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个人有个人的交代
戴伯昭再一次心脏病发,在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他紧紧地握着紫鹂的手,已经开始交代身后之事。他的淡然中夹杂着许多的遗憾,这让戴紫鹂更加地不堪其重。戴伯昭没有轻易地就驾鹤而去,而是住进了安静的病房。这一个早上,在弟妹与家人面前,戴紫鹂依然保持着难得的坚强,可是,转身之间,她一个人躲进了医院的洗手间,打开水笼头,失声痛哭。也就是在这纷乱的问题面前,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父亲以及所有看着她的人一个交代。
阮若虚在上午的时候接到紫鹂的电话,他们共进午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经常会在丽都一起吃午饭,然后,再各回各的公司,各忙各的。
也许是因为整个上午的情绪都有一种低落,所以,他很早就到了约好的地方,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看到了已经等在那儿的紫鹂,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景色,阳光淡淡地洒在她的身上,为雪白的衣裙镀上了金色的边,而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淡寞的伤感,因为,阮若虚看到了她紧抿的嘴唇,每一次她这样的时候,就证明她有了心事,而今天,她的心事是什么呢?他猜测着坐下来,紫鹂的神思似乎还飘荡在她的世界里,竟然没有感觉到阮若虚的落座,直到他轻声地对来点餐的待者说稍等,紫鹂才感觉到他已经来了。
“这么早?”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相视一笑,这是许多年来的默契。
“要想什么?这么入神?”阮若虚笑着问。
“总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紫鹂苦笑一下,“七七回家了吗?”
“回来了,又跑掉了,这孩子好像很奇怪。”提起七七,阮若虚脸上的笑意便轻松了下来。
“我们家蓝茑也很奇怪,吵着闹着要跟七七上一个学校,所以,我得问问,七七申请了哪个学校。”
“也没有定下来,本来就是想这几天应该与七七商量的,总不过是哈佛吧,我们与这所学校有缘呢!”
“商学院?”
“听七七的。”阮若虚由衷地说。
紫鹂便不多问了。有很长时间两个人竟然都是沉默着的。
阮若虚食不知味的慢慢动作着,抬眼看到紫鹂似有所思的低着头,看起来如自己一样味同嚼腊,他不由得轻叫一声,“紫鹂!”
她似乎是大惊,猛地抬头。
“你有心事?”
“哦,没什么!”紫鹂的脸忽然红了,放下手中的刀钗,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又遇到什么难处了?”
“哦,没有,即使有问题也难不倒我的。”她笑了笑,放下杯子。
“那怎么神不守舍的?”阮若虚担心地问,紫鹂的神色还是在勾动着他的关心。
“哦,没什么!”她小声地说着,然后,低下了头,又忽然抬起头,盯着阮若虚说,“若虚,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阮若虚认真的问,紫鹂的神色还是很奇怪。
紫鹂继续握着手中的水杯,并轻轻地转动着它,目光也低垂地注视着杯中的水,水波荡漾,她的神情却平静得波澜不惊。
“你会不会与一个不爱的人结婚?”
她忽然说出的这句话让阮若虚的心里一荡,似乎是被洞悉了心底的秘密一样,他抬眼盯着她。但是,她却始终注视着杯中的水,并无他意,他顿时平静了许多,于是,微微一笑,给了他心底最真实的答案,“也许会吧!”当然会的,因为他知道他在爱情之中已经是一个失败者了,首先他败给了自己,然后,是若谷。
紫鹂轻轻地应了一声,身体未动,却眼光一闪,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他却已经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的杯子了,她轻轻一笑,“若虚,你心仪的女孩子还没有出现吗?”
阮若虚的心里一痛,眼前飞快地闪过了蓓儿惊诧的脸,“恐怕不会出现了吧!”
紫鹂不再说话,也忽然变得面无表情,直到,她打定了主意,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盯着他低垂的眼睛,“若虚,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像一个不大不小的雷在阮若虚的头顶忽然炸开,他猛地抬头,迎到了紫鹂的平静的目光,顿时又平静了下来,“什么?”
“我?”紫鹂笑了笑,“吓坏了你了吧?”
“没有,只是奇怪,这似乎不是你?”阮若虚似乎放松了一些。
“是我,这就是我。”紫鹂的笑意忽然变得苦涩起来,“我知道不应该是我来说这样的话的,但是,我说了,是因为我知道你会了解我,也会理解我,若虚,你会吗?”
阮若虚仔细地看着她虽平静却又苦意迭生的笑容,心中似有所悟,“你有什么样的无奈?为了你的家庭?”
“我就知道你会了解我的初衷,可是,你会答应吗?”她的眼光直射入他的眼睛,几乎直达到他的内心。
阮若虚在她的盯视下反而异乎寻常地冷静,是啊,家庭,紫鹂与他都有一个需要负责的家庭,他们是两个显赫的家庭里的长子与长女,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庭让他们别无选择,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紫鹂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想透了,于是,她要这样做,那么他呢?是不是要配合她的通透?可是,他在一瞬间里,脑子转了几千遍,却找不到一个理由来拒绝她的直接。他知道,这样一种无奈的婚姻会有异常华美的外衣,也只有他和紫鹂明白,这貌似华美的婚姻下面遮掩着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责任,当然,同时还会有他们两个人共同的难于启齿的秘密,他的耳边忽然想起了若干年前,在美国时风闻到了关于紫鹂的那则不可思议的消息,他让自己的头脑在这个消息上如弱风拂柳一般一笑而过,然后,他轻轻一笑,“结婚,是很好的一件事情,我为什么不答应?”
