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之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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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之勿忘我-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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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勿忘我(3)
 
   我见小南头脑清楚,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就问:“你为什么装病?”
   小南看吴医师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就低头说:“出去再说,照做吧!”
   我在小南的眼中看到了世俗的精明诡诈,心里蓦然生出几分恐慌。我心中的小南应该是天真烂漫纯洁无邪的少女,怎么可以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我在恐慌之后,又感到无尽的悲哀,为何小南一开口说话就落入俗套了呢?她没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与我原先的设想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远处白色的围墙上,一只黑猫慢腾腾地走着,忽然它停下来飞快地回头盯着我看,眼睛如深夜坟间的磷火,泛着蓝色的冷光,像是照引人去另一个世界的鬼灯。
   我瞪大眼睛,看见在黑猫与我之间隔了无数濛濛的尘埃,有昆虫□□的气味从枯黄的秋草丛里飘出来,经久不散。我低头一看是几只指甲盖般大的黑蜘蛛,四脚朝天地躺在草根边,许多只蚂蚁在它们的身上爬上爬下。
   我觉得有些恶心,不祥之感萦绕在心头,猛然立起身,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南。吴医师没有发现我的异样,笑着打个招呼:“这么早就走了?”
   我笑着说:“还有点事。小南就拜托吴医师您照顾了。”我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才走出了“勿忘我”疗养院。
   出来之后,我才觉得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仿佛是从冥界走了一遭后回到人间。我这才意识到,救小南和送小南来这里,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一直以来都将小南当成屈小南的影子,期待在她的身上找回我破碎的流年。
   看样子,我的自作主张并没有得到小南的感激。我把她一个人丢在混杂着死亡、疯癫、腐烂的“勿忘我”疗养院里,只是偶尔抽出一点时间去看看她,这对她很不人道。她在那里是病人,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一定寂寞得发疯吧!
   可是,我若助她重返正常社会,会给她带来什么呢?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救活后,难道还要再把她推入炼狱中,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人心叵测的社会中艰难地生存吗?
   屈小南死了,小南会走上她的老路吗?
   我步履踉跄。青春是一场浩劫,如汹涌的长江一般卷走了许多脆弱的少年,我成功地避开了潮水,爬上了岸,可是屈小南却永远地留在了水底。
   我沉湎在回忆中,一遍又一遍温习我与屈小南那一点微末的幸福。我想即使人亡多年难觅陈迹时,我还是不会忘了她吧!当我们还年少时,心如白纸,偶然来了一个人,有意无意地在我们的心之纸上书画下美好,我们怎么可能在漫漫人生旅途上不清楚地记得呢?忘不了初恋情人豆蔻年华时的笑靥,忘不了第一次心动的感觉。
   年华随风而去,带走了我与屈小南的爱情。我想若是我与屈小南擦肩而过,也许现在的我不会觉得颓废虚无。似乎我的生命中最有活力的部分被一双无形的手无情地抽走了。
 
 
 ☆、勿忘我(4)
 
   如果那一天,你没有回头,我没有回首,我们的目光没有交织成一道电流,也许就没有你与我的故事,如果那一天,你没有跳楼,我没有不救,也许我们还能挽留,可现在成了不堪回首。虽然不堪回首,但我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首,毕竟结局惨淡的故事有一个美妙的开头。
   我与屈小南的爱情如朝露一般晶莹,如花朵一般娇美,如月光一般朦胧,但是太阳升起朝露便干了,罡风吹打花朵就谢了,乌云飘来月亮便隐了。
   生在此岸,死在彼岸,我在此岸,她在彼岸。我越不过生与死的鸿沟。
   这些年来,我的口中如含了一枚青果,是淡淡的苦涩。
   我茫茫然地想心事,换了几次公交车,在马群站下。
   南京在修新的地铁线,尘土漫天飞。前一辆公交车才驶出,扬起灰尘的灰尘呛得我连连咳嗽。我站在蒙了一层灰的站牌边,仰望天空。这边的天空是阴霾,看不见湛蓝的底色。我惨淡地一笑,经过时间一层层覆盖后,我心中的那张纸同最初相比已是面目全非。
   旁边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分吃一串冰糖葫芦,一人一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另一边是一家三口,妈妈兴致勃勃地拿着小拨浪鼓不停地逗着爸爸抱着的孩子。可是他们再快乐,也是他们的快乐,我看着心里一阵绞痛,若是屈小南还活着,也许我也能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吧!
   时空交错,屈小南曾经来过。看到别人的平淡喜悦,我越发怀念花开的季节,不想看落红的惨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与屈小南隔了层层叠叠的时光。
   我不再是少年,而她永是十七岁。
   很多年之后,我在泉下与她相逢时,屈小南是否会认出我来呢?只怕到时我已是尘满面,鬓如霜,而她还是清纯的少女。
   “喂,钱学长,你怎么还不走?310都过去三辆车了!”一个女学生模样的人抱肩看着我。她圆圆的脸上嵌着圆圆的眼睛,而头发起码有三天没有洗,刘海一绺一绺紧紧地贴在脑门上,衣服也很脏,肩上的书包像是在泥塘里滚过的。
   我在学校中很少与人来往,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讪笑着说:“你是——”
   “夏雨雪!”她答得爽快,“就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中的那个‘夏雨雪’!我是中文系的,大一!上次遇到你与向学长一起走,向学长介绍过我的。”
   我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
   向小北不再打工后,成了乖学生。他们班男生不多,他肯参加集体活动,班长自然高兴多一个苦力,对他也就不像从前那么冷淡了。新生来了后,照例是有新老生的交流会,他去了,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夏雨雪。
   “听向学长说,钱学长是写网络小说的。所以学长一定会参加我们的网络文学社吧!学长一定会去的,学长要是去,就去做社长吧!”她抛出一连串话,期待地看着我。
 
