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人世- 第3节

　　　　她根本坐不住，蹲着疼痛倒似乎能稍微减轻一点。

　　　　“哪里不舒服。”四十岁开外的男医生从眼镜下用一双涨起肉的眼睛打量她一下说道。

　　　　古桃手一直按着腹部。

　　　　“这里，具体不太清楚，肚子痛。”

　　　　“嗯、、”医生点点头，站起来，边走到诊床边道：“躺下。”

　　　　“脚弯起来。”医生道。

　　　　“疼吗？”医生按压她的腹部问道。

　　　　“痛。”。按的一下很痛。

　　　　医生又在其他部位按压试试。

　　　　“侧身。”

　　　　“有压痛吗？”

　　　　“有。”。肚子疼痛丝毫没有好转，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

　　　　“行了，可以出去了。去四楼二检查室照b超。”

　　　　去交了费，领号码，前面还有二十三个人。古桃开始后悔自己没直接挂急诊。照b超又很慢，这二十多个人，不知今天一天照不照得了。

　　　　走到哪蹲到哪，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占据她全部思想的就是快点确诊治疗，让自己舒服，甚至希望能打一针失去知觉。“疼痛会使人失去理智真的一点也没说错。”

　　　　趁着等的时间，勉强让自己站起来，打算去三楼。没走几步，又吐了，呕吐也不是靠人的意志就能控制的住的，这样说，人到底还能控制自己什么，难怪世上会出现“无奈”一词。刚早上勉强灌的几口牛奶都吐出来了。站起来，心里想着该扫扫，不仅心有余力不足，也不知道拖把在哪里，更主要的还是她现在连走路都觉得困难。又想吐，古桃急忙走到垃圾桶边，仍旧吐出一点牛奶。清洁阿姨从二检查室走廊拐角推着拖把出来。古桃终于舒心一点，说服自己道：“这里是医院，病人总有突然不舒服的时候，没事的。”，心里清楚这不能成为不管不顾的理由。她只能让自己自私这一回，就是去了，恐怕也只会徒添麻烦。她怕麻烦，也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比起自己遇到麻烦，给别人添麻烦更让她在意。

　　　　看妇科的人多得紧。外面椅子上做了很多，走廊上椅子也坐满了，不止坐满还站着一些。陪的人大概也有一小半。

　　　　有怕错过的人，拿了饭食在那里吃。这一来，充斥的饭菜味，她原本就已经恶心反胃，吐意更重，胃中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吐苦水了。

　　　　只排队还好，无奈的是，还有一些人是让别的医生领进去的，还有在门口守着，一开门就冲进去，不管轮不轮到自己，号码就是个虚数，前面有多少人根本计算不出来，半路杀出的不止是程咬金。

　　　　古桃用手按着腹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痛苦，尽力转移注意力，需要分神的时候却总是精神最集中的时候。

　　　　所幸的是，妇科诊室多，而且那些医生打破大医院效率极低的诅咒，破天荒地的效率挺高。

　　　　“古桃、、谁是古桃？”

　　　　古桃听到自己的名字急忙站起来，

　　　　“就好了，再坚持一会。”心里对自己道。

　　　　一个妇女带着大概是自己的年轻女儿急忙钻了进去。

　　　　“我是古桃。”古桃道。

　　　　“等下一个，等下一个。”助手说道。砰关上门。

　　　　“又慢一步，下一个就下一个，”古桃心里道“下一个，很快就到。”。走廊上等的人还有不少，和陪同自己的人说着笑。

　　　　“都是来看病，为什么只有自己感觉疼？”古桃心道，她自认是个挺能忍耐的人。

　　　　这回她学聪明了，站在门外等。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了，疼痛也让她担心下一刻自己会真的无奈的站不起来（看看又是无奈，何时无奈出现的频率减少了，大概那时人们应该活得潇洒自如很多了）。

　　　　“古桃、、”

　　　　“我是。”

　　　　“你是吧…进来吧。”护士打量她一下开恩般说道。

　　　　那对母女还在里面，正要走出来。

　　　　妇科医生问了些问题，听了回答后，点点头。

　　　　看看眼前虚弱、苍白的病人，接着道：“有没有男朋友？”

　　　　“有。”

　　　　医生点点头，道：“有没有过性生活？一定要说实话。”

　　　　迟疑一会，点点头。

　　　　“好吧。你很有可能怀孕了。”

　　　　这倒让她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她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冰冷的脚。

　　　　“只是初步估计，具体还得看检查结果。”医生道，“怎么了？”

　　　　“肚子、、、、很痛、、、”

　　　　护士手忙脚乱让她坐到轮椅上，意识再完全清楚时，她已经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旁边病床上也躺着一个人。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

　　　　肚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不疼了，头很沉。一看手表，都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闺女，按铃，没药水了。”那妇女抬眼看着药水袋和蔼说道。

　　　　古桃顺着看一眼，是没了。恭喜恭喜的歌声响起。响了一下，她立刻关了，注意到旁边床上那人好像睡了。

　　　　“醒了？感觉好点吗？”年轻的护士一边忙着换药一边问道。

　　　　“好多了。”

　　　　“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

　　　　“那就好。”

　　　　“我是什么病？”

　　　　“病？你不知道？”

　　　　这么一说就是确定了。“镇静，不能惊慌失措。镇静，镇静，你已经是大人了。”古桃心道。

　　　　“你差点流产，幸好抢救及时。”

　　　　“住院费够吗？”

