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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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少年心-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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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说话都有点像女生,发音非常标准。但语文老师却不是他们期待的刘学超老师。杜老师说:按照惯例,王学超老师应该从毕业班下来带高一,且是带我们这唯一的重点班,跟班到你们毕业。但因为今年二中文科高考成绩整体上进步非常大,其中贡献最大的是语文这一科考生优势明显。所以,校方要留他继续带毕业班。对这个变动我很遗憾,我同领导们争论了很久,但改变不了领导的决定……不过,只要你们努力,在明年分科时能进入文理科重点班,就会和刘老师有缘。因为校领导承诺,明年一定由刘学超老师带高二文理科两个重点班的语文。

  这个消息,真正让陈笑和全班同学感到遗憾。

  语文最终由一位中年女老师担任,女老师看起来像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一派严肃正经;讲课也像报道重大时政要闻,庄严肃穆一丝不苟;普通话极其标准,语调绝无抑扬顿挫的浮夸,而全是有板有眼中规中矩……

  同学们几乎不和女老师讨论问题,这些少年人都不喜欢被训话的感觉。语文老师也有一个极好的优点,她从不制止学生在她的课堂上看别的书做别的事。每天,都有校领导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巡视,检查课堂纪律。1(5)班语文课上,打瞌睡玩手指这些行为是绝无的,从外面看起来,是老师认真学生积极的好情景。

  所以女老师的语文课就几乎成了自由阅读课,语文这一科比起其它学科都更容易自学,何况一(5)班的学生本来都是二中最优秀的。其中甚至有三五个分数超过县一中录取分数线的,也多的是陈笑这种中考发挥失利才“沦落”到二中的。

  中考考场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陈笑觉得有点滑稽。初三时,平时成绩和陈笑不相上下的三个同学均有一科较为薄弱,且体育成绩都极差。因此在中考前一个月的体育考试时,学校安排别的学生代考,使那三个同学体育都拿了满分。对于其中一个化学较弱的同学,年轻的化学老师甚至计划好了“援助计划”。陈笑后来知道,化学老师装作送饮料到考场去给那位同学,将写好答案的纸条放在易拉罐下……

  陈笑所在的考场在二楼,考数学一科时,考试结束前半小时,一枚用纸条包住的石子突然投进来,正砸在陈笑的桌子上。最后一道证明题的思路刚刚得出来一下被打断,更可恶的是,监考老师闻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石子,无疑那上面写有答案。同时,他从窗户里看到,楼下的一棵大树下,一个人匆匆离去,那是投石者。监考老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陈笑,陈笑非常大方地将考卷轻轻地举起一下,用这个动作表示自己的无辜和清白。可是,那个监考老师开始一直站在陈笑背后。他的举动,让陈笑产生了一种被怀疑和冤枉的感觉,解题的灵感再也回不来,甚至他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种压抑着的愤怒,他最讨厌被人冤枉。于是,他干脆提前交了试卷走出了考场。结果就是因为几分之差,失去了上重点高中的机会。

  开学十来天后,杜老师将陈笑叫到办公室,说一中招生办打电话来,问陈笑愿不愿意回一中。原来一中在入学摸底考试中,陈笑的三个同学全被刷了下来,同时县里中考存在的代考和舞弊行为被人举报,风声闹到了地区教育局。上头责令县教委展开调查,全县作弊的不是少数,要搜集证据调查询问,费时费力难度甚大,而且也将会打乱各学校正在进行中的教学秩序。最终,调离了几个县的*门头头,整顿一事就算了结。类似市一中那种在摸底考试中被刷掉的,也可以交数目不同的“线外费”了事。陈笑所在的初中,一直蒙受这样的照顾:如果当年无一人达到一中录取分数,成绩最好的仍能进一中。为了不让劣币驱逐良币,所以一中打来了电话。教数学的杜老师最后说了这句风趣的话。

  陈笑听完杜老师讲述完原委,从办公室的窗户朝外看了一眼。远远的地方,是宽广的清水河和大桥。他对杜老师说,他不打算回一中。

  杜老师说,选择好的高中,考个好的大学有更多希望。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如果你打算去一中,你能通过他们的摸底考试的。

  陈笑点点头表示感谢杜老师的好意,然后他说,我已经决定了,不去一中。我已经打算读文科。其实,另外一个原因是,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小镇。这里既有不逊于县城的热闹,也有家乡的那种宁静。

  下半月的一天,午休时间,教室里进来一个人。穿着旧汗衫旧拖鞋,黑黝黝的,头顶秃了一大块,看起来象个中年人。但那模样,分明就是刘全生。

  一个暑假,两个多月。全生看起来却老了十岁,陈笑心里有点难过。他问:“全生,你怎么现在才来学校?”

