尺多深的大弹坑。虽然侥幸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巨大的爆炸声让山崖河流都发出了强烈的颤抖,震荡的声波让方圆七八里地的人们都十分恐慌又无比愤怒。
  狗娘养的日本鬼子太可恨了!不把他们打出中国去,中国人将永远不得安宁!
  滋川县城里出现了青年学生组成的抗日宣传队,他们唱歌、演戏、贴标语,人们常能听到这样的歌声: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
  陈大虬和刘春来以及柳家堡的柳仲德几个人都在县城里听到过这歌声,当听到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的时候,听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时候,他们胸中的热血也很是沸腾了一阵子。当他们听说县上要组织“抗日救国自卫队”的时候,都慷慨激昂地决定报名参加。
  从县城回来大虬跟娘说:“娘,狗日的小日本杀到咱家门口了,炸弹都撂到碧竹林来了,我跟春来几个人商量要去县上抗日救国自卫队报名,准备上前线去打日本,你叫我去不?”
  大虬娘仿佛想都没想就说:“去!你只管去,娘不拦你。国家有难,正是用人的时候,男子汉这个时候不往前冲啥时候去冲?!”
  大虬问:“娘,我走了,屋里这一大摊子丢给你跟莲仙和罗英,你们能顾过来么?”

第14章  践承诺大虬舍亲子  酬旧情谷雨救恩公(4)
娘说:“能顾过来。不就是多起个早多贪些黑、多受些劳累辛苦吗?即就是做不出男人做的那样好的庄稼,也不会叫地撂荒的。你只管去就是了,不要挂牵家里。”
  母亲如此深明大义,大虬心里感到十分温暖。
  于是三个热血男儿来到县上,在自卫队里接受了一个多月的军事训练。出操、跑步,练习瞄准射击,练习拼刺刀。大虬早先学的武功在这里也派上了用场——他给同伴们教授刀术、棍术,为的是一旦没有了钢枪子弹,用大刀、用木棍也能同敌人进行战斗。
  他们都做好了一切准备,一旦上边有命令,他们就义无反顾地到前线去跟日本鬼子厮杀。
  不过后来他们都没有去成。一是生于西安东郊的孙将军率领的部队在中条山作战十分勇猛,使气焰嚣张的日本军队遭到了极为顽强的阻击,日本鬼子并没有打进潼关来;二是上头始终没有发来调他们上前线去的命令;三是听到了从前线回来的人所说的一些传言,多少让人有些心酸或心灰意冷,因而自卫队在坚持了一段时间后,竟莫名其妙地又散伙了。
  大虬、春来、仲德几个人沸腾的热血慢慢也就凉了下来。有人提议自己投奔到前线的队伍里去,可是他们把各人自家的情况一酌量,又都觉得走不开了。尤其是陈大虬,母亲年纪大了,且身体常患疾病,暄璋、存根还都是小娃娃,自己一走,两家子那么多地,那么多活,要靠母亲跟莲仙、罗英三个女人支撑下来,也实在太难为他们了。老老少少两家子人,都指靠大虬这根顶梁柱呢,大虬走了,这老老小小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呢。
  于是,他们又都回到各自的家里。
  好在中条山成了一道日寇跌蹄难以逾越的钢铁屏障,所以碧竹寨的人也就还跟往常一样,太阳仍从东边升,月亮还往西边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该入洞房的照常入洞房,该做满月的依旧做满月,既忙活春种秋收,也忙活育女生儿。
  世界动荡不安,但生命的规律却并不因有了战争就有所改变。俗话说“有苗不愁长”,一眨眼,陈存根长到十周岁,冯暄璋也长到十七了。
  日本人投降了,中国大地上的炮火硝烟却更加猛烈了。执政的国民党和当年的宋太祖得了一个毛病:卧榻之侧,容不得他人安睡。曾经宁愿“亡于帝国主义”也不愿意“亡于共产党”的总统蒋介石,容不下在野的共产党,非要把共产党诛尽杀绝斩草除根不可。而“在野”的共产党也绝不想永远“在野”,他们的奋斗目标是要推翻国民党政府所代表的“三座大山”。
