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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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河集-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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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看周先生,身材不高,面貌蔼然,从青少年到如今,照片上都是谦和着、微笑着的,见不出有异于常人的坚强意志,或才华天纵的样子。如果我们一定要在这方面有所言的话,那么,看他中学与大学时的照相,在平和的外表下面,内在有一种“契而不舍”精神的存在,他不属“多血质”的刚强果敢、振臂一呼的人,反而是有一些“粘液质”,不事张扬,不爱占强,一股清秀灵毓之气羞涩而不让地萦回眉宇之间、神气之中,却是挥之不去。这样说来,虽有“相面”和“讲现成话”之弊,但直观上确是如此。我无非想说明,周先生之所以能双管齐下,既在教学与著作上成就斐然,又在书画创作上笔墨超逸,其成功的秘诀何在?一是在“毅力”的方面,一是在“智慧”的方面。

  我们来看一看周先生自己是怎么说的。在澳门出版社《永不驻足》一书中,他说,“我本是旧社会一个贫苦农家出生的孩子……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天才,却认为天才在于勤奋,勤奋的含义是勤苦、奋斗、不懈地努力。几十年来,……苦字当头,分秒必争地耕耘在艺苑中……。我很自信,决定要干的事,必定是胸有成竹,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总是千方百计去克服它,因此很少有不成功的。我从不自满,也不自卑。常喜欢发现别人的长处……。我每前进一步,都是与父母的养育,党和人民的栽培,恩师的指授,亲友的关照分不开……”。

  这些质朴的“夫子自道”,就在说明着他的品德和毅力,而这正是事业成功的最重要的基础。

  
  俞振林的“笔墨游戏”

  前些时,俞振林出了六个小册子和一个大画册。第一册《俞振林的兰花》,从第二册始,则题为《俞振林笔墨游戏》,显然是一个终于找到的总题目,犹如一条通向远方的漫长的路,他将在这条路上开始他新的长途跋涉,继续经历创造的艰辛与收获的喜悦,人与笔墨皆老,感慨系之矣。

  笔墨游戏,有个对应的正式名称,叫做书画艺术。书画家者,笔墨行于纸上,有急川奔流之势,有神鬼不测之机,甚或口出咋呼,脸出怪相,如颠似狂,就出了作品,往往酒醉之后,更得佳作,点划之间,莫不合规中矩,能品、妙品、逸品、神品之类,即在其中。至于工笔画之类,将花鸟虫鱼人物服饰屋宇,那样精细逼真描画出来,令人叹为观止,似远于“游戏”二字,但在艺术家自己,仍然乐于这样去说,个中之趣,只可与知者言也。

  可见,游戏者,随心所欲,而又无不合乎规则、通于自然。人们引用《庄子》“庖丁解牛”,来说明这种至境,曰:“道也”。

  俞振林笔下兰花,与传统画谱式的相比,形迹有异而境界拓宽。古人之兰花,笔墨未敢离开兰花,近于*,而俞振林之兰花,笔墨放开,有着以兰花写万物之概,胸中逸气奔放许多。比如兰花册中第一幅,笔下强调兰草之茎,写成挺然一丛,掩映其花,题为“非素心即赤心,为名士为忠臣。香风拂拂,千古留春。”观之令人神旺,非古之兰草所及也。

  又比如其第三幅,两茎兰草如枝,几朵兰花如鱼,似与不似之间,一种幽静清朗之气,题曰:“东涂西抹鬓成丝,深夜挑灯读楚辞。风叶雨花随意写,春江潮满月明时。”岂是我写兰草,直是兰草写我矣。有心有境,有形有意,成就了一幅不错的作品。

  再如其第四幅,几茎兰草,几个兰花,淡墨之用,似将幽香从纸上传出,令人觉得花有香、茎亦有香。题诗曰:“不比桃花可问津,湘烟楚雨接芳邻。幽香独据无人赏,流水高山自在春。”诗画俱佳。

