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药,睡下,他给我掖好被角,说,‘好好睡吧。‘
我点点头,他出去,又转身回来,把一串钥匙扔在床头柜上,然后关上门走了。
他应该是让我锁上门吧,我想。可人家这样我要是真锁门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反正我也不打算睡,只是躺着歇一会儿养养神。
闭了一会眼,我开始四处打量。他的屋子布置的可真是简洁,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我的目光落到那扇落地窗上。咦,阳台和客厅是通着的。哼,他可真是狡猾啊。故意把钥匙留下让我放松警惕,就算我把门锁上,他还不是一样可以从阳台进来。还有,居然有现成的干净床单来替换,米色暗格的,哼,不知道用这方法讨过多少女孩子的欢心了。今天又来骗我,哼哼哼……我冷笑,今天你的伎俩算是用不上了,只要你敢进来,看我不打你个满地找牙。
睁着眼盯了一会阳台,没有人进来。我想,闭上眼听也一样。
闭上眼,我听到飞机飞过,隆隆的声音,我想,是Linda坐的那架吗?都这个时候了,她应该早就起飞了吧?飞到哪儿了呢?……
有人在摸我的脸。我尖叫一声,猛的睁开眼,一张陌生英俊的脸。
是谁啊?我想。做梦吗?
刘浩民!我记起了这个名字。低头看自己,被子盖的好好的,偷偷摸一下,衣服也在身上,我这才放下心,虽然不过是一条薄薄的吊带裙。
‘你刚才说梦话,一直叫Linda。‘他解释说。‘我进来看到你脸红红的,想摸摸你是不是发烧了。‘
‘Linda以前是我邻居,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我说。
‘你发烧了。‘他说,‘去医院吗?‘
‘不可能吧,最多是有一点感冒。‘我说。我还没那么脆弱。
‘真的。‘他把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又放在我额头上,他的手凉凉的,真舒服。难道,真的是我发烧了?
‘都是Linda……‘我抱怨。
‘不要提她了。‘他有些着急,‘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发烧了,那么烫,怎么办?‘
我心想,我不过是想抱怨她抢走我的衣服害我感冒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难道……你……暗恋她?这个死丫头,也不告诉我。以后非好好审审她不可。
‘去医院吗?‘他又问了一遍。
‘不去。‘我斩钉截铁。我从小就害怕医院,害怕一切与医院有关的东西,别看那时候我跟男生打起架来毫不含糊。可我一闻到消毒水味一看到抽血开刀之类的字眼就腿软。现在虽然长大了不打架了,但胆量可没大多少。
‘那怎么办?‘他为难起来,‘那先吃片退烧药吧。‘
他扶我坐起来,袖口高高挽起,胳膊碰到我裸露的肩头,凉凉的很是舒服。我忍不住故意又蹭了一下,忽然脸红了,幸好发烧看不出来。
‘缇子!缇子!‘他叫我。
‘嗯?‘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还想睡。可身上湿漉漉的出了好多汗真难受。脑子里的一根神经猛然提醒我这是在别人家里,我努力睁开眼。
‘这个,你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啊?‘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刚才我打电话给Linda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喝醉了。而且,外面那么冷,你又生病了。‘
‘哦,这个样子啊。‘我嘴上答应着,可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有点转不过来。
‘那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吧。‘他说,‘要换衣服吗,我的衣服都在衣柜里,你随便挑,就是可能大了点。‘他关上门出去了。
我穿着他的衣服出来的时候,他看着我直乐。这哪里是大一点啊,分明是大了太多,衬衣袖口卷了好多道,牛仔裤也卷了好多道,毛背心我简直可以当外套穿了。搞的我对自己的身高很是没有自信。
‘吃饭吧。‘他看着我,‘真可爱。‘
‘我不知道他是说我还是在说他的衣服。‘
他盛了一碗粥给我,‘喜欢喝吗?‘他说,‘我叫的外卖。‘
‘不错啊。‘我尝了一口,‘我喜欢喝粥,养颜,而且,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他重复了一遍。
我好象是说错话了,在这样的夜晚,橘黄色的灯光下,和一个男孩子一起喝粥,说什么有家的感觉,而且,还是在他的家里。
‘那我多喝一点。‘我自己动手去盛。
他看定我。
‘是不是我太贪吃了?‘我笑。
他不说话。看的我有点儿发毛,‘这样好了,你什么时候去青岛,我煮海鲜粥给你喝。‘说完我又后悔,没事干嘛叫他去喝粥,人家这条件,什么没吃过,白白丢人。
他却笑了,‘你说的哦,不许耍赖。‘
我埋头喝粥。
坐在落地窗旁的地毯上,刘浩民坚持要拿被子把我裹起来,只露一个小脑袋。
‘我抗议!你很喜欢和粽子聊天吗?‘
他笑,‘以前不是,以后也许,但是,抗议无效。‘
‘Linda现在到哪儿了呢?‘我问,‘到澳洲要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我没去过。‘他说,‘你和她好象很要好。‘
‘是。你和郝好不也一样吗?‘
‘我们是小学同学。‘
‘小学同学。那么,你……我迅速的推算了一下,你今年23岁?‘
‘22。‘
‘哦,看起来不像。‘
‘是吗?‘
‘你看起来更成熟一点。‘
‘成熟?‘他笑,‘还好不是老。‘
我也笑,心想,要是说你看起来更狡猾一点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会不会被从窗户里扔出去呢。
‘北京的天空可以看到星星吗?‘我问。
‘有时候会吧。‘他认真的看了看夜空,‘今天好象看不到,天气不是很好。‘
‘我喜欢青岛晚上的海边,空气特别好,我喜欢和同学一起去看星星。‘
‘是啊,空气特别好。‘
‘你去过青岛?‘我问。
‘嗯。‘他点头。
‘有什么感想?‘
‘采访吗?‘他笑,然后仔细的想了一下,‘空气比较舒服,生活节奏也不像北京那么快,而且,女孩子很漂亮。‘
我无言,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
不是没想过嫁个有钱人,可我遇到的有钱人偏偏都是这个德行,成天就知道惦记女孩子,除了一个郝好人好点儿,还成了Linda合法的私有财产了。看来还是李连杰哪部电影里的那个坏蛋说的对——人,只能靠自己!
