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墙是有道理的,我蹭地抓住墙头,奋力越过,跳进无边无际的芦苇荡。
不许动!快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藏好,听得背后墙头上大喊,一个警官竟然也爬上墙头,但他没有跳下来,只在墙头上喊着,直到我抱头鼠窜看不见人影为止。
为什么没有开枪?我庆幸。当我跳下去后,我才发现真的象陷进了‘阶级斗争’的汪洋大海。
无边无际的芦苇荡,遮天蔽日的芦苇荡,脚下淤泥湿滑的芦苇荡,蚊虫四起蚯蛇遍布的芦苇荡。。。。。。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家乡的那片芦苇荡,虽然不如这般雄伟,可是我们小伙伴们演习打鬼子的战场,如今我成了鬼子,终于如愿以偿地实战了一回,想到这里,我惨然地哼笑着:妈妈的,那群猪恐怕是一网打尽了。后来证明,仓库这边,除了我,那群猪确实一个也没有来得及跑掉,更可笑的是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一个个光着腚,真是一群在屠宰场毡板下逃生的猪。
连夜的雨并没有就此停下,我想起那句该死的诗,真是引鬼上身啊。想到这里,我竟然快活起来,哼唱起‘向前进,向前进’那首经典的三八歌曲。经历过大的刺激,人通常都会在一段时间里显现不同程度的变态。
不知道三叔在那里,是不是已经抓走了,我掏出手机来,可是手机已经没电了。完了,眼看着我会死在这里了。我把手机放在胸口并用上衣捂着,张凯说这样能集中一点热量,期待它转化成电能,或许还能打出去一个救命的电话。只能这样了,我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芦苇荡里穿行。
突然听到一声尖厉的汽车喇叭声从远处传来,这是救命的声音啊!我不顾脚下的湿滑,连滚带爬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扑去。芦苇越来越低,我终于巅起脚尖远远地能看见最远处的一颗烟囱冒出的浓烟,谢天谢地,我暗自祈祷。这时候电话已经在我的胸口捂了半个多钟头,我掏出来试了试,通了,真他妈带劲儿!
我还没来得及向三叔诉苦,三叔在电话那头急匆匆冒出的一句话让我傻了眼:‘想办法联系虎子,连夜赶赴青岛!’彭地挂断。
手机彻底没电了。这一片芦苇荡和眼下这一条曲折、泥泞的土路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长征!天已经放晴,但已是下午五点多。我在那片芦苇荡整整转悠了10个小时。我的胃早就开始了革命,两条腿铅袋般沉重,褴褛的衣衫沾满腥臭的稀泥和飞虫的尸体。
夕阳。多么美的夕阳阿!我要走的这条路敞荡无比,好比一望无际的草原,迎着落日,我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劫富济贫的济公,太好笑了,我又一次无奈地笑着,但是这落日真是太美了,没有别的景物衬托,这个圆圆的红黄色球体是一个温暖的火炉,抚慰着我的躯体和肠胃,它让我挣扎最后一点力气,阔步向前。
警察们现在应该正忙碌着搬运烟草吧,我想。他们应该放过我了,他们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到处撒网的,我可以放心地走,只是市中心的据点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给端了,保险柜里还有100多万没来得及转移,我皮箱里还有10多万呢,嗨。。。全完了。
上青岛?又作什么?三叔绝非单纯为了逃跑,凭我的直觉,这次一定有别的更大的动作。
终于看到民房了。那一股孱弱的炊烟勾起了我的胃酸,我环顾着四周,四周除了芦苇就是这一条土路, ;整理一下头发,用衣袖使劲蹭着脸上的泥巴,摸了摸口袋,还有点钱,我奔过去。
太好了,这个农户居然有一部电话,我装作车坏了迷路的旅者赶紧给虎子通了一个电话,得知接头的地点,然后不急不忙地吃下老农一大碗白菜粉条就馒头,撂下100块钱,雄赳赳地再次上路。在距离市郊的一个广场边上,一辆蓝色尼桑吉普急冲冲杀来,在我这个叫花子面前突然煞住。
虎子来了!
救星来了!
连夜,我们直奔青岛。一路上,一个问题开始困扰着我,谁举报的?虎子乱猜了一气,一定是有人举报,这么秘密的一个码头,在杳无人迹的地方,不举报,不可能出事,除非他们是二郎神,长了千里眼。
我们一行4人在茫茫夜路下狂奔,幸好,虎子熟悉这条路。7个小时的行程在紧张过后的困顿、疲乏中很快度过,清晨5点,我们的车停在琴市靠海的一所别致的小型别墅前,这时三叔和致勇哥(一个可靠精明的跟班)已经迎出门外。三叔一身白色的睡衣,手里捏着一串巨大的念珠,笑呵呵的打量着我:这次苦了侄啦,赶紧洗个澡,换件衣服,咱们还有大事要干!
