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青 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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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青 石-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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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他不肯离开小镇呢?”黄大香问。

  “那也由他。”吴枣秀早有盘算,“我给他生下孩子来,也算对得起他!我可以不用他操心费力——不过,你放心好了,他会听我这话的。”

  另外,吴枣秀又交待了一件事:如果离开小镇,也得把国芬带上,让田伯林在外地给国芬谋个好去处。

  黄大香明白了吴枣秀心里的想法,正因为田伯林会好歹由她,她才不愿自己去说,同时,她也可能有点怕自己感情用事,动摇了这个决心,才想到请人代言。既然是这样,黄大香许多天来为枣秀担着的心落实了许多,而且,她有一种预感,这话她能传到做到,事情肯定办得妥。她说:“枣秀,我信‘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话。你们天上地下,死去活来,总算两心相印了,这缘纷真是前世修来的呢!”

  “这缘分如果真是前生前世所修,那定是我得罪了哪位神圣,不然怎么要让我这么左右为难?”吴枣秀说:“说是无缘又死活丢不开,说是有缘又多劫多磨。你姐姐今生今世做尽了好事,也成全了我们,你来生来世一定会有个好姻缘的!”

  “噢,我还没看得出来,你比谁都会哄弄人。”黄大香笑了,“就凭你这张烂贫嘴,凭你这鬼心眼,凭你这妖模样,我也只得听你使唤,任你驱使了:我答应了你!”

  “我就知道你丢不下我!”吴枣秀心里高兴,“不过,你还没给我去办事,就把我骂了个坏透顶,待事情成了时,能不把我咒个死?”

  “死不了!你这种人经事耐磨,任凭怎么颠来倒去地搅拌折腾,你也还会是原模样。”黄大香说着,像赏识一件喜爱的艺术珍品似地打量着吴枣秀,“我说秀妹,你这骨架脸面,老天爷真为你生得绝了!看你这眼睛,乌光幽黑就象深潭里的水,看你这两颊,白里泛红的又象早晨天边上的霞;只是你这嘴唇,锋薄锋薄的,不开口骂人便罢,一骂人似舞着的两片刀,没人招架得下:可偏偏这田伯林给你骂来了!就不知他在你面前下跪叩头没有?”

  “哎,香姐姐,我才羡幕你呢!”吴枣秀审视着黄大香,也颇有感慨地说,“可惜我没生就你那种福相!见着你,真让人又是喜又是爱,又是敬又是亲,我还替天下的男人叹息呢,他们都只看得想得却近不得,竟然没有人能够享受到这份福气!”

  两个女人正在开心说笑的时候,彭石贤拉着田伯林来了。田伯林在街口上遇着石贤与伙伴开仗,他拉开石贤,又打听到吴枣秀正在他家,便上这儿来了。黄大香打过招呼,回头一看,吴枣秀已从后门走了,她是有意留着话让黄大香替她去说的。

  田伯林在街面上就瞥见了吴枣秀,进屋后却不见了她,以为她这是有意冷落人,一下子感到十分的失望与沮丧,田伯林坐在椅子上竟然有好一阵呆愣愣的。黄大香看在眼里,也不急着说话。

  “明天我要去跑一次口岸。去的时间可能要好些天。。。 ”田伯林喝了口茶,摇着头说,“没意思,这世界上的事真没意思!”

  “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黄大香故意问。

  “能有什么顺心事?逢着乱世了。。。 ”田伯林收住话,还是直捷地提出了一个问题,“香嫂,你说我什么事得罪枣秀了?她刚才不是在你这儿坐着,怎么一见我来便走了?”

  “这。。。 你还能没摸透她的脾性?”黄大香笑了,“她是那种耿直人。”

  “。。。 ”田伯林摇头,“如果真耿直,她有了话还不能与我说么?”

  “她真没与你说过什么?”黄大香点拨说,“谁信?大概是你没拿她的话当回事吧!”