‘想什么呢?‘他问。
‘电影。‘
‘什么电影?‘
‘李连杰的。‘
‘李连杰?‘他兴奋起来。‘哪一部?‘
‘就是那个,有张学友的那个,里面还有个坏蛋总是不停的说人只能靠自己。‘
‘《鼠胆龙威》?‘
‘好象是。‘
‘那么,要不要温习一遍?‘他笑。
‘啊?‘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起身从CD架上抽出一张碟片放进DVD,李连杰的《鼠胆龙威》。
‘我有李连杰的全部电影。‘他得意的看着我。
‘我看我看。‘我爬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在他怀里。他正抱着我往卧室走。我听的见他的心跳和我自己的心跳。我真佩服我自己,看动作片也能睡着。
他没有开灯,把我和被子一起放在床上,我紧闭着眼,能感觉到他的脸慢慢贴近,我闻到他的呼吸了。然而,他起身出去了,轻轻关上门,嗒的一声,我的心直落下来,有一点儿兴奋,一点儿紧张,一点儿庆幸,又有点儿失落。我真是嗜睡。我又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醒了,摸摸头,不发烧了,看来这场病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铺好床,看看那条吊带裙子是穿不成了,随手把它塞进羽绒服口袋里。
沙发上,刘浩民还在睡,蹑手蹑脚的走近他,看他长长的睫毛,他真的是很帅的,再想到昨晚的那一点点失落,我不禁脸红了。
去厨房做早饭,冰箱里有什么呢?鸡蛋、火腿、面包。看来是个爱吃西餐的主儿。
煎鸡蛋吧,好久没下过厨,手艺居然还没有退步,我高兴的哼起歌来,啦啦啦啦……
一回头,刘浩民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的站在我身后,我差点把鸡蛋整个扔锅里。
‘你吓死我啦!‘我拍着心口叫。
‘真好。‘他说。
‘啊?‘我没明白他说的什么。
‘我再去睡会儿。‘他说,转身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别睡了,吃饭啦。‘我冲他的背影喊。
等等!他转身时候的那眼神,我从里面看到的那是什么?是温柔吗?
我是以很混乱的形式冲到机场的。一路堵车足足有一个小时。
远远看到Linda的父母,拖着我的箱子。
‘既然叔叔阿姨来了,我就不下去了,去停车太麻烦。‘他说。
我说,‘好,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他笑。
‘那么再见了。‘我开门下车。
他摇下车窗来,看着我笑,‘青岛见。‘他好象很爱笑。
啊?我还在发愣,后面的车子已经很不耐烦的狂按喇叭了,他摆摆手,一溜烟开走了。
‘这是机票和登机牌,千万拿好了。这是给你路上吃的。箱子里我给你装了烤鸭和果脯,拿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吃,让他们有空到北京来玩……‘Linda妈妈嘱咐着我。
‘好,好,好。‘我答应着,心里只想不要晚了飞机,广播里说已经开始登机了。
他们的交待终于告一段落,我连忙抓住机会插话。
‘叔叔阿姨那我走了。‘我朝安检冲。
‘等一下。‘Linda妈妈快走几步拉住我,‘缇缇,其实浩民是个好男孩。‘
‘啊?‘我又发愣。
她推了我一下,‘快去吧,路上小心啊。‘
我答应着,进了安检回头看,Linda爸爸妈妈还在挥手朝我笑。
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那么爱笑,而且,为什么今天我觉得每个人笑的都那么诡秘?
我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我的裙子来,已经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真丝本来就是娇贵的料子,像我这种人是穿不来的。我叹口气,试图把她叠的平整些。
你是搞艺术的?邻座的男子凑过来搭讪。
‘啊?不是,不是。‘我连忙否认,不过看在刚才他主动帮我放箱子的份上,我好象应该多说几句。
‘我跟艺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看着我的衣服笑,‘不过你打扮的可够——‘他想了一下措辞,‘另类的‘。
我低头看看自己,穿着卷了四五道的衬衣和牛仔裤,肥肥大大的毛背心,光脚穿高跟凉鞋,在一飞机的乘客里,的确是够另类。
另类,这个词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在我身上。
他笑,‘学生吧。‘
我点头。没办法,说话总是脱不了学生腔。
‘做学生最幸福了。‘他叹口气。
我倒!又是这一套,每次遇到年纪比我大上几岁的人总是这几句开场白,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是啊是啊。‘我随声附和。开始盘算是不是需要装作晕机睡觉。
他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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