　　　　“这你不用担心，钱不够，不会发药的。你应该不欠钱。”

　　　　“谢谢。”古桃说道。

　　　　“今晚还是不回去了，明天再走。”她心想着。这会儿，感觉有点饿了。药水才刚挂上，打完只怕还得好一阵子。送外卖时间段也已经过了。看来只能睁着眼等这一瓶打完。

　　　　“睡了？”空着肚子，本来想趁着这点时间再睡一觉，根本睡不踏实。从昨天早上搭火车起，就没吃过东西，今天吃的一点东西也都吐掉了。这会一点响声，本来就没睡沉，立刻就醒了。

　　　　“都这么晚了，不是叫你不用来了吗？”中年妇女轻声说道。

　　　　“妈，不来看看，放心不下。”，注意到昨晚的空床有了人，“又进来人了？”

　　　　“是，今天下午来的。”

　　　　“哦。”两人说话都极其小心翼翼。

　　　　“又买东西来干什么？这么多都还没吃，该放坏了。”

　　　　“所以，妈您得负责让小娇多吃点。您都说了，女人怀孕是大事，不好好调养落下终身病根。”

　　　　“周健，你来了。”声音极好听细柔。

　　　　“嗯。”唤着周健那人靠近病床边，“今天感觉还好吗？”

　　　　“很好。”轻笑声。

　　　　“那就好，前几天吓死我了。”

　　　　“你爱瞎着急。”柔声回道。

　　　　周健呆了一会就走了。

　　　　“路上小心。”婆媳二人齐声道。

　　　　“我知道，好好休息。妈，小娇就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自己儿媳孙儿的。你明天还得工作，回去早点休息，知道吗。”

　　　　“知道。”

　　　　这一瓶药水打得很艰难，头直犯晕。几次都想叫医生，她似乎刚刚睡着了，自己觉得也没什么大碍，能忍就忍了。

　　　　终于打完了。到头来还是得按铃，晚上每层楼值班护士只有一两个，你不知道他们在哪。

　　　　“古桃是吗？还有两瓶。”护士说道。

　　　　“能不能等会再打，我头晕。”古桃道。

　　　　“头晕。再给你测测血压。”

　　　　护士去了又回来。

　　　　量血压时，不时抬眼看看她。

　　　　“低血压，头肯定晕。”护士说道，“吃东西了没？”

　　　　“没有，我正想出去吃。”

　　　　“自己去？打电话叫陪护来，你暂时最好能躺着静养，要格外小心。”

　　　　“明天再说。”古桃说，“那两瓶算了吧。”，反正也就是一些葡萄糖，维生素之类的营养液。

　　　　“那你先去吃东西吧，回来时按铃，再接着打。最好看看能不能让谁帮忙带点。”

　　　　“尽量。谢谢你。”古桃说道。

　　　　护士帮她取下针。手浮肿了，暂时不好使唤。

　　　　“饿了怎么不说一声，我这很多东西，她一个人也吃不了。”中年妇女拿着一串香蕉，抱着几盒牛奶来给她。

　　　　“不用，阿姨。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些我都不吃。”，这样大概能有效。

　　　　那阿姨坚持要她拿着，别客气。

　　　　“以前挺喜欢吃的，这些日子突然就不想吃了。”古桃说道。

　　　　“吃不下就算了。”阿姨笑道，“女人怀孕后都这样，时不时这样不想吃那样不想吃，有时呢，又什么都想吃。”

　　　　古桃笑着附和她。她现在还没有这些感觉，那样说只是为了能成功谢绝那番好意。不过这会儿她是更想吃饭。
第三章
　　　　坐电梯下来，门诊长椅上睡满了人，大概都是些陪护。看到他们不禁让人心里温暖，这些为了照顾自己所爱的人，可以忽略自己的人，即使见到他们蓬头垢面，看着也那么暖人心，舒服，心不觉暖起来。一楼建设银行依然在营业，断断续续有人进出，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的长椅上也睡了人。又一个人推开玻璃门……

　　　　柏杨所在公司打算向内部扩展业务，而不单单只看向海外，沿海一带，中国十二亿人口，如果内在国内做好市场，站稳脚跟，以内需作为企业的坚强后盾，对公司长远发展何止百利？讨论分析，权衡利弊，打进内部市场，决定就选北京，在北京扎营是该公司一直来准备做的。公司在决定委派代理时，有几个可选的人，考虑到柏杨就是从这里毕业的，认识的人也多，最重要是还是能力，所以指定他来开展新区。从企业权利中心来说，是疏远了，另一方面，更自由自主，发展空间也更大。所以因为业务上的需要他从南京总部指派到这里来，也就意味着两人见面的时间变多了。但是实际情况却没怎么变，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距离是变短了，但是他却相对来说更忙了。柏杨本来是那种做事力求最好的人，而且行商是他一直的理想，所以在新区开展业务一事，既然接受了，自然就得做好，做得漂漂亮亮。

　　　　“总部是这么决定，不过你可以选择不去。这里也需要你。”姜总对他说。

　　　　“我决定去。手上业务，朱良一直跟着我，大概都清楚，真决定去了，会再具体向他交代，转手也不麻烦。而且那是新区，我更有兴趣去试试。”柏杨回答道。对一些人说这是个肥缺，一个大展拳脚良机；对一些人来说，却是个闷弹，一个不小心，前功尽弃，以往英明毁于此不说还得卷铺盖走人，这年月再找这么个好主不容易，稳稳当当坐原位最好。

　　　　“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