  全生将自己的情况对陈笑说了一下:中考成绩出来后,得知自己差不多能上二中快班,全生又喜又愁,因为家境一直不好。上高中,考大学,找份好工作……是每个乡村少年梦想中最好的人生轨迹,也是以耕作为生的父辈们的期望。但上高中尤其是大学,要支出一家人所有的财力。上中专能快一些出来赚钱,可每学期需要更多的学费,全生最后填报了二中。为了挣些钱,暑期全生随村里几个大人去武汉做建筑小工,管吃住一天工钱三十块。在钢筋架子上提心吊胆地干了二十多天后,一个大热天的中午,他突然眼前一阵发黑,从三楼墙上摔在二楼的地上。头部磕破,去医院动了手术,住院十几天,医生说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包工头支付了医药费,给了全生几百块钱的工钱,让他走人。这种包工头还算仗义。

  “头发就是手术那时剃掉的”,全生讲完摸摸秃了的地方。虽然遭遇不幸,看起来也让人同情,但全生的神情里,并没有太多悲切。少年人有时尽管经历了苦难,但常常并不自悲。这也许是他们还缺少对世态的体味,也许是他们的天性中的明亮总能压制阴暗。

  虽然学费只交了一半,杜老师也让全生领了课本,并让陈笑帮全生补补课。陈笑自然不会推辞。

  晚上陈笑很晚睡着,初中时和全生之间的友情一点一滴浮现:初一三个班的语文老师,经常将别个班级同学的优秀作文拿到本班诵读。很早他们就互相知道对方名字,后来学校办了一个叫《新苗》的油印文学刊物,陈笑和全生的作文每期都占了两篇以上。初二时候两人分到同一个班里,每周的黑板报的内容版面和抄写,就几乎由陈笑和全生两人承包了下来。毕业前,同学们相互给对方写留言。全生写给陈笑的一段话,真诚而又有点古怪。全生是这样写的:“同班两年,你给了我很多无私的帮助,很多方面你影响着我。但我以后一直会记取的,是你身上那种很稀罕的‘人味’……”

  “人味”。全生为什么要用那样一个在当时看起来有点深奥难解的词呢?陈笑当时想了很久,就是现在也不能完全明白。应该有怎样的“味”才算是一个人一个健全的人呢?全生定格在陈笑心里的形象,始终是那种质朴的开朗,他穿着陈旧但干净的衣服,眉宇中总含着一股真诚而谦逊的笑意。

  陈笑将课余的时间都用来帮助全生,全生接受能力很强。陈笑一直觉得以全生聪明坚韧的个性,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全生来后一个星期,一天上午有人在门口粗声粗气地叫全生的小名,全生出去了,这一去再也没有回课堂来。晚饭后陈笑去问杜老师,杜老师说找白天来找全生的是他叔叔,他父亲害了大病,以后可能不会来上学了。刘全生家境困难,我向学校反应过,学校也只能答应每学期减免一半的学杂费。可生活费,每月最少也要两百块。加上现在又有他父亲的问题……杜老师也叹了口气。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钱。

  陈笑理解杜老师那种爱莫能助的心情,他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那天全生和陈笑没打声招呼就离开了二中,后来高二一次放假回家的路上,陈笑在行驶的巴士窗外看到在路上行走的全生,穿着陈旧而干净的衣服。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面。但因陈笑家婶子的娘家和全生一个村,所以他也从婶子口中了解到一些关于全生的消息。婶子说,全生先是在他们村里当代课老师,一年工资一千八百块。后来去福建打工,是跑什么业务,反正没几年当了经理,回家开的是小车,媳妇也是福建的。大家都说全生发财了,发大财了。听到这里,陈笑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几年后,陈笑从其他老同学那里了解到,全生的确是在福建开了一家公司,主要业务是做商标彩印,诸如给装自来水的塑料瓶子印“XX山泉”之类。当然,也可以印刷一些知名品牌的商标。

  这些情况,陈笑没有对那些羡慕全生的家乡人说明,他仍然祝福全生好运。偶尔再翻开旧时的留言薄,他才觉得,“人味”里,可能包含着苦涩和滑稽。

  一转眼,开学一个月了。新的环境早已适应,二中是全天上课无休假的。每周周六傍晚和周日早晨的“放风”时间,陈笑总会去清水河边坐坐。有时和陈志陈强陈笑一起在外面一起搭伙吃顿饭,平时宿舍不在一块,只能偶尔在食堂里打饭的时候见到。而陈春很难见到他的人影,伙计们没人知道他平时干些什么。按照惯例,每个月月底放假两天,路途远的时间大部分浪费在搭车上。因为这次遇上国庆节,学校多放一天假。第一次放假,三个新生怎么都要回家看看,开学时家人也是那样嘱咐的。 

  每月例行的两天假期,后来被学生们称为“例假”,并成为校园里的流行词之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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