  美术博导郑奇先生曾作序,曰,俞振林兰花“于朱屺瞻之后又创一格,朱取其苍茫老辣,俞取其刚健雄豪。是道道地地的传统,又是道道地地的现代。”并且预言,“俞振林必将成为一代大家”。

  我们看俞振林书法所创意的一种字,恰如刚从山上采来而未经打磨的方石,随意堆垒,而有章法存焉,构成美的呈现,传达着刚劲浑厚的意境。所写内容,也大抵与之相适,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如“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皆如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堂堂正正,不可动摇。其“厚德载物”四字一幅,接以落款一行小字,终以“悟学斋”三字,写得大气充满,墨意汪洋。

  他以这种字体多次书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字大小错综,行长短不一,墨或浓或淡,气行其间,健行不绝,留白换气,通篇酣畅,或有贝叶之古清,或有摩崖之雄厚,蔚为大观。观其“听雨”二字,真为之侧耳,有雨有听也。

  于此种方石堆垒书法之外,又有别种书法的展示,其以扇面形式所作“觉悟”二字,与另一扇“清风拂面明月当头”,书法不同,而皆清淡古雅,豪意尽除,禅意生焉。

  其草字对联“笔墨精良意境远,气韵生动书画神”,借郑奇一言,是“其中妙处,真难与君说”了。而以方石堆垒之书结合真草之法,在洒金红纸上所作的条幅、对联,则又呈现别一种美的境界,如“自然率意真性情”,“天生散淡,固有精神”之类即是,实在好看。

  后来几幅,书法又变得疏简古雅、冷月无声,内容也由“海纳百川”、“淡泊明志”之类,转成“拿壶茶来,吃杯酒去”之类,其所书《多心经》,也只书一行、两行,便成一幅,让人联想到李叔同矣。他的书法艺术悄然发生着某种嬗变,透出其艺术灵府之渊深。

  俞振林所作壶杯图,其形制可人者,直是好茶具,信笔而为者,不过写意耳。壶中日月长,壶外天地宽。凭君把玩与清赏,与尔同销万古愁。或方或圆,或扁或高。或为提梁壶,或为把手壶。或一壶一杯,是独饮也;或一壶二杯,是对饮也;或数壶数杯,是众饮也。其题词,大有禅意,曰:扫来竹叶烹茶叶,山中剪来一支梅。为爱清香请入座,欣逢知己细谈心。来不请,去不辞。四大皆空坐片时,何分尔我;两头是路吃一盅,各奔东西。炉香供仙佛,壶香养我心。悠然自得,洗尘脱俗。如此图美词清,真令人触着痛痒,不禁犹盼多多也。

  俞振林又特别爱作黑松,作法与传统不同,往往不取全株,也不作无数松针之叠加,而是以其“大写意笔法”,随意照取一截,松干松枝松针亦作简化与变化,这样他摆脱了笔笔依样的束缚而获取了随心挥洒的自由,不是我画松树,而是松树画我,作手之人格与思想,于是跃然纸上,从而令欣赏者为之注目,为之凝神,为之若有所得矣。

  篆刻是书画家之功课,这功课的成果,便是一枚枚印章的产生,其有形式之变化,有字体之不同,有刀法之嫩老,有内容之深浅,或印出来集为一册作单独之展示,或钤在书画作品的某个部位上,仅为整幅作品的一个艺术元素。作为书画家的俞振林,于是也就有了自己的一册印章。我们大体的看去,除了表现着他在印章一道上的取法前人与多所探索,其最突出之处是,出现了一条往返之路,就是说,他的书法,本从金石借鉴不少,如今却又让它回到金石,而出现了与众不同的面目,如其中之“柳州东亭记”之类即是。

