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其实方至容算是一高妹儿,两条长长的腿总是越过桌子腿,搭在一起,放在过道上,仿佛是一种示威:苏黎士,你只有1米67呢。不知道方至容从哪看到我的身高,那一直是件令我感觉到耻辱的事。
她整天整天地看英语,再不就是故事会,然后敲打文具盒,苏黎士,听写单词了。英语是方至容唯一的强项,就像武大郎只会做炊饼一样,整天地以此为营生,绝不厌倦。
我曾经无限鄙视方至容,就像她会因为我的某个不屑一顾的眼神而加倍折腾我一样。只是我是男人,注定忍受不能发泄。
这种情况发生改变要多谢班上的一个女生突然呕吐。那天连老师都蒙了,是方至容一个箭步冲上来,说我来背她,你们谁出去叫个车啊。虽然那个女生还是被几个男生给抬出去的,但空空如也的教室中,只剩方至容一个人擦去衣服上垢物的样子,还是让我受到了很大的感动。
方至容抬头看见门外的我,大大的酒窝张扬地出现,她说,没看见过雷锋,还是没看见过女雷锋?
是没看见过活雷锋而已。我走进来,把自己的校服脱给她。方至容立刻发觉我还是个可造之材,她闪烁着两只大眼睛对我说,苏黎士,我替列宁同志宣布,你是个好同志。
那天真好,班上的同学不是跟去了医院,就是借机逃学了。阳光西斜,只留下一道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余辉,不会很耀眼,暖暖的感觉。因此我站在方至容的面前,也忘记了自己矮她一厘米。
3
踢足球这事,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当时世界杯刚刚结束,迎着中国队进入世界32支强队的后续春风,我校也举办了一次足球联赛。
足球联赛开始之前,是班级男生的选拔赛,我换上球鞋,抱个膀子在中场,很有型地想,加入哪一队呢?这是个问题。然后我问身边头戴小红帽、脸上抹着迷彩的方至容,你说哪组能赢啊,我可是想参加学校联赛的人。
其实,方至容对足球又能了解多少呢,但她张嘴就说内宿生队,内宿生队什么都好。她的话一说完,我立刻跑到走读生队里了。因为我觉得这样真枪实弹的事,还是少听她的为好。
然而,我忘记了一句话,不听女人言吃亏在眼前。在我幻想着自己射进了N个球后,正张开了双臂在没有几块草皮的操场中绕全场奔跑,并等到了全班女生的掌声时,我的噩梦来临了。
回忆起来,那天的哨声吹得真响,作为一名有“实力”的中锋,我一直带着球向对方的阵营里面冲。那可真叫一个关羽凭借一己之力,过五关斩六将啊!都要冲到家门口了,几只烂球鞋一起向我的脚飞来。
传说中的面目全非脚。
嘎巴一声,我的脚就不听小腿的使唤了。而最为可气的是,人人都站在场上等待着那个角球的罚射,没人看见我受伤了。我决定发挥自力更生、奋斗不息的斗志站起来,然后就跟一二傻子似的瘫那了。
BOOK。←红←桥书←吧←
第28节:堪培拉的风,大过天(2)
是谁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你们没见我这都为祖国的足球事业奉献出自己未长成的脚踝吗?
我的这些话没引起什么轰动,倒是有几个附近的女生把她们手里剩半瓶矿泉水的瓶子丢给我,弄得我跟一学校乞儿似的。我疼得急了,一张嘴,妈的,你们还踢个鸟球啊,赶紧把老子弄医院去!FUCK!
最后这英文单词是我跟方至容学的。那天,她在做数学卷纸,手中的笔转一下,说一句FUCK,我问她什么是FUCK。她坦然地告诉我说FUCK也有“救命”的意思……
4
在我决定要用单腿蹦的方式跳到到学校附近的医院时,终于有人向我跑来了。她做了一个马步,要背我去医院。
我的心肝脾、胃肠肾一起就寒了,同学,你有1米6吗?非常抱歉我这样问,因为我实在不觉得她的身高可以背起我,更何况,她还扎了两条小辫,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似的。
“小女孩儿”回头看看我,眉毛一下子翘上去,变背我为扶着我向校门外走去。你别说哦,从这个女生的轮廓中,我隐约地看到了未来的美女。虽然她的脸有点婴儿肥,但是尖下巴的模子还是有的,而且人家的眉毛是柳叶形的,长长的眼睫毛,安静地垂在一起,特乖的一个女孩儿子形象。
所以后来方至容去医院看我的时候,偷偷地在我的脚上捶了一下,她说我没有审美观点,压根儿看不出美丑来。当时我撇撇嘴,人家长得本来就不错嘛,你嫉妒呀?
是,我认定方至容是想说自己美,顺便嫉妒人家的。
将脱臼的骨头接上后,我立刻就拄着单拐出院了。小女生总会来看我,就像观察一棵植物的生长周期似的。她会带来钙片给我吃, 她告诉我她叫周茜。
原来这个女孩儿子就是传说中的周茜,数理化门门第一,作文书法样样得奖,简直就跟那活佛似的:小小的身躯里,蕴涵了一个穿越了千年、饱含了智慧的头脑。
5
一周后,方至容的妈妈和弟弟就找来我们学校了。
她的妈妈很年轻,新修的眉毛飞扬跋扈,眼睛很大,深陷于眼窝之中,穿连衣裙,走起路很拉风的样子。她在看见方至容的时候,一把将她拉过去,奔教导处而去,那个小男孩也帮她。他很矮,在后面推方至容。一点都没有姐弟情深的意思。
我扔掉拐杖单腿蹦过去,张开双臂拦着他们。阿姨,有什么事非要去教导处呢,你们母女自己解决不好吗?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呢?
