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航本来微张着的嘴巴合上了，皱着眉看着她的手机：“谁？”
顾悠悠被他的眼神吓得默默地打了个哆嗦，放下碗去拿了手机，看了一眼，抬起头说：“是我同事小刘，说明天早上有事可能会晚点去公司，叫我跟组长说一下。”
丁子航还是皱着眉：“她不知道自己去说？”
不是假话，他是真的很不愿意看到顾悠悠被别人使唤的样子。虽然她是生来不善于拒绝别人，很多时候能帮也愿意帮别人，他还是不乐意看着她被别人要求做这个做那个的。心里的护短情绪就是这么强烈。
当然，他忘了自己就是那个最经常使唤她的人。
顾悠悠只是笑：“没事，我去帮她说就行了。你也知道，她也就跟我关系还好一点。组长不是那么和善的人，小刘迟到的次数不少，她都不敢去跟组长说了。”
丁子航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顾悠悠赶紧过去把最后一口饭给他喂了，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很快地吃了饭，然后拿了包起身：“我回家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尽快回来。”
她知道丁子航肯定要问东问西，索性自己就先给交代了。
丁子航只点点头：“不急，你慢慢洗就是，在家里也休息一下。我暂时没什么事，真有什么事叫护士就是。但是你别超过三个小时，我怕我到时候要上厕所。”
顾悠悠被他一句话说得脸“轰”地又是一红，慌乱地点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赶快走了。
走出医院顾悠悠才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她发现在丁子航面前撒谎她已经熟稔多了。今天下午不说实话就有了好几次，刚才那个纯粹的大谎话又编得那么迅速说得那么面不改色，她都要佩服她自己了。
顾悠悠一边低头往前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接通之后就问：“你在哪里？”
秦可菲慢悠悠地说：“就在你对面。”
顾悠悠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对面的咖啡馆里，秦可菲隔着玻璃在跟她招手。
可笑的是，她居然是为了秦可菲跟丁子航说谎。
Chapter 43
顾悠悠在看到手机上显示着秦可菲的名字的时候就知道她绝对没有好事。尽管那上面就一句话“我想跟你谈谈。”但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牵出来的内容可就麻烦了。
尽管顾悠悠心烦，现在也不想看到秦可菲这个人，但是她还是觉得不想闹出事情来。秦可菲那样的人不是像她这么懦弱的。她没有太大的勇气直接忽略她。
所以她很自然地就跟丁子航撒谎了。她心里清楚不能让丁子航知道是秦可菲给她发的短信。至于他定的三个小时，她打算不跟秦可菲浪费时间，叫她把想说的全说了，然后她就回家洗澡换衣服，休息就不用说了，赶紧回医院才是。
抱着这样的心态，顾悠悠迅速地就进了那个咖啡馆，然后在秦可菲对面坐下来。
秦可菲脸色并不好看，好像是没有休息好似的，一直保持着精致妆容的脸无端地看着有点憔悴，感觉跟妆没有化好似的。
顾悠悠把包放在身边：“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我还有事，一会儿还要回医院。”
秦可菲抿了抿嘴，偏头看了看别处：“要不要找个包间？”
顾悠悠摇摇头：“就在这儿说吧。”
她没有足够的耐心，想快点跟秦可菲完事儿好回家洗澡。这么忙了一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把丁子航伺候好了，澡也擦了饭也吃了，自己还什么都没捯饬好，这对她自己有点不公平。
况且，在秦可菲这来者不善的架势下，她觉得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谈比较好。在包间里的话，鬼知道秦可菲会说出什么来刺激她。当着别人的面，秦可菲应该还是会要点面子吧。
她承认自己很没有骨气很懦弱，但是她现在真的不想惹起事端。
秦可菲也没有坚持，点点头，把一杯咖啡给她推过来：“随你的意。”
顾悠悠看着眼前的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没有说话。
一来她其实觉得心里很没底，不知道怎么跟秦可菲这样能说会道的人周旋，二是她觉得既然是秦可菲叫她出来的，理应是人家先开口。
秦可菲也就照做了。
只是这一开口，就把顾悠悠给说懵了。
“顾悠悠，你能不能行行好，有点良心？”
秦可菲口气几乎是平淡的，如果忽略她有点极力保持的些微颤抖之外。
顾悠悠怔了一下，手还放在杯子上，眼睛抬起来愣怔地看着秦可菲。
她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
秦可菲最讨厌的就是顾悠悠这样傻愣愣的表情。在她看来，她这样无非就是显得她很安全无害，很简单，而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丁子航觉得她没有心机很单纯罢了。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女人装给男人看。即便顾悠悠是真的本性如此，她也觉得厌烦。
女人，是需要高智商，高情商来保护自己的。
秦可菲一直都是这么认为。所以她看到顾悠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她不喜欢这个女人。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聪明的人，但是就是要招男人注意。
靠着这些来把丁子航从她身边拉走，她实在是不甘心。
顾悠悠抓着杯子的手指关节有点泛白：“你，我——”
秦可菲没那么多耐心等她支支吾吾地，身子稍微往前倾了倾：“顾悠悠，你别装得好像真那么单纯。你跟子航结婚，本来就不是因为你爱他，现在我回来了，你死死巴着他不肯跟他离婚，就这么耗着他，又不给他个痛快话，要么就索性跟他在一起，要么就离婚，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你好像搞得就不能决定似的？你要是真喜欢他，怎么就还要把他搞成这样？”
顾悠悠脸色都跟着自己的指关节一起泛起白来了，直直地看着面前秦可菲很是厌恶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不知道秦可菲在说什么。
秦可菲没时间等顾悠悠想到什么回答的话，接着说：“你耗着他不放，又不愿意接受他。顾悠悠，他出车祸之前跟我见过面，我们几乎是吵了一架。”
顾悠悠眼睛发直，就那么瞪着秦可菲。