 
 ☆、勿忘我(5)
 
   向小北居然把我写小说的事大肆宣扬!我沉着地笑着说:“夏雨雪,你会不会弄错了?我没有写什么网络小说!”
   “不会错的!”她报出了我的小说名字和我的笔名,轻笑着说:“钱学长,写网络小说没什么不好的。我认为网络小说是通俗小说的重要分支,这几年异军突起,最终会在文学史上有一定地位的。所以为了把网络小说发扬光大,我申报成立网络文学社,钱学长去做社长,向学长去做秘书,我来做社员吧!”
   “网络文学社还没成立?”我听得一头雾水。
   夏雨雪饶头说:“学校有规定,只要有三个人就可以申请办社团了,向学长已经答应去做挂名的秘书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向学长只告诉我,他有一个同学在写网络小说。他把书名说了,我上网去搜到后,想办法进入了后台,翻到了钱学长的个人真实信息。”
   “那不是黑客嘛!你不是学中文的?你懂电脑?”我惊讶地问。
   夏雨雪看看两边,低声说:“钱学长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不过是略懂罢了!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对眼前其貌不扬的小女生不禁有些刮目相看,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呀!许是好奇心作祟,我满口答应下来,说:“不过,我平时比较忙,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去。而且我不大想当社长。”
   夏雨雪落落大方地说:“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小女子不才,就自告奋勇地做社长吧!学长每周三晚上六点去就可以了,就在图书馆前见吧!相信学校不会给三个人的社团一个活动室的。”她歪着头,坏坏一笑,说:“钱学长是回学校吧!我还要去新街口,再见!”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对面。正好一辆公交车驶来,夏雨雪才跳上去后,公交车就绝尘而去。
   回忆又浮上我的心头,我曾无数目送屈小南款步走上公交车。
   记忆经典地定格在那一瞬间,屈小南在车窗里朝我淡淡地微笑,清水妙目流出淡淡的欢喜与哀伤。
   斯人已逝,那些事过去很久,但我只要一回想就能想到,仿佛那些过去生活的碎片一直留在那里,就像有一朵温柔的小花在墙角静静地开放。
   向晚黄昏,我仍留在站牌边。一阵深秋的暮风掠过马路,绿化带里小灌木萧萧瑟瑟地颤抖着。许多面容模糊而又清晰的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步履匆匆。暝色沉沉,人们的面貌渐渐黯淡无光,仿佛是缓慢地被黑暗所吞没。终日忙碌奔波的人们是否会意识到,人其实殊途同归,没有谁能逃得出茫茫天数生死轮回。
   时光流逝,我乘坐的公交车飞驰,由秋日晚晴驶进无边丝雨。南京城很大,常常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学校在远郊,沿路经过宁静温馨的田园。公路沿河而建,我坐在一晃一晃的公交车上,侧头看着浮萍青荇飘在水面上,偶尔有白色的水鸟掠过,像是绿色陶瓷上绘制出白花。雨细如愁,轻似梦,给人的心境着上凄迷的冷色。
 
 
 ☆、勿忘我(6)
 
   所有的东西因为彻底失去,而在层层叠叠的意识中变得如圣物一般,或者说在不如意的现实中,人们自觉不自觉地给过去笼上绝美的光环。
   有时候,我觉得我之所以如此地思念屈小南是因为她已经死亡。死亡使得我有关于她的一切记忆都镀金镶玉,如博物馆展出的稀世文物一般。
   今天我对小南产生厌恶之情,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的俗气吧!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是唾手可得的。人往往对于眼前的东西不屑一顾,我也不例外。
   我宁肯看着一个精美珍贵却已破碎成片的花瓶叹息,也不愿去要一个毫无装饰的瓷缸,虽然前者的美丽只能在记忆中重现,但我却愿意去长久回忆。
   我在美化过去中得到心灵的平静。
   我要坐到终点站,因此在最后几站时,车上只有我一个人。
   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我忽然有一种念头,好像我不是在南京,而是在故乡,我在坐车去屈小南家。屈小南家在海边的别墅区,那里风景旖旎,如夜一般静谧。在高一那年的盛夏,我几乎每天都去。
   我记得她家养了一只雪白色的名贵的大狗,名字叫做雪莉。它认得我,每一次看到我来,都亲热地往我身上扑,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屈小南家很大,但是只有两个人住,屈小南和她继父郦塔。郦塔是我们那里的最有钱的人之一,是个房地产商,常常西装革履扬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在电视里出现。他们家雇有菲佣。菲佣每天定时来做家务,做完之后就离开。
   我见过郦塔一次,而那一次终生难忘。
   那天是一个星期五,我去屈小南家玩。室外烈日炎炎似火烧,而室内则因为立式空调而变得十分清凉。屈小南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乳白色的三角钢琴前弹贝多芬的《悲怆》。她修长的手指滑过琴键,乐句便在空气中轻盈地萦绕。
   我屏息凝神地聆听。音乐忽而高忽而地,一会儿若情人间的絮语,一会儿如倾泻而下的雨珠,似乎是欢乐,又似乎是悲伤,或者说在极乐中漫溢着痛苦,而在苦痛中有孕育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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