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第1节

白色书架
十天蹬着他的那辆捷安特，满眼阳光，一路向前。

　　在一家叫橘子汽水的咖啡店前停下来，习惯性的。

　　第一次路过的时候被温暖的店名和干净的装修吸引，然后走进去，此后便成了常客。

　　那时刚走进去，彩妆过忙着弄奶茶的老板娘招呼他美女，十天苦笑着并不说话，老板娘抬头仔细看十天终于辨别出他是男生，尴尬的笑笑，然后说请十天喝奶茶作为赔罪。十天不答，只说有没有豆浆。老板娘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杯豆浆。

　　走进去，浓重的桔子香味让本处于休眠状态的大脑清醒大半。老板娘看到十天进来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很是刺眼。已步入中年的女人，身材可以保持，却永远不能阻挡岁月侵蚀她们的脸。

　　十天打过招呼，接过豆浆，然后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站在那里喝豆浆，大概是挡了别人的路，中年男子打量着十天走出去，十天不理他，继续喝他的豆浆。

　　杯中的豆浆已经不多，十天用力吸着发出吱吱的响声，将它彻底吸干净，然后在走之前用力吸一口店里带着桔子香味的空气，接着把空杯子丢进了门口的垃圾箱。

　　拿车的时候，十天看到小水滩里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脸。干净的眼神，略显苍白的脸，鬓发有点长。对于一个男生来说，这张脸实在漂亮得过分。

　　十天被撞倒躺在地上的时候觉得很舒服，也许还有些恶作剧的想法，他并不起来，只是那样闭着眼躺着，看着自己红红的眼皮。十天这样恶作剧地躺着的时候，有人走过来，遮住了阳光，眼前不再是红红的，而是黑黑的。感受到对方的鼻息的时候，十天蓦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张因为靠太近而被放大了的脸。

　　十天被吓到，木然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没事吧？”男生开口。

　　说话时气息喷到十天脸上。

　　十天脸红，然后用力摇头，水泥地硌得头很疼。

　　“撞你的人都跑了，你还躺着，貌似很享受地。”男生一脸无奈。

　　十天并不在意，坐起准备站起来，才发现右腿已经痛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男孩蹲下身要背十天。十天迟疑着看看手表，趴到男生背上。五分钟后就是早读。

　　门卫看到有人受伤也不查学生证了，于是男生就那么背着十天相当猖狂地冲进去了。十天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64公斤，放下十天，男生的后背已经几乎全湿了，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十天的膝盖肆无忌惮地肿着，里面透出青紫来，却没有破皮，护士在十天的膝盖上涂了紫药水，简直丑得令人发指，而且这丑毫无用处，十天那是内伤。着倒霉的医务室没有云南白药也就算了，竟然是内伤和外伤都分不清的。

　　为了保全裤子，更为了让伤口透风，十天必须卷起裤脚露出丑陋的膝盖。十天后悔没有把牛仔裤摔一个差不多的洞，那样的话，就不用卷裤脚，要好看很多。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已经开始早读，校园里干净地过分。男生表示要送十天回教室，十天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加上无聊的自尊心，便提出自己一个人走。男孩也不勉强，只是站着看十天努力向走廊尽头挪着。

　　腿痛得厉害，已经不仅仅是膝盖的问题，整条腿都使不上力，走了许久还没走到走廊尽头，以这样的速度要在早读结束前回到教室是完全不可能的。十天扶着墙壁偷偷往后看了一眼，男孩还在那里，却并不过帮忙，只是笑着等十天妥协，十天的无聊自尊心又开始膨胀，于是决定不求救，自己爬上去。

　　男生却自己走过来了，也不说话，只将十天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走上楼去。

　　班主任站在讲台旁，男生径直扶着十天到他的座位上去，然后出去和班主任交涉。

　　十天隔着窗户可以看到阳光照在男生健康的脸上，女生偷偷看向男生所在的方向，十天看着那些带点羞涩的专注眼神，淡淡的叫做嫉妒的东西在心底蔓延，不过这种嫉妒微乎其微，见光就死。

　　课间，同班的女生都走过来说一些关心的话或是送过来些有实质作用的药品。甚至有十天不知道名字的班上女生走过来跟十天说话。目的清晰得无耻，只是为了知道送十天过来的男生的一些信息。十天甚至在她们口中得知他叫路之轩，楼下的，校草级人物，如此等等。十天知道的比她们还少。

　　一中11：40下课，规定12：30到1：30是午休时间，这段时间校门关着，所以走读的学生总是在一点半午休后过来　，寄读生中除了个别认真的，一般在宿舍午休，家比较远中午在学校的，也会去学生宿舍，所以一点之前，教学楼总是很安静，教室里是几乎没有人的。十天这种家比较远的，中午一般是在学校吃饭，不回去的，饭后就在学生宿舍找个床铺休息。今天十天因为腿脚不方便，不吃午饭，选择在教室待着，12：00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又一个认真学习的人，趴下准备继续假寐。却听到了饭盒与桌子碰撞的声音，抬起头看到男生正喘着气坐在自己面前，桌上是精致的女孩用的粉红色饭盒。

　　男生把饭盒打开推到十天面前，有香味飘出来，饭菜是相当丰盛的，饿极，十天也不客气，接过来，男生看着十天大口吃完，说，饭盒先放你这吧，是我妹妹用的，颜色有点奇怪，不要介意。十天根本不在乎饭盒的颜色，抬头莫名其妙地盯着男生看，男生的脸微微泛红，十天忽然看到他打开的挎包，明白他定是不好意思，所以塞在包里带过来的。十天校笑，收起饭盒，用塑料袋包上，放到课桌里。

