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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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隐-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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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路上再又警告自己往后要注意。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否则,还没打听出来人家的下落,自己早已亮在明处。
  他先回家。迈进了大门,心里突然产生一阵阵温暖舒服的感觉,马大夫不提,他也没想到,这个小四合院还真是他第一个自己的家。再又看到徐太太已经在厨房生了火,更使他感到回家了。
  徐太太炸了锅酱,一听说饿了,赶紧给切面。他叫徐太太一块儿吃,她说什么也不肯上桌儿,说老奶奶和关大娘在家等着她回去。李天然听了,叫她等会儿一块儿走。
  从王驸马胡同到她们小杂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两个人慢慢晃荡,走了几乎半个小时。他叫徐太太这几天把家给弄齐全,看缺什么短什么,就全给补上。他能想到的,就是买个小冰箱,再去给找个送冰的。
  一进她们大门,连老奶奶都兴奋地拖着小脚,下院子来迎接。关大娘也替徐太太高兴。每月休息好几天,又不是从天没亮做到半夜,就伺候一个人,就能拿五块钱,实在比在别人家干老妈子强多了。可是李天然总觉得关巧红隐隐地有点不大自在。他意识到她的心,本来简简单单地做裁缝,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他老妈子一个杂院儿里头住的。
  他不想多留,取了手绢和帽子,试也没试就离开了。只是提了句,钱要是够,再给做件棉袍和丝绵袍。
  他决定不去多想。晚上马大夫过来看他,带了两瓶威士忌,说正屋东西两壁,还该挂点什么,又说他家里有好几幅病人送的水彩,叫他有空去挑几张。马大夫兴致很好,两杯酒之后,拉他上“东来顺”吃涮锅。
  回家已经九点多了。他洗洗弄弄,去各屋查看了一遍,关上了灯和门,回到睡房,躺在床上养神。
  十一点左右,他起身戴上了刚打好的黑帽子,将帽檐拉到眉毛,又将黑手绢斜着叠成一个三角,再按照他西部片里看来的那些抢匪劫盗的做法,从鼻梁那儿蒙住了下半截脸,又在后头把手绢打了个结。他看了下镜子,藏青棉短褂,藏青工人裤,黑袜子,黑胶鞋,黑手套,全身漆黑深蓝,只露着两只黑眼珠。
  他关上了睡房的灯,带上了门,在院里仰头稍微观望,就从北屋蹿上了房。
  他伏在瓦上一动不动,只用眼睛四处扫瞄。夜空又黑又静,无星无月,可是带点风。偶尔飘过来一阵微弱的吆喝声。
  他从扁担胡同下房,一个人影也没有。那盏路灯也不亮。他摸黑走了十来步,矮身一跃,上了胡家花园那一人多高的砖墙。
  

8 圆明园废墟(2)
这还是李天然第一次在京城深更半夜翻墙上房。他很小心,也不想走远,只是出来探探,再试试他这身夜行衣靠。关大娘倒是眼尖心细。
  他在胡家宅院上头绕了一圈。花园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树枝在响。院子里各屋的人都睡了,门窗关得紧紧的,只有一间下房还亮着,在院子上空冒出一小片暗暗的光。他在西屋上头看见一辆空洋车,慢慢地在王驸马胡同往西走。李天然屏住气,趴在瓦上,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浅绿荧光时针和分针几乎重叠在十二。
  他一下子全身发热。
  也许不那么紧要,可是他躺回床上还有点嘀咕。好在我有个夜光表,我先击掌就是了。这才安心入睡。
  之后两天他照常上班。下了班就去逛街,买点家里用的东西。
  可是他从来没布置过家,只是听马大夫和蓝兰都说墙上该挂点儿什么,就去了趟琉璃厂。结果在一家什么斋的铺子里看到一副对联儿。掌柜的说是溥伒写的海淀:
  云外楼台楼外塔
  水中树影树中山
  裱得挺好,价钱也还可以,十八元。
  接着又上了马大夫家挑了两幅水彩,都镶好了框,一幅画的是北海白塔,一幅是骆驼队进西直门。是个外国人画的。
  摆设什么的,可就麻烦了。他不懂古玩,买了几样必需的茶具,烟具,文具之后,就只在护国寺地摊儿上买了几件半新不旧,也用得着的小玩意儿。香炉,蜡烛台什么的。还买了两个种水仙的花盆儿。他又在王府井大街一家拍卖行看上了一座欧式穿衣镜。可是那个伙计一个子儿也不肯少,说六百就六百。只好不买。就只抱了个电风扇回家。
  小跨院慢慢给他收拾得有点人味儿了。
  礼拜三下班临走的时候,他跟小苏说他明天有事,可能后天也不来。苏小姐只是像没事儿似的点了点头。
  十五号那天下午,李天然去灯市口那家自行车店租了车,背着帆布包上了大街。
  他刚骑上去,还在人行道上,一声喇叭响让他抬起了头。几步路前头,一辆黑汽车差点儿撞上一辆洋车。司机伸出头来大骂。可是拉车的也偏头回了一句;“吹胡子瞪眼儿的干吗?有能耐打东洋去!”然后双手把着车弓子,没事儿似的,慢慢拉着那辆空车走了。
  李天然看看没出什么事,就没再注意,只是听到汽车一上挡加油,顺便瞄了一眼。
  是蓝田和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只是短短一瞥,又只是上半身的上半截,他突然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可是立刻又觉得可笑。才回来没几天,就只见过这么几个人,或许是时髦人士的打扮都差不多,看起来眼熟。他没再去想,原路骑去了海淀,还是住进了“平安客栈”,还是那间西屋。
