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悠吸了一口气：“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事情突然，我没来得及。是我错。”
顾悠悠道歉道得诚恳，萧江本来就难对她发起火来，她一向都是接受他对她的好的，现在能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他示好说对不起，他当然知道见好就收，马上就缓了脸色：“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怕你辛苦。”
顾悠悠被他说得陡生郁结。
这样的口气，即便他没有别的意思，就冲着他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她都难以相信他不是真的在挤兑她。
顾悠悠一脸纠结歉意的表情，看在萧江眼里是挺安稳，但是对丁子航就是恼火的根源了。
她能对着他发火说话带刺儿，怎么在萧江面前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这场景看着就跟她是萧江老婆，而跟他丁子航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虽然他们最近关系紧张，搞得跟家变似的，可是顾悠悠跟他到底还是没离婚，她还是他丁家户口本上的人，这样跟别的男人亲亲热热的，让他有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这么一怨念丁子航就想坐起来说话，只是心里在想着别的事情的时候手脚就不灵泛，一动就不小心扯着自己的腿了，打着石膏的手还被碰了一下，疼得他“嘶——”了一声。
这声音虽然轻，可是病房里这会儿本来就没人说话，所以特别清晰地传到了顾悠悠耳朵里，她马上就回头，看着歪在一边眉头都打成结的丁子航在那儿动弹不得，想都没想就迅速过去，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躺回枕头上，嘴里低声说：“你动干吗呀。自己又不方便，你要干什么跟我说呀，真又磕着了怎么办。”
丁子航这会儿听着她的念叨就没什么温馨感了，本来就一肚子火，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太好：“我不动，还就这么坐在这里看着你跟他卿卿我我？顾悠悠你是我老婆，你这么在我面前跟别的男人说话说得好像在跟他谈恋爱时的，我还能期盼着你来帮我干点什么？”
顾悠悠被他几句话说得脸涨得通红。
明明就觉得他是不对的，她是有理由的，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真被他堵得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剩了自己在那里面红耳赤。
丁子航牢骚是对着顾悠悠发，怨气也是说给她听，但是比顾悠悠自己要恼火的是萧江。
尤其是他看着顾悠悠那副低眉顺眼连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就更加想冲着丁子航那混蛋的伤腿上劈个几掌。
萧江直接走过去，站在床边，把顾悠悠往旁边一拉，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丁子航：“丁子航，你最好还是别老拿这副丈夫的口气来命令悠悠了。你们俩这状态，算是什么夫妻，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仗着悠悠心软好欺负，才一直这么拖着她。我告诉你，悠悠现在也已经看明白看清楚了，她也知道你们这样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所以你们还是早点离婚的好。离了婚你们俩嫁娶就互不相干了，大家都自由些。不管怎么样，别耽误了对方。”
丁子航在他说出“离婚”那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此刻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什么意思。”
萧江微微扬着下巴：“我的意思是，你们俩本来就不是真结婚，何必要这么拖着。你心里没有悠悠，一心只想着跟可菲再续前缘，那就别想着悠悠还在这儿给你守节。别说她现在还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就算她喜欢你，她也没义务，也不应该傻兮兮地等着你到时候直接把她给踹了，一张离婚证书把她送到都不知道是哪儿的鬼地方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你离婚，你就也痛快点，别这么希望家里还有个给你看家的，索性把婚离了，我也好跟悠悠好好在一起。”
丁子航后面几句没听，只扭过头看着顾悠悠，一字一句地说：“你要跟我离婚？”
顾悠悠早就在萧江开始抖落的时候就心慌了，此刻更是惨白着一张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丁子航还是死死地盯着她：“你要跟我离婚？”
萧江回头看了一眼顾悠悠，发现她低着头，身子微微抖着，就伸手去握了她的手，话却是对着丁子航说：“是，她要跟你离婚。”
他话音刚落，顾悠悠就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说什么呀。谁说我现在要离婚。”
Chapter 41
萧江被那一下甩得都要回不过神来，只呆愣地看着顾悠悠。
丁子航原本难看得不行的脸色，此刻稍微缓了一丝。
顾悠悠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只盯着地板，低声说：“我没说现在要离婚。”
她的确是没打算现在跟丁子航提离婚。本来是打算好了没错，但是丁子航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她总不能现在还给他添堵，总也要等他伤好了出院了再说。况且，她从来就是把这个当成是她自己的家事。虽说她这婚姻算不得婚姻，可到底也是她自己和丁子航之间的事情，她没希望从萧江口里来告诉丁子航。这是她接受不了的。
她不希望萧江来插手这件事，她想自己跟丁子航解决。他们俩的事，她不想别人来管。
虽然她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这是还对丁子航牵扯不下。
丁子航就跟一开始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虽然位置比萧江要矮了一大截，但是他还是以一种倨傲的神情看着他：“我们的家事，就还请萧先生别管了。”
萧江被气得嘴唇微微发抖。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怎么顾悠悠说得那么好好地，就总是要变卦。