　　男生自我介绍，叫路之轩，让十天有事让人到楼下找他，说大部分同学应该都是认识他的，又说要让十天晚上自习之后等他，他来送十天回去。

　　到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十天觉得不该再这样麻烦人家，于是提前收拾了东西，一下课就拖着他那只破腿离开了。

　　十天不知道他转角的那一瞬间，男生出现在了楼梯口。

　　可恶的是，学校每个教学楼有两个楼梯，十天在这个楼梯转角，男生却出现在了另一个楼梯口。

　　走到车棚时，十天忽然想起车还没拿回来，于是往路口走过去。十天慢慢走着，整个右腿已经麻木，几乎是拖向前的。车已经不在路口，十天皱眉回头，会回头是因为潜意识里的期待，期待他会出现，然而身后只有陌生的面孔，十天看着迅速靠近的人群莫名恐惧。

　　不去想其他事情，单纯地往前走。疼痛在十天走到桥中的时候演化到了最激烈的程度，寒风划破伤口，刺进肌肤，竟有真实的穿透感。依靠着栏杆站着，右腿渐渐失去知觉，十天小心地摸一下膝盖，又冷又硬。

　　被吓到，十天立马站了起来，站住了，走两步。还能走，十天微笑，启程回家。

　　十天推开门的时候，有点略显昏暗的日光灯照着十先生和十太太，十天忽然感到很沧桑。

　　十太太一见儿子露出欣喜之色却又有些责怪，表情很奇怪，等他看到儿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时，剩下的便只有怜爱了，而十先生原本硬邦邦的脸也柔软下来。

　　十太太迎上去扶着儿子，有些絮絮叨叨询问，十先生看着报纸佯装不在意听着，大致明白了情况后看十天一眼然后走进卧室。

　　十太太给十天端来夜宵，丰盛如正餐，十天慢慢享受着十太太满满的爱，又看对面坐着的十太太，十太太年近四十，脸上不少皱纹，可依昔可想见她年轻时候的模样，又因为不做职业太太，日日劳顿奔波，身材并没有怎么走样，所以现在看来，是很有魅力很有气质的成*人。

　　而十天这张脸正是由她遗传。

　　十天怔怔看着十太太那张漂亮的脸失神。

　　“看什么啊？还不快吃，都冷了。”十太太轻声责怪。

　　传说中，父亲也曾是才华横溢的俊朗小生。是的，传说中。

　　十天微笑，低下头，大口扒饭。

　　十太太收拾碗筷的时候十天从包里取出饭盒。之前饭盒将十天的包撑得变形，但十太太注意力全在十天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是看到儿子抓着这个女式的饭盒，很是吃惊。

　　“哪来的？”

　　“同学用这个送饭给我的。”十天并不曾想到这样一个女式饭盒会引起什么遐想，翻着报纸，平淡地回答。

　　“男的还是女的？”十太太尽量平静。

　　“男的，饭盒是他妹妹的。”十天看着粉红色盒子上大大的HELLO　KITTY　图案突然反应过来，来不及红脸赶紧回答。

　　十太太收拾完了后让十天卷起裤子让他看看，十天将肿得厉害的膝盖给十太太看，十太太低声惊呼。

　　“有没有伤到骨头，去医院了吗？”

　　“去医务室了，没事的，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十天明明是很害怕的，害怕会对腿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是看到十太太着急，却只有安慰。十太太对他太好，他不能再要求什么，而十先生，虽不像十太太那样明显地表达，但也是很疼十天的，十天知道。

　　脱下仔裤的时候，大腿上有被撕裂的痛，膝盖上面一点的地方有淤青，内侧被磨掉一大块皮，渗出血来，仔裤上已经有干了的血印，刚刚大概就是这一块粘住了，所以才会感觉被撕裂。

　　水流过伤口的时候，热辣辣的疼。

　　十天爬上床，抱着柔软的被子，眉心渐渐舒缓。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门被打开，脚步沉重，是十青。十青掀开被子看了一下儿子的伤口，小心地给睡着的儿子盖上被子，然后尽量轻声地走出去。

　　第二天迷迷蒙蒙醒着，因为身体疼痛便没有起来，只是那样闭着眼躺着，十太太进来，大概是给十天涂了什么药膏，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大腿内侧热辣辣的伤口感到同样的清凉的时候，十天脸蹭蹭红起来。只穿了小*的发育得很好的十天。

　　十天牛奶杯，乖巧地往外走。并没有车去学校，所以十天已经决定去坐公交，一走上去就头晕得站不直的公交。

　　“等等。”十青放下报纸，抓起茶几上的钥匙，“我送你去学校。”

　　十天动作瞬间迟钝，转身偷笑。

　　十青一到车库（其实就是最下层的楼梯口）便发现了状况，问十天：“车没有拿回来么？”

　　“不是没有拿回来，是丢了。”十天随意地踢着脚边的红砖碎块，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他的这个坏习惯，越是在乎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是会装作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那些不够自信不够相信的人会被骗到的，会以为他真的无所谓，然后就这样越来越远。

　　十青那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丢了啊，那车用的时间也不短了，换一个好了。”

　　十天坐上十青的老凤凰，这车比十天那辆破多了，年代也久远得多，十青却一直没换，十青说这还是大学时候买的，带着你妈绕着湖畔一起走过一圈又一圈，一天又一天，然后就那样度过了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事实是你是吝啬鬼，才扣死用这破车吧，还什么最好的时光。当时喝着牛奶的十天就是这么回应的。

　　此刻的十天坐在十青的后座，觉得很安稳，看见十青的几根白发，十天忽然很是不舍，下意识地碰了十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