  他进了客栈就没再出去。晚饭也是打发伙计叫了碗面在屋里吃的。九点,他开始准备,跟大前天晚上夜行的装扮一样。只是因为天冷,又更阴了一点,上身多了件黑皮夹克。他又从帆布包里取出前两天买的一支手电筒,试了试,插进了裤口袋。十点,他吹熄了油灯,闪身出了屋门,轻轻带上,在黑暗之中观察片刻。
  有几间屋子还透着亮,也还听得见前头柜台那边传过来的人声。可是他没再犹豫,吸了口气,蹿上了房。
  海淀正街上还有好几家铺子没关门,灯光挺亮,不时还有部汽车呼的一声飞过他的面前。他在街这边等了等,过了马路,顺着朝北的那条大道走去。燕京大学校园的灯光老远就看得见。路上偶尔还碰到一双双,一对对的学生。他不去理会,正常稳步地走他的路。
  天很黑,也有点湿,像是要下雨。过了燕京没一会儿就瞧见了清华校舍远远的亮光。他这才开始注意看路。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三岔口,上了折向西北那条。又走了一会儿,拐进了小土路。再没多久,他摸黑绕过一堆残石,进入了野地。
  四周很暗,云很低很厚,只是天边一角偶尔透出一小片惨白,使他勉强分辨出三步之内的乱石、苇草和洼地。他不敢用他带来的电棒,只好慢慢一步步迈。鞋早就湿了。无所谓,只要不踩进泥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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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圆明园废墟(3)
他几乎撞到那根石柱,用手摸了摸,盘算了一下方向,找到了上回坐的那块石头。可是他没停,又朝前走了二十几步,在另一个不到半个人高的石座那儿打住。他看了看表,浅绿时针说是十一点零五。石头座很潮,他就蹲在旁边,四周张望了一下,什么也看不见,风声有点凄凉。他耐心沉住气地等,也不敢抽烟。
  他知道这么黑没有必要,可是还是掏出那条黑手绢,蒙上了下半截脸,又把帽檐拉到眉毛。就算五步之内认不清,可是万一来的不是师叔……是朱潜龙反而简单了,就此了断……可是要是万一是别人,误打误撞地来了个全不相干的别人……那还是不能就这么露相露脸……
  他一身黑地蹲在黑夜之中,觉得整个这档子事,这个背了六年的血债,最后怎么个了法,就跟这片漆黑荒野一样渺茫。五年前来过那么多回,一无收获。那今夜呢?他尽力不去多想,就知道越是去想,那前景就越像这黑夜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再看表已经差十分十二点。他感到心在跳,再一次用尽目力四周查看。
  唉……六年了……还会有人赴这个约吗?师叔和大师兄说不定早都死了……再看表,还差三分。
  他眼不眨地注视着那浅绿荧光分针慢慢移到了十二。
  他深深吸了口气;“啪”地一声轻轻一击掌。然后从一数起……八、九、十。
  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掌声。
  他的心快跳出来了。
  再又数到十,这回稍微多用了点力;“啪”!……八、九、十——
  “啪!啪!”
  两声清脆的击掌。他偏偏头,好像从他右上方过来。
  李天然的心快炸了。他尽力沉住气,眼睛向掌声方向搜过去,心中慢慢数到十,回击了一掌,站了起来,往前一跃,压低了嗓子;“哪位?”
  “什么人?”
  声音有点沙。
  李天然不再迟疑;“师叔?”
  对方稍微停顿片刻;“再不回话,我可要动手了。”
  李天然觉得暗中人影一闪。他本能地倒错半步。一道白光照亮了他上半身,逼得他眼睛睁不开。
  “师叔?是我,大寒。”
  他打开电棒,上下左右一扫,伸手拉下蒙脸。
  他的电棒也找到了对象。
  是个矮小的老头。
  模样儿有点熟,他还不敢认,往前跨了一步。
  下巴一撇短胡,清瘦的脸,两眼有神。这才把记忆中的师叔和面前的老头对上;“师叔?德玖师叔?”
  小老头也用电棒上下照了照天然;“大寒?”
  李天然关了手电筒,往前迈了三步,叫了声“师叔!”跪了下去。
  老头儿也关了手电筒,搀起了李天然,把他搂在怀里。两个人在黑暗之中紧紧抱着,谁也没说话。许久,许久,老头儿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低着头;“掌门,太行派二代弟子德玖拜。”
  李天然一阵恐慌,扶起了师叔,在暗夜里盯了面前黑影片刻;“您来了多久?”
  “半个钟头吧。”
  “好在是一家人……”李天然感到惭愧;“就一点儿什么也没听见……您在哪儿?”
  “后边破石头门上头。”
  李天然抬头看了看,什么也看不见;“那您知道我在哪儿蹲吗?”
  德玖没接下去,拉着天然走到石阶旁边,伸手摸了摸,有点湿,可是还是坐了下去;“我没瞧见你,也不知道你在哪儿躲着,也不知道谁会来……咱先别去管这些了,要紧的是,咱爷儿俩这回碰头了……我问你,”他拉天然坐下;“这回是你头次来?”
  “不是……出了事以后,我来过总有十次……您哪?”
  “我?这回是连着五个月五次。”
  “您是说您以前来过?”李天然心头一震;“真就没碰上?”
  “是啊……来过……三年多前,那回也来了有半年多。”
  

8 圆明园废墟(4)
李天然心头又是一震,几乎说不出话来。真是阴错阳差。他紧紧握着师叔的手。云好像薄了点儿,斜斜天边呈现出大片淡白,勾出了废墟一些模模糊糊的轮廓。面前的师叔身影,也可稍微辨认出少许。他有太多的话,又不知从哪儿说起;“您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十九年九月出的事?”
  “是。”
  “那是出了事之后……我看……一年多快两年我才听说……我那会儿正在甘肃。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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