  “我说过什么事都随她,可她并没有说过非怎么不可的话呀!”田伯林抱怨了,“也难侍候!”

  “你这就错怪枣秀了!”黄大香觉得这会儿是好说话的时候了,“枣秀刚才还给你留着话呢——难道你就不能让女人有一时想不透彻的事,有一口气说不明白的话?她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她还能够如何呢?只能是等着你为她母子俩作个长远打算呀!”

  “真的怀上孩子了?这,这。。。 ”田伯林又惊又喜又慌乱,“那怎么办?她如何跟你说的?”

  黄大香这才把吴枣秀的意思一条条说了出来。她自觉不自觉地完全认同了吴枣秀的想法,还极力为枣秀决定出走的主张找出许多道理来,田伯林以手加额,思索了一番之后,终于点了几下头,最终表示了赞同:“看来,这情势也真是不能不走了!”但过了一会,他又说,“先前我也不是没想到要走,是实在太为难呢,这事还真让我不好做人啊!”。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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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伯林这次跑口岸,每天赶忙赶紧地办事,不过十多天便又回到了小镇。当看到省城里兵荒马乱,一片人心惶惶时,他想,真是三十六计只有走为上了。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有去李家大院交差,就先上黄大香家找吴枣秀。吴枣秀见田伯林已决意离开小镇,心里十分高兴。她鼓动地说:“香姐那次为我求的签没有错,真是‘路转山回山有尽,柳暗花明待晚晴’,让我托你的福了!”田伯林的情绪也轻快了许多:“看来还是你的见地长远。眼下这情势,恐怕连寿公也只能够劝他一走了之。待一会我去他那里,如果再劝说不动他,他也不能怨怪我了。天意不可违,江山说丢也得丢,还恋着那些田地产业作什么!”吴枣秀最放心不下的是国芬:“你没给国芬打听个去处么?”田伯林讨好地说:“别不放心了,你让办的事我还敢怠慢?正要说这事呢,我有些朋友在外头,他们说,国芬想做什么,想去哪里,还可以自己挑一挑,让她随我们一块放心走好了!”吴枣秀给了他深情的一瞥:“我们的性命都交给了你,还说谁不放心?好吧,你该去拜见你的寿老爷了,我们一块出走;特别是在那儿落脚的事可千万不能跟他说啊!” 

  随后,田伯林与吴枣秀又碰了好几次面,但每次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深恐坏了这出走的大事。

  就在李家大院的权势行将崩溃的时候,不识时务的人却还有。这天,田伯林走在街面上,姜圣初拉住了他:“保长跑口岸回来好几天了吧?我正找不着你。上我家去坐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啊,回好几天了。。。 ”田伯林对姜圣初的问话感到十分突然,只得含含糊糊地应答,“真是忙。。。 你老兄有什么话要说?这就说好了。”

  “保长是李家大院的大红人,我有件事得拜托你咧!”姜圣初满脸赔笑地挨过来,“我家小女银花。。。 还是上我家坐坐去,在这里说不方便。” 

  姜圣初又拉又推,田伯林坚持不肯:“改天拜访,改天再。。。  你女儿银花怎么了?”

  “也没怎么,”姜圣初附在田伯林耳边说,“她与李府少公子相好呢!”

  “是这样?”田伯林感到意外,“你是说。。。 ”

  “我想托你作个大媒呢!”姜圣初坦白地说。

  “好,好,那也不急呀!”田伯林敷衍着,“银花的年纪还小吧?”

  “急倒不很急。。。 可她人也不算小了。这种事该趁早定下来才好。”大概姜圣初也有事缠身,便说,“那你有闲一定得来,千万别推辞!那谢媒的大礼我不会少的。”

  “哪里哪里,不推托,不推托。”田伯林连连答应,“理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姜圣初这才放了田伯林。这场虚惊竟让田伯林冒出一身冷汗来。他把这件事跟吴枣秀讲了,吴枣秀却取笑他说:“我看你是喜欢冒冷汗!如果我们的事情让他抓住了,恐怕你的屎尿全都会下来,还是个大男人呢!银花的事你不要去管,姜圣初在这种时候去攀亲,是自找倒霉,愚蠢得没说的了,何况银花还不过十四五岁呢!”