我欲要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三叔手一摆:先洗澡、吃饭再说。
等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已是晚上5点,我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我走出屋子,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从老家来了30多个弟兄,我一眼就认出他们。虎子说下午三点到的,三叔要精明强壮的,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家伙来的,谁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已经有股血醒味道了。
三叔和致勇哥六点多回来,丰田霸道宽敞的后备箱打开,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便当盒,还有成箱的青啤。
兄弟们,开饭了,吃完了干活!三叔的这句干活可以理解为搬运货物,也可以理解为开战,目前,除了三叔和致勇哥,没人知道下一步的事。
冤家易结不易解。原来三叔已经知道这次是谁告的密,而且,三叔这次亏大了,赌钱输出去100多万,货物价值800多万,说什么也要捞回来。告密者正是三叔初来东营遇到的地头蛇**。**巴结上了东营缉私队长的王波,人称滚刀肉,其实王波跟**确实有点亲戚关系,**姥姥的大姨妈跟了王波的舅老爷,本来两个老人都已作古,但是新一辈的只要有点头脸,巴不得要攀附一下。
三叔其实跟这个新上任的缉私队长也喝过酒,泡过脚,但是王波一直不冷不热,不近不远,让三叔摸不清动向,三叔不知道,里面夹着一个**。自从**被打后,他一直寻机复仇,派出小弟四处蹲点,观察三叔动向,早在我们的第一批货上岸后,他就掌握了我们的全部情况,就等时机成熟,让我们栽个大跟头。
的确,他这招太毒辣,使得三叔几乎弹尽粮绝。但是他没算到三叔是属兔子的,狐狸再狡猾,斗不过兔子的机灵。
三叔的大本营还是逃脱了,只是几百亩推出来的平塘充了公,光挖土方的费用就是80多万,算起来,三叔在东营损失已过千万!怎能不心痛呢?换给任何人,都非要干这一票不可,这是性质问题、名誉问题、江湖地位问题,后果非常严重。
果然,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志勇哥、虎子带队,搭乘4辆出租奔赴东营,一路由我和三叔带领,向青岛西海岸进发。
青岛西海岸的夜晚是非常美妙的,而且翻滚的江雾扑面迎向林立的楼群,海市蜃楼一般。我们无心欣赏美景,一路直奔西郊,远远望见一座极大的废弃的棉花加工厂。
我们到了。这是另外一种模样的仓库,顶棚足有4层楼高,诺大的仓库里堆着落满灰尘的扎捆的棉垛,半个时辰后,近处传来重型卡车的轰鸣声,紧接着一道强烈刺眼的车灯照亮仓库,一辆30米长集装箱巨型卡车喷着浓烟,缓缓地开进来。
快卸车!三叔吼了一声。弟兄们一拥而上,这一车900件清一色的三五,270万。
我们刚刚卸了一半,另一辆已等在门口,这时,我们的客户也赶来凑热闹,直接把车对接起来,为我们省了不少的力气,废弃的棉花加工厂今天似乎迎来了它的节日,人马流动、机车轰鸣,一派热闹景象,不明情况的人会以为是重新换了主人,开了张。
一直到凌晨4点,整整6辆集装箱车的货物全部倒完,现场没有留下一件货,我暗暗佩服三叔的计划周密。
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一趟至少赚了300万,总算把损失减少了三分之一。
所有的人都累得东倒西歪,三叔也赤膊上阵,亲自搬运。这时,三叔的手机响了,是虎子的声音,刚接了一半,‘操你娘的’!三叔嗵地一声,将手机狠狠摔向水泥地。
‘弟兄们,带上家伙,走!’
我知道,志勇哥那边出事了。
不是小事,是大事。除了虎子,全军覆没。
**算计着三叔要来,和王波联手演了一出瓮中捉鳖,等我们的人似乎找准了对方的目标,其实已经落入了圈套。
以走私贩私名义拘捕的16个人,三叔在半年后以180万保出。赔了夫人又折兵,古人有理。
东营的监狱全国有名,一个字:狠,两个字:太狠。挨整是家常便饭。
有一招是让你在手上和脚上套上尼龙袜,而后用打火机撩拨,直到尼龙的火油扎进皮肤,这一招叫打龙袍(泡),直烧得你嘁牙咧嘴怪叫为止。
幸好大都是年轻的爷们儿,能扛的住。这个地方整人有个特点:凡是咬着牙坚决不说一个字的反而没有大事,有扛不住的折磨的,越暴露越挨打,最终在酷刑下彻底招供。云水上来就招供,遭到反复压榨,直到无话可说,最终被整去一个中指。另一个老实巴交、意志薄弱的刘四,整整饿了10天,放出来后得了胃穿孔。
看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个幌子,应改成坦白从严,抗拒从宽,这是真的。16个人出来后大多基本告别了江湖,志勇哥开饭店,生意还行。张凯搞养殖,后来因得罪了黑老大的司机,折掉一条腿,还有一个伙计搞来一只土枪,在老家舞场崩炸了物资局局长的脑袋,从此亡命天涯。
本来三叔要东山再起,在青岛大干一场,但随之而来的严打和追缴,加上损兵折将,心智大乱,路子一点点断了。自此,三叔实力锐减,退出东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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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轨 第四章 江湖道义
整个赌场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和三叔的握手虽然缓解了现场紧张、尴尬的气氛,却不知道三叔此刻的内心活动。但股东们判断**肯定与三叔有千丝万缕的瓜葛无疑。看来,**这次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从气势、阵势上判断,**堪称东营老大。看来他那个叫张波的缉私队队长的亲戚没白认。三叔的势力在老家,虽说三叔在h市经营多年,但毕竟是外来户,而且六年前,**让他栽了大跟头,如果不是后期在青岛的火速放货,三叔早已倾家荡产。
老大就是老大,**比以前沉着了许多。
‘怎么样?老冤家,这些年挺好?’**斜睨着眼,露出银色的一颗门牙,我想起这是三叔曾经给他留下的印记。
面对**的挑衅,三叔似乎显得很镇定:‘还不是托了你老人家的福?呵呵’。
股东们面面相觑,不知玄机。
‘首先,我很抱歉,我的手下打了你的手下,这是不应该的,我会在我们的分成上给你一点让步,至于以前的旧账,咱们都有损失,今天就在这里画个句号。你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