他的话让紫鹂忽然放松了一些,但是,这轻松却在短短的一瞬之后就消失了,她感觉到了心已经更加沉重,几乎有了掉泪的欲望,她急忙地覆下眼帘,克制了声音中的颤抖,轻声地说,“谢谢!”
“紫鹂!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原因吗?”
“就像你说过的,身不由己,家庭,父母,我爹的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早上心脏又出了状况,也许他是在不断地提醒我,不允许我再任性下去了,弟弟妹妹们需要我做一个表率。我想了很久,似乎没有什么目标在支撑着我违拗他的意愿,你也知道,你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所以,我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我很勇敢吧,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支持我。”
“也许,你今天不对我讲这些话,哪一天里我也会忽然对你讲了,我没有想到,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坚持了这些年,以为自己是个蛮有个性的人,可是,最后,还是回到原地。”阮若虚苦笑一下,紫鹂的话对他而言,感同身受。
紫鹂抬眼看看窗外耀眼的阳光,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轻声说,“最后,我们会很辛苦,你做好准备了吗?”
阮若虚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只是,他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向前走吧!哪一日不是辛苦的呢?从前怎样?未来又怎样?”
紫鹂的眼波流转,望着天空,目光迷离深远,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里不停地响起,她感觉到眼睛里有泪意浮起,但是,仰起的头和她坚强的意志,让那眼泪还没有浮现就已经重回了来处。
阳光无语,空气中有一种静静的忧伤,在他们的心底和眼底不停地浮出闪过。
香港。夜色初上。
阮若虚和阮若谷在一家清静的茶馆里平静地对视着,两个人的目光中都是平静得近乎于冷静的情绪。阮若虚一如既往的温和,阮若谷本想让自己像往日一样活跃起来,但是,做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的自然,反而是沉甸甸的。
服务的小姐转身出去了。阮若虚才开口说,“你有心事?”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阮若谷笑了笑,认真的说。
阮若谷也笑了,笑容中有淡淡的无奈,“我们兄弟俩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沉过。”
“是!”
“若谷,想做什么就去做,大哥会支持你!”阮若虚温和地看着弟弟。
阮若谷抬眼看着阮若虚,笑了笑,恢复了平日的顽皮,“大哥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说什么!”阮若虚却很认真地盯着他。
“什么呀,哪儿跟哪儿?”他故弄玄虚。
“例如,爱情,喜欢的人。”阮若虚却直截了当了。
听到这两个名词,阮若谷愣了一下,但是,旋即就恢复了神情“哦,很神圣的字眼。”
“所以,你要尊重这一切。”阮若虚已有所指。
“那么你呢?你的爱情在哪儿?你喜欢的女人又是谁?”
阮若虚的眼光一闪,但是,光亮却转眼就消失了,他忍下了心里的无奈,斩钉截铁地说,“立即就要出现了。”
阮若谷当然看清楚了他一瞬间的变化,他笑了,“大哥,不要自欺欺人,昨天晚上我已经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阮若虚的心里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你与蓓儿,似有所说。”阮若谷小心提醒。
“这说明什么?”阮若虚淡淡一笑。
“这又不能说明什么?”
他们相视一笑,同时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阮若谷哈哈一笑,然后,忽然停止了那笑,认真地盯着阮若虚,“大哥,你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你是真君子,不像我,所以,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要轻易地放手。”
“那么我想说的是,你在女人之间穿梭了这许多年,没有遇到一个心仪的,终于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就更不要轻易地放手。”阮若虚同样认真地盯着他,若谷的目的已经了然于胸。
“大哥,你都没有问过我,怎么就判定了我的喜好呢?也许你错了。”
“不!”阮若虚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的,若谷,我是你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自然知道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正因为你是我哥,所以我才更了解你需要什么。”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家姓什么?”
阮若虚的这句话忽然击中了阮若谷,他愣住了,盯着阮若虚紧锁的眉头,他哑然,良久,他才艰难地吐出来,“我自然知道的。”
阮若虚同样艰难地叹气,然后,沉重地说,“所以,作为长子,作为兄长,我要为你们作一个完美的榜样,而你们是可以随心一些的。”
“大哥,虽然家里有那么多不成文的规矩,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有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必要要为了别人的眼光放弃了自己的选择。”
“你可以,你从来都是率性而为,而我从来都是中规中矩,所以,我说,我们分工,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我做父母喜欢的事情了。”
“你想做什么?”阮若谷紧紧地问,阮若虚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已经感觉到了他的
“我要和紫鹂结婚,明天妈的寿宴上,我们会宣布这件事。”
“大哥,你——”阮若谷已经大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阮若虚这么快就做了决定,甚至没有给自己犹豫和思考的时间,“可是,这是为什么?你说过你和紫鹂没有相爱的感觉的,为什么要结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