她现在，很想给秦可菲来一下。同时心里又有一阵酸涩的，深深的难过。
丁子航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居然是因为秦可菲？她这么担心他，结果他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才伤成这副德行。
她突然又有一种很不值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不值很快就被秦可菲给搅乱了。
“顾悠悠，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跟他吵架。都是因为你，他才心情不好，才会跟我吵起来。也是因为你，他才心神不宁地，才会出车祸。你知不知道他最近一直都为了你很烦？顾悠悠，都是你的错。子航喜欢你，是他没有认清你是这种只会拖着别人不放手的女人。你要是真喜欢他，怎么要把他搞成这个样子？”
秦可菲现在脑子也有点乱。从知道丁子航出车祸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地，想着当时丁子航跟她吵完之后甩手走了的样子，就后悔得不行。她干吗要跟他吵呢，害他出车祸。但是看到顾悠悠的那一刻，心里瞬间就觉得，不是她的错。顾悠悠才是一切一切的源头。如果不是她霸着丁子航，他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这份怨恨，生得突然而强烈。
顾悠悠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只呆呆地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她虽然是这么想过，可是潜意识里完全不希望是因为她丁子航才出车祸。这样她才不会有愧疚感。可是现在秦可菲这样告诉她，她就觉得她有点消化不了。
其实她在几秒前脑子里还难得地闪过几个问题。比如秦可菲是不是当时马上就知道丁子航出车祸了，怎么当时她没有去帮他。比如萧江来医院找她是不是秦可菲告诉他的。
只是这些问题太杂乱，又混在一起，她完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了。
因为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丁子航。
秦可菲一鼓作气，根本没有“再而三，三而竭”的意思，两片薄唇跟刀片一样继续：“就算放开子航不说，你觉得你这样也能对得起萧江？我不信是我一个人这么臆想的，你明明就已经接受萧江了，可是婚也不离，萧江也不放，你这么同时拖着两个男人，你还要不要脸？”
顾悠悠只觉得脸和耳朵都要充血了。作为一个女人，她从来不用“不要脸”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别的女人。或者说，以她的性格，很少很少的情况下会去嚼舌根骂人。在人背后尚且如此，当着别人的面更加不会这样。虽然她人缘没有那么好，朋友也不多，但是至少一般交往的人，都不会对她有太大的意见。所以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这么难听的话，还真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顾悠悠口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这几句骂的又来得突然，她就那么微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她心里清楚这样的局面不对，可是从别人嘴里直接说出来，感觉就是完全不同的。
就好像自己遮掩着自己偷来的东西，然后突然被人揭发一样。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鄙视自己。
她顾悠悠的确就跟秦可菲说的那样，是个脚踏两只船还哪一只都舍不得放的，不要脸的女人。
顾悠悠端起杯子，手微微发抖，嘴唇也颤着，然后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她被自己直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的命题给震得手足无措。
她突然希望此刻自己手里的不是咖啡而是毒药。她估计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喝光的。
那样她就不用面对现在极度鄙视自己，唾弃自己的局面了。
秦可菲看着脸色异常苍白的顾悠悠，几乎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了。可是扭头看看窗外，想起躺在对面医院病房里的丁子航和不久前刚刚匆匆离去的萧江的时候，那一丝犹豫消失殆尽。
她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再让丁子航回到她身边。丁子航是什么样的人，她很了解，也很清楚。当时他们俩的分开，是她的错。而他确实如同她说的那样，不够爱她，至少不够等她回来的这一天。他爱上顾悠悠了，而且爱得深了，所以不愿意再要她了。就算顾悠悠是这样的人，他也愿意守着她。虽然想不通，但是秦可菲只能承认，他爱顾悠悠，比当时爱她要爱的多。所以她没了机会。
即便她知道自己跟丁子航已经没有可能了，事到如今不强求也不是做不到，可是她对顾悠悠的怨恨，不说出来，她只怕自己完全咽不下，消化不了。所以她需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厌恶全说给她本人听。她要让顾悠悠自己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让她有点羞耻感。
她以为自己会心里舒服很多，可是她对自己的承受能力估计过高了。
丁子航不爱她，不管她指着顾悠悠发泄多少次，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那份难受，是怎么也消除不了的。怨恨，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她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一点。
等到顾悠悠回过神来的时候，秦可菲已经走了。她抬手擦擦自己的脸，有点湿嗒嗒的。她扭头看了一下周围，还好这个点来这里的人不多，不然她要觉得自己不晓得已经丢了多久的人了。
秦可菲的话还在脑子里绕啊绕，顾悠悠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脚步都有点虚浮，怕坐公车自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