  俞振林作“山水笔记”一册。称为笔记,则不是丈二大作,而是一本册页,乃整理游历,以水墨记之,示不忘也。朱屺瞻《画语&;#8226;章法》说,“以大章法作小画,以小章法作大画,使大者不繁,小者不空,此亦是画中一道。”强调作小画却须用大章法。俞振林素不作山水,前时作大幅《高山仰止》,意境浑厚,大气磅礴,有点突乎其来,自述是以“大写意花鸟用笔作山水”,言下仍有逊让门外之意,殊不知此画之成功就在这“大写意”三字,与“大者不繁”的要求正相符契,仿佛妙手偶得。

  山水册页透出的消息是,素不作纸上山水的俞振林,于天地间之山水向有留意焉。依朱屺瞻所论,作小画须用大章法,则作小画殊非易事也。

  朱先生另一意说,作大画须用小章法,并非说作大画就不要大章法,否则,何来“大者不繁”?若尽是小章法,必定繁而且乱矣。

  大画小画,都首先要以大章法统领全局。以大小对言者,是于作大画小画的一个区别点,加以特别的强调耳。“大者不繁,小者不空”,互言之也,是说大者既不繁也不空,小者既不空也不繁,总的要求是一致的,繁空二字都是切忌。

  俞振林之山水册页,大约一尺见方,是小画,然而意境不小,观之时时受到一种震撼,乃至深深的震撼,有如面对无限山水,极大的生机生意充满天地之间。这些小画,作来章法井然,不空不繁,恰至其妙。究其震撼之来也,从存在论角度说,是他画出了那山那水在天地间之存在,这种存在永远会让人类感到震撼。画家能于纸上山水的有形之外,将山水以至天地宇宙的那种磅礴大意传来,这便是我们在观画时受到震撼的根本原因。古之“妙存有物之表,周流无穷之内”,真是有道之言。

  然而,天地间之生机生意的存在,若无我之心胸可以感受到它,若无我之笔墨可以够得到它,它是不能到达我们的纸上来的。石涛说得全面,他说,“天以生气成之,画以笔墨取之,必得笔墨之生气,与天地之生气合并而出之。”朱屺瞻说,“写出了天地间那点‘生意’便是‘大工’。”朱屺瞻不止一回说到他作画时的情状,“力不在于笔,在于腕,不在于腕,而在于丹田之间。作画时人要站起来,稳其脚跟,平其体势,以便气可从腹底透出,达于胸,达于臂、于腕,以至笔端。力者,气之运行,不是筋肌勃勃作势。”可见,笔墨生气并非娴熟二字可以一言以概之也。

  不同山水画家笔下的山水不一样,达到的意境也不一样,像俞振林笔下这样让我们为之震撼的山水,乃是其中之一,大略可归入雄浑一类。雄浑之心胸,出雄浑之笔墨,取山水之雄浑,成作品之雄浑。俞振林作品之风格,世人早有定评,南京方家郑奇说是“雄豪壮丽”,北京方家姚舜熙说是“兼有南秀北雄,质朴圆厚,清新生动”,意思是一致的。司空图将“雄浑”列为诗品第一,在自觉的美学意识中,它是众美之首。以画论之,则无论作何画,若有个“雄浑”在内,则画品自高。

  说到此处,就要说到俞振林的笔墨了,他的“雄浑”,直观地看,就从他的笔墨中扑面而来。那笔墨,多从造化中直取,山之凹凸皱褶,即我之笔墨皴法,不拘一格,变态多样,笔随山转,墨以山用,或焦墨枯笔,或浓墨湿笔,墨亦有笔,笔亦带墨,或笔多墨少,或墨多笔少,笔有笔法不同,墨有墨气各异,时有旋转之势,或起扫刷之风,或淡或浓,或竖或横,未可尽言,就在这笔墨变化不居之中,不但将山水之形写于纸上,而且将天地间一种雄浑的存在之意留住,并且向欣赏者发散出它的力量。

  画幅虽小,却有大看头,一笔不苟,笔笔成熟,小画亦可作大画看也。

  笔墨与布局既是基本功,也是艺术取向,在这方面,俞振林与屺瞻老人有相似之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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