  于是,中国的内战又开始了。
  内战的规模似乎比跟日本人打的时候还要大。战争是需要用人的生命去做代价的,于是执政的国民党政府就凭着自己拥有的权力,在全中国征兵。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而这一场战争的性质又远与打日本人不同——打日本是抗击侵略,打内战是自相残杀——所以老百姓愿意当兵的并不多。没有人愿意当兵,政府就下死命令,凡家中有两个男人的,必须抽一个强壮男丁去当兵,这叫“拔壮丁”。后来仗打得吃紧了,并不很“壮”的“丁”也得要往战场上去。只要家里有两个男娃,十六岁以上的孩子就得去服役,而正在县城读书的冯暄璋,正在“壮丁”线上。
  时局越来越紧,征兵拉夫已到了疯狂的地步。万一莲仙生下来的是个儿子,那么暄璋就难逃被征壮丁的命运。暄璋是天时唯一的根苗,如果他被拉了壮丁,万一在战场上送了小命,自己该怎样对天时哥和干妈交代?生下自己的孩子而让天时的儿子去送死,你陈大虬还算个人吗?所以尽管他深知莲仙的一片真情,但仍然毫不犹豫地决定:万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生。

第14章  践承诺大虬舍亲子  酬旧情谷雨救恩公(5)
万般无奈,莲仙只得含着眼泪又抓回几副药。在一阵阵锥刺刀割的疼痛中,一块血肉从腹中掉落了下来。——那是一个已经成形了的男婴啊!那是毕莲仙和她心爱的陈大虬共同的儿子啊!看着那一团血,肉毕莲仙哭了,直哭得气咽喉堵满面泪光,两只眼睛肿得如同两个红桃儿一般。
  把那团血肉用一件破衣服包好准备埋进牲口圈的时候,大虬的眼里也忍不住滚出了泪珠。毕竟,那个已初具人形的儿子是他陈大虬和毕莲仙爱情的结晶,是两个生命绝美绝妙的组合与交融啊!
  但是,为了冯天时,为了冯暄璋,为了他对冯天时那一句沉重的承诺,他愿意牺牲自己的骨血,尽管他也非常想有一个他和莲仙所共同拥有的儿子。
  时局纷乱,常有青年学生在半道上被抓丁拉伕。大虬担心暄璋也突遭不测,便每隔十数八天就要往县城跑一趟,给暄璋送点吃喝,留些零用钱,然后再千叮咛万嘱咐:“璋娃,现而今世事不太平,你在外头,没有大人照看,遇了事,眼一定要明一点,心一定要活一点,一看‘事色’不对,就赶紧往回跑。回到咱屋里,我跟你妈就都放心了。”那一片深切的舐犊之情,让暄璋的同学看了都羡慕不已也感叹不已。
  然而,此时,冯暄璋对陈大虬感情却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冯暄璋的记忆中是没有父亲形象的。冯天时连一张相片也没有留下,无论暄璋“想象的翅膀”怎样展开,他也想象不出父亲的模样。每当他试图勾画父亲的形象时,眼前总出现这样的一个男子汉:高高的个子,黑红的脸膛,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可当他仔细品味时,忽然发觉他想像中的父亲,竟然还是陈大虬。从他记事起,最熟悉的男人就是陈大虬了。从会说话时起,就一直把陈大虬叫“大”。七岁那年,有一天他跟小伙伴黑驴耍恼了,他骂了黑驴一句,黑驴就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了。他打不过人家,就哭着说:“我回去叫我大来打你。”
  不料黑驴却说:“你叫去!你就没有大。”
  他说:“我有大。我大是高个子。”
  黑驴说:“那就不是你大。你大早都死了。那是你野大。”
  暄璋哭着回家问妈妈:“我有没有大?”
  妈说:“你有大哩。”
  他又问:“我大在哪搭?”
  不知为啥,妈眼里竟淌出了眼泪,说:“你大不在咧。”
  暄璋便指扛着犁具刚从地里回来的大虬问:“这个大不是我大?”
  妈妈说:“这是你干大?”
  “啥是干大?”
  “他是你婆的干儿子,你就叫干大。”
  “黑驴说他是我的野大。啥是野大?”
  妈的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