是班主任将方至容的妈妈和弟弟带到办公室的。我深呼吸出一口气,至少办公室相对于教导处,意味着安全。
我跟别人换了座,坐在她的身旁,方至容趴在课桌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开始踹她的桌子,摇晃她的椅子,我小声地说:“喂,方至容,咱们可说好,不许玩柔的啊。你看,你是多开朗一女孩儿,咱不玩矫情这破烂玩意儿!”
※虹※桥※书※吧※BOOK。
第29节:堪培拉的风,大过天(3)
方至容刷地侧过左脸看我。怎么会没有眼泪呢?眼泪把她枕下的那片桌布都染湿了。
“你真的觉得我是一特开朗的女生,犯不着为这些事抹眼泪?”
在得到我的肯定后,她捏捏鼻子,揉揉眼睛,看看我,又把脸上那大酒窝笑开了。
后来,方至容告诉我许多事。她说她的平静生活在10岁时结束,父亲和母亲莫名离婚,不到半年,一个年轻的女人进了家门,也就是俗称的后妈。母亲是净身出户的,走时只带了一只手包。她对方至容说,我最珍贵的东西只有你,你我都带不去,我带走别的又有什么意思?
当然,这些话方至容是不会明白的,她只知道母亲离开了。新的妈妈每天对着她拳打脚踢,不多久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这些年来,她都以能再见到母亲这个理由而快乐地生活着,只为妈妈称呼她的小名——小酒窝。
她怕自己若是不常笑,久而久之,酒窝就没了。
6
我用手指沾了一点口水,抹在眼睛下方,说真感动,你就当我哭了吧。这只是想逗方至容笑,可是她愣了一下,将桌布拽下来捂在脸上号啕大哭。幸好那时候没有烟熏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只“熊猫”。
许久后,她张开嘴,我以为她会说,苏黎士,你找死是不是。可是她说,苏黎士,你绝对是好人,八级地震都震不倒的优良好人!
方至容后妈找来这件事,很快就在浩荡的题海中烟消云散了。后来,足球联赛也结束了。我们班获得了第二名,我拄着拐杖看见班上的那些小子每人发了一双球鞋,然后未痊愈的脚就条件反射地痒起来。
课间操时间公布了结果后,下午又开了班会。这次除了表扬队员外,还多表扬了一个人。你猜是谁?居然是方至容。她这次贡献出了一只名牌足球。老师表扬完后,加了一句,下次拿家里东西一定要告诉父母。
原来是方至容在上个月拿了她小弟的足球。她后妈以一种追溯式的方式对老师说,不仅是足球,什么都丢,就像家里养了一个小偷似的……
当然,无聊的时候,我也特八婆地问方至容,为什么你不跟你母亲一起离开。
“父亲向我母亲承诺,无论我要什么,都会给我最好的。包括我现在可以坐在这里。”方至容说完,微笑着,将酒窝露出来。
7
读高二时候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一粒鸟屎砸中的原因,智力居然大增,通过两次小考,一举跃入了前100名,进了尖子班。而这对于我们这样自费进入重点高中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我刚抱着一大叠的书欢欢喜喜去新班级报道时,竟再一次发现,喜不单行。周茜坐在第三排向我眨眼睛。这时候的她不扎两条小辫子了,漂亮的小熊卡子夹了油黑的长头发。不知道是否有关身高的增长,所以把那点婴儿肥给抻没了。她现在是尖子班的班花,智慧与美貌并存。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30节:堪培拉的风,大过天(4)
我在全班同学的嘘声中开始寻找座位。她大大咧咧地举手,一副不避嫌的样子,到我这里来坐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地坐下,飞快地擦拭桌子,按捺住欢喜,心里美得冒泡:太好了,又见到你了,这就像长征胜利会师了一样。
那时候的阳光跟现在的不一样,大概是“闻鸡起舞”的缘故,总会看见火红色的太阳出现在北面的窗户上。我在背诵英语课文的时候,慢慢地趴在桌子上,然后会得到周茜的灵犀一指。指到,我立刻就醒了,比圆规都有效果。也只有在这时候吧,我才敢明目张胆地看她一眼。
似周茜这样的女孩儿,将来都会长成都市中的白领丽人吧。我挣扎地从桌子上爬起来,继续开始读我的ABC,而这些她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牢记于心,会将我背错的轻轻纠正。若是我回头看她,她又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感激我有周茜这样的好同桌,所以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总是在80几名晃悠,从未跌破100大关。只是她有一天也搓着双手,扭捏地站在我面前,脸颊发红发烫。
怎么了?难道要向我表示点什么?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距离愚人节还早,那时候是平安夜。她请求地说:“苏黎士,你跟我一起去卖苹果好不好?你搬箱子我收钱……你不会,拒绝我吧。”
当然不会,我就是那个搬箱子的人才。
我搬着箱子跟在周茜的屁股后面穿梭在每间教室里表现得特别谦逊,当然也有得意。那表情好像是在借此活动宣示,这“雅典娜”就是我苏黎士的人了,没见今天情侣档推销苹果吗?
也有个堪称为猛士的男生,买了我们的苹果,随即递到周茜的面前,做我女朋友好吗?
对不起。左耳朵听到的是周茜说的这句话,右耳朵听到的话却是这样的:明天我就追方至容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