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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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恋-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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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如果不是对你们每个人都公平,就不如还留在不公平的阶段。我能理解你的绝望,虽然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想,这小小的已经流失的生命讯号,是你和常文在生活中唯一共有的部分,它的消失击中了你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你慢慢就会恢复,你们还有其他的机会,共同去建设。
  别绝望,试试控制那种负面的感觉,如果它们不能主宰你,你就能过来。我这么说不是空话,这是我这段时间里的一个微小变化。好像能看见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走,尽管还不知道外面到底能是什么样子,也许就是老样子,但我高兴往外走,至少我现在一想起那个各方面都那么优越的女人,心里不再那么波澜起伏了。我对沃尔夫冈也不再有任何期待,即使有一天他被那个女人甩了,我也不会再接着他。这跟良心没关系,是我不想辜负生活给我的这次重生的机会。
  用“重生”这样的字眼儿,好像很夸张,但也准确。重新来,即使仍然没有希望,我还相信,重来比不重来,好很多,也许可以让自己更有尊严。
  祝你早日恢复!保重!
  我用了几天时间恢复身体,每天看碟片,杂志,跟保姆聊家常。妹妹妹夫晚上一般很晚才回来,经常是他们回来时,我已经睡了。身体在恢复中需要大量的睡眠,我早睡晚起,常常醒来时,保姆已经在做中午饭。
  保姆是个年轻的四川女人,每天上午过来,妹妹因为我临时安排的,不然她一周过来一次,只管收拾卫生。保姆说,我妹妹和妹夫基本不开火做饭。我劝她别那么努力挣钱,不然就不做饭吃了。人不自己做饭吃,是错的。保姆笑着告诉我不用替她担心,她就是累死,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她自己知道这个,对现在挣到的钱,挺满意。
  我很羡慕她,现在心满意足的人很少。
  “我钱挣不多,但老公和孩子都好,这就行了。我老公也在城里打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跟爷爷奶奶在乡下。等我们挣够盖房子的钱,就回去过日子了。”
  “你老公对你好吗?”
  “他不对我好,还能对谁好?我是他老婆!”
  “孩子也听话吧?”我被她的前句话哽住了喉咙,必须问点儿别的,掩饰一下。
  “听话。穷人家孩子没那么多怪脾气。”
  保姆的话,弄得我心里很乱。那天晚上,我跟妹妹说了我的感受。妹妹拿出一个唱片盒子,一边放唱片,一边对我说:
  “我明白你的感觉,但我们已经这么生活了,没有退路。即使前面也没有出路,仍然没有退路。”
  音乐很突然地开始了,但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中间穿越了许多时间,很陌生的感觉,尽管那旋律是曾经熟悉的。
  ——吴黔
  很多年,我一直喜欢听巴赫的平均律,听过不同演奏家的。昨天第一次听了唱片,是Wanda Landowska  五十年代在纽约录制的古钢琴。常文,这时,我本能地想到了你,当然,也流泪了。之前的几天里,我较少想到你,也许是记忆遮蔽。 。。

冲突(10)
乐器和播放方式的变化,传达出来的平均律对我几乎是陌生的,甚至让我产生错觉,它的旋律也变了。现代音响的光滑,现代钢琴的圆润和厚重都被置换之后,人们也许更愿意相信wanda演奏的平均律,更贴近巴赫和巴赫的时代。我甚至能听见琴键起落的声音,像你坐到老沙发时屁股感觉弹簧一样。
  高科技带给我们太多的好处,但也同时也消灭了过去生活中的太多好处。我们离开土地,开始在水泥中生活,夫妻关系渐渐变成社会关系,厨房被饭店取代……也许,我们该认真核算一下,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
  我现在解释其他的事情,如果你生气,请原谅。
  我没有去美国。现在在我妹妹家,已经做了手术,这几天恢复了很多。我倍觉歉意的是,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回答不出来。就像我逼着妹妹让我一个人去医院一样。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一个人。
  身体恢复得很好,有个保姆每天来做饭,不用担心。
  我想回日本之前,路过一下,行吗?
  ——常文
  有什么不行的,来吧。
  我很想去接你,如果你肯告诉我航班或车次。
  ——吴黔
  明白了。
  离开妹妹家的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家吃火锅,边吃边聊。第一个感慨是妹夫发出的,他对妹妹说:
  “老婆,以后,我们在家吃饭怎么样?”
  “好啊。”我妹妹说。
  “我做。”妹夫说。
  “谁回来早谁做,都早回来一起做?”妹妹对她丈夫说。妹妹这句我听起来很平常的体贴话,弄得妹夫很激动,眼泪差点下来,我多少有些不解。
  “大姐明天就走了,我不想再瞒着。”妹夫看看我,又看看妹妹。妹妹不可置否的表情,似乎不反对妹夫摊牌,他便接着说,“其实,这些天我们回来晚,有时是工作应酬,有时是我们在宾馆吵架。”
  饭桌上已经关火的火锅,一层油腻漂在汤上。我用筷子捅破了油层,露出火锅的褐色的汤底。
  “我做了一件蠢事,详情大姐你别问了。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阿芒,我发誓,从来没这么想过。如果我没理解错,”妹夫转向妹妹,“阿芒,你是让我回来了,是吗?”
  “你不是已经回来吗?”妹妹故意制造一点轻松的气氛。
  “真正地回来,让我继续做你丈夫。”妹夫说完期待地看着妹妹,妹妹点点头,之后补充说,“做饭劳教自己。”
  妹妹突然哭了。她头伏在饭桌上大哭起来。我想过去安慰她,被妹夫拦住了,他眼里含着泪光,轻声对我说:
  “大姐,让她哭吧。这是她第一次哭。她要是再不哭,我就疯了。”说着,妹夫也流泪了。
  我坐在妹妹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妹妹因为哭泣耸动的肩膀,泪水也静静地流了下来……为阿芒,为妹夫,为自己,为常文,为老方,也为沃尔夫冈……泪水只为“为了”而流,不为“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不重要。
  妹夫从浴室里取来了热毛巾,走近阿芒,轻轻扶起她,然后用热毛巾为她擦脸。阿芒抓住毛巾按在脸上,倒在丈夫怀里,继续哭……渐渐地,她哭声中的悲伤没有了;渐渐地,我从她的哭声中听到了令人安慰的疲惫;渐渐地,我从她的哭声中听到了某种属于未来的幸福。妹妹终于不哭了,她好像把心里积郁的一切都哭出来了。她用毛巾捂着嘴,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像一幅画一样。
  “姐,一二三,大家停止哭泣,不然我们家该发大水了。”妹妹疲惫地说。。 最好的txt下载网