  “姜圣初这是小精小滑,可不能叫他是愚蠢,”田伯林带笑地说,“你认为李家这会就般配不上他姜家了?”

  “不叫愚蠢,还叫聪明?这不是什么般配不般配的事。”吴枣秀反驳说,“李家如果真是到了翻船的时候,就不用往他船上爬;如果不是到了翻船的时候呢,他姜圣初再怎么爬也爬不上去,难道你说不是!”

  “就算是吧,反正我与你弃船上岸就是了。。。 ”田伯林在感情上仍有犹豫,“不过,劝说寿公出走的事,我还没有找到机会去说呢。”

  “你是不便说吧?”吴枣秀劝导田伯林,“不便说你就什么都不用去说了──你去说,他寿公就会愿意听从?可千万别坏了我们的事啊。”

  “。。。 ”田伯林自有他的为人之道,不辞而别会加重他那种“背主忘恩”的负疚感;而且,还可能让人猜疑他趁火打劫了李家的钱财。但他不愿意与吴枣秀争执,便将话题转移开去,“你与国芬说妥了么?”  

  “国芬能不听我的?”吴枣秀满有把握地说,“这你就别担心,只等着你准备停当告诉她就是了!”

  “这也得让我把账目清理一下才走得动呢,不然。。。 ”田伯林说。

  “没什么不然的,那你就赶紧去清理账目吧,我也该回去了。”吴枣秀站起身,笑着把田伯林推出门外,她想,真该认真地与国芬谈一谈才。

  在这之前,吴枣秀已经透露过要出走的事,想试探试探吴国芬的态度,可国芬装聋作哑,并不回话。后来,吴枣秀又直捷地问过她,说在外地给她找下了一户人家,让她一起离开小镇,国芬也只是简单地说,“你们一定要走便走吧!”因为田伯林未把出走的最后日期定下来,吴枣秀也不想把心里的全盘打算过早地告诉国芬,以防万一走漏风声,会惹出麻烦来。更主要的是,吴枣秀根本就没有料到,国芬说她不走是因为与张炳卿私下有约,而且决无改移。  

  晚上,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国芬背朝外睡着。床头的墙壁裱糊上一尺多高浅黄色的毛边纸;没有蚊帐,被子也很单薄。为爱惜衣裳,这里的人都习惯光身子睡觉,幸而天气已经转暖,胳膊伸在被子外也不见很冷。这几天国芬的心里特别烦闷,还感到有些躁热似的,总睡不着。她知道姑妈就要离开小镇,她为姑妈的出走忧心,但又挽留不住姑妈。她知道姑妈与田伯林已经生死与共,也似乎没有理由非挽留她不可。但要让自己也跟随他们而去,那又决不可能。吴国芬相信张炳卿的心里一直有着她,她也曾明白地表示过至死等待张炳卿回小镇的誓愿。而现在,张炳卿的去向一点消息也没有,早知道姑妈非走不可,她当时何不随同炳卿一起走了洒脱?现在看来,姜家是不能呆下去了,可离开姜家,又能在哪里安身?

  吴枣秀进房来,叫了两声“国芬”,便解衣上床。吴国芬一动也不动,装作睡了,吴枣秀知道国芬并没有入睡,便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板:“这天气还冷,把手脚全都伸在被子外面,会受凉的──转过身子来,姑妈有话跟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就是,”吴国芬没有翻身,掩饰着说,“真困,刚要睡过去了!” 

  “国芬,你十七八岁的人了,怎么全不谙事?”吴枣秀认为国芬是在故意和她赌气,硬把国芬翻过身来。国芬用力闭着眼,缩进被子里。吴枣秀推心地说,“国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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