他说不出话来，看着丁子航那样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还是低着头的顾悠悠，一个字没说，转身就走。
这趟来得，还真是白受气了。
顾悠悠这下才抬起头来，眉毛一皱，没等丁子航开口，抬起脚就追出去。
丁子航要叫住她的声音在她迅速冲出门外的时候生生卡在喉咙里，只看着门口，眼神里黑不见底。
他怎么就觉得，这件事情看着这么不乐观。
顾悠悠很快就在楼梯转角赶上了萧江。她觉得萧江是故意走得比较慢的，就是等着她来追上。
她拉了萧江一把，他没停，还是继续往前走，却没甩开她，所以她也是被拖着前行。走了两步她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拉住他：“你别生气呀，我没说就不跟他离婚了。我的意思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总不好现在跟他提离婚。我总得等他出院了吧。”
萧江一直往前走的身形终于顿下来，停了脚步，低头看着马上走到他面前去的顾悠悠：“你舍得？”
顾悠悠有点生气：“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说过我就不会跟丁子航离婚了？退一步说这也是我的事情，我答应过你好好跟你相处是没错，但那不是你这样做的理由。你这样一插手，丁子航会怎么想？到时候只怕更难堪。我说过我会解决，就一定会解决的。”
萧江这样耍性子似的一闹，她真是乱了阵脚。想起丁子航刚才那个眼神，她心里更加烦躁。
到时候她怎么开口？只怕连口都难开。
萧江这一下子，真是给她开了好头。
顾悠悠说话间因为生气手已经从萧江胳膊上下来了，此刻萧江看着她，马上又把她的手拉起来，和颜悦色地道歉：“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他知道顾悠悠轻易不对人生气。她一直都是那么和气，对所有人都温温和和的，真要把她逼急了，就是真的有点严重了。
况且，以她这种性子，只怕是对熟人才会生气。
这么一想，他心里还有点快活。
他现在也知道自己是过火了。顾悠悠想跟丁子航离婚，真是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的，他是知道的。就是因为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这个决定，他才知道她这个过程有多艰难。他是等急了，看到她和丁子航又在一起，心里就慌起来，一慌，就口不择言，狗急跳墙了，不顾后果地就这么发作了。
他是想逼顾悠悠一步，却忽略了这可能取得适得其反的后果。
顾悠悠听着萧江道歉，脸色就缓了下来。她知道萧江是个傲气性子，这么跟她低声下气，她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才会那么做。
顾悠悠本来就是吃软的人，萧江又这么一示好，她原本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语气也跟着软下来：“我没那么怪你，我也就是急了……”
她不恼萧江就谢天谢地了，现在这么轻声细语地他当然要表现得更好一点。
他微微上前一步，把手搭在顾悠悠肩膀上，以此跟她更亲近一点：“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太冲动了。可是你也要想想，我看见你们……我能不生气吗。”
顾悠悠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她自己刚才都被吓呆了，更别说萧江。换做她看见丁子航跟别的女人亲亲热热，她肯定也会很难受。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萧江。他对她真的是很好很好，总是想到她。如果她还把他的好当做理所当然，好像真的太不人道。
萧江看她低着头不说话，也猜到她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是不是现在又犹豫了？”
顾悠悠愣了一下，眼睛看着别处，无焦距地看了好一会儿，轻声说：“我会离婚的。”
从丁子航出车祸到现在，时间不长，可是她好像在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她还爱丁子航，这个她太肯定了，肯定得不能再肯定。可是她心里就有这么一种认知——他们这么在一起不行。不管两个人抱着怎么样的心思，这么在一起就是不行。她爱丁子航也好，丁子航也爱她也好，他们之间，就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永远少了点什么东西，就让他们俩的感情，不论是什么感情，都不纯粹。
她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跟他分开。分开之后怎么样，她是真的不知道。也许分开能让她想清楚，想开一些事情，也许能让他们再尝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开始。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真的，天生就不适合。所以不能在一起，只能分开。如果他们离婚，丁子航放弃了她，再也不跟她牵扯，她就必须做别的选择，跟萧江好好相处，别的什么都不再想。
萧江看上去跟她这么合拍。他们相处多融洽。她很他在一起总是很快活。
她好好跟他在一起，总有一天她也会真的喜欢上他。
这样看着的确对萧江很不公平，但是她会做好准备，只要真的是跟丁子航分开了，她就会真的把心思放在萧江身上。至少她会努力那么做。当初她从向立那段走出来是那样，现在她也一样能照着从丁子航这段走出来。
退一万步说，人家不是常说么，最后待在你身边的那个，往往不是你最爱的那个。
至于萧江，什么时候他不愿意喜欢她了，要放弃她了，她也不会强求，会很愿意放他走。
每个人都是有自由的，她不硬留。
她顾悠悠这一辈子，好的结果是能跟萧江一起快活地过下去。坏的结果，无非是与爱情无缘。
除了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别的办法，她现在真的是一点也没有。
萧江看着顾悠悠一脸的坚定，却没有自己想象中应该有的那么开心。
他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给了他最想要的彻底的答案，给了他定心丸，告诉他她会向着他来，可是他没法那么兴高采烈。
顾悠悠的眼神里，坚定有，但是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她跟丁子航的婚姻走到尽头，她没有说出口的爱情也到了死期，所有的东西压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