冲突(11)
“婚姻只有婚姻的动人之处。”我情不自禁地说。
  “姐,这话你可千万别出去跟别人说,人家肯定当疯话听。”妹妹坐到我旁边,搂着我的肩膀,“不过,我相信你说的是心里话。姐,既然你这么看待婚姻,结婚吧。”
  “就是,大姐,结婚吧。要是有个姐夫,我们四个人肯定玩儿得痛快。”
  这天晚上,妹妹和我一起睡的。我们躺在两张并列的单人床上,好像在宾馆的房间里。我问妹妹为什么把客房设计成这样,她说这样容易改成儿童房间。接着,她慢悠悠地说,她不是一开始就不想要孩子,逐渐才变成这样的,到底怎样变成这个样子的,她也说不清楚。我问她,是不是跟他们感情生活的“挫折”有关系。她觉得没关系,之前他们已经有这样的共识。阿芒显然不愿意多谈自己,她看我半天,之后问我:
  “我等到现在,手术完了,你也恢复了,明天要走了,该跟我说说那个人了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太笼统了。”
  “你想知道他是怎么跟我*的?”我开玩笑说。
  “当然,你要是肯说,我肯定听。”妹妹说,“你心里有把握吗?”
  “你指,我对这个人?”
  “我对他的年龄有把握。男人到了一脚中年一脚老年的年龄,估计不会太折腾了。”
  “有道理,但他这么多年习惯了婚姻,尽管他对自己的婚姻非常不满,但每天还是在享受婚姻带来的便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妹妹说。
  “我明白,非常明白。”
  “不过,你也不是很自我的人,能很好地照顾别人,何况是你爱的人。可我还是想提醒你,中年人的结合比年轻人的结合更困难。一开始的共同生活,我估计不是欣喜若狂,反而……”
  “你跟妹夫呐?”
  “我们是结婚后才开始恋爱的。”
  “可你结婚前跟他见我们的时候,看上去相亲相爱的,不至于把我们都当傻瓜刷了一把吧?”
  “姐,你真是有点儿傻,那时候我多年轻啊,哪儿懂那么多啊,觉得他性格还有各方面条件都跟我很合适,加上我也挺喜欢他,以为爱情就是这样的。”
  “然后呐?你知道爱情不是这样了?”
  “结婚后,我们的状态跟别人谈恋爱差不多。你知道那时候还没买这个房子,他有个两室,我有一个单室,我们偶尔见面,平时打电话,各忙各的,加上出差等等,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多……渐渐地,我觉得爱上他了,跟过去的感觉不一样了。”
  “那时候,你很少跟我谈他,一问你,你也是一含糊就过去了。”
  “我不是那种女人,你知道的,整天谈自己的丈夫和男朋友,多烦啊!”
  “现在好好说说,也许可以给我指导指导,感觉怎么不一样了?”
  “比如说,拥抱的是相同的身体,但感觉不一样了。抚摸的是相同的皮肤,心里想的不一样了。过去,我跟他在床上,脑子里几乎是空的,后来,伴随我的各种念头,都是我从未有过的,有些发疯的感觉,想更亲近他,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想为他做更多,想伺候他,想给他做早饭,想给他洗衣服,想看他享受这一切时的表情等等。”
  “后来,是这个房子,是真正的婚姻生活。”若有所思地说,更像是说给自己。
  “没错,然后开始无聊,然后是出轨。”
  “你们没在一起的时候,你保证他没出过轨?”听了我的话,妹妹摇头,沉默了一会,她说:
  “我从没问。我把这当成我送给他的礼物。” 。 想看书来

冲突(12)
“为了?”
  “为了他带给我的愉快。”
  “你这么说,你们的未来也有把握了。连接夫妻不就是愉快吗?!”
  “没错儿,夫妻也像小孩儿,记吃不记打,记住的都是愉快的。不然,分开很容易。”
  “也许在这个意义上,我和常文很合适。但是……”
  “但是什么?”
  “我面对不了他的婚姻。”
  “我早就想到了。姐,流产后,我觉得你在心里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
  “准备跟常文分手。”
  妹妹的话惊呆了我,没有任何反驳的力量,害怕她说的是对的。
  ——吴黔
  老方,我在信里告诉了常文,想路过去看他,问他行不。他说,没什么不行的。如果我肯告诉他航班或车次,他很愿意接我。这就是我们的“状态”,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心里刚刚生长的陌生感。
  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怎么样?这段时间,光听我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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