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袁玲- 第14节

第七章第四节
于老师的话尚未完，李宇阳就笑的前仰后合的：“袁玲，你们教师涨工资的故事你知道吗？”

　　袁玲看看脸色潮红的李宇阳：“喝醉了就去睡觉。”

　　“教师涨工资。谜面。提示，打一家电。”

　　袁玲和佟毅面面相觑。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之时，李骢放下碗：“妈，这不简单？你告诉我们多少谜语啊，你自己什么脑筋啊。家电之中你找啊，电视，冰箱，——空调啊，这么简单。教师涨工资——空调！”

　　“还是我儿子聪明。”李宇阳摸着李骢的脑袋，父子俩一唱一和的，“靠你妈的点工资，儿子你得成为非洲难民营的人了。你们也傻，没有事干，跟着吵。每次都是有意造舆论，让你们充满希望，由希望到失望，最后，只要有一点发，就满足了。你们看，开始，公务员和教师是同等待遇，后来，就把你们从公务员队伍分离出来。公务员不吵不闹，结果电话补贴，下乡补贴，交通补贴，什么都悄悄到位。还不算福利。人家的钱，是越吵越多，你们的钱，是越吵越少。中央有政策，地方有对策。凡是中央文件规定地方拨款的，你们捞到手的，能有多少？”

　　袁玲尚未反驳，电话又响了。还是于老师：“小袁啊，你听说最近有晋级的事吗？”

　　袁玲向来是一个消息总比别人满慢几拍的人，却也知道中一升高的事好像暂缓了一年多，说是人事局什么红头文件，高级职称的人数太多，所以暂缓晋级。因为停了一年，学校符合条件的人数陡增。不知道稀少的几个指标，又将花落谁家。估计学校最近又会吵得不亦乐乎。

　　“高级比中级多多少？有些什么条件？”

　　袁玲望着佟毅，佟毅望着袁玲。

　　“袁玲，我劝你，不如办个病退，帮我搞财务算了。”

　　“我病退了，你又不要我管了我干吗去？”袁玲也似阴似阳的酸了一句。

　　“你看你们，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年到头，什么也没有。就算是摆个地摊，也比这个强。你每天傍晚，带一点小首饰什么的到热闹的地方去，城管也不出来了，一个晚上赚个三五十，比你上班强多了，时间自由，精力又腾出来了。你看看，你起早贪黑的……”

　　“喝高了吧。睡觉去。”

　　佟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最近确实有晋级。袁玲你得当心，我们学校有二十一个人符合条件，但是，指标只有六个。学校打分时，有很大的漏洞。优质课你有地区级的，论文你也有国家级的吧，教龄够，评中一的年限也够了。不过，你如果想评中高，你就得注意操作一下。上了高级，要多一两百元呢。一年是两三千。细账怕算啊。李宇阳，你有没有过硬的关系？万一不行，你还得走走路子。”

　　“为这点事来求人？不划算。我一桩生意，可以赚她几年的工资。我犯不着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里。”

　　袁玲和佟毅对望一样，不出声。因为无从反驳——李宇阳说的纯属事实，又怎么反驳呢？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章第五节
“不说别的，我招的工人，培训三五天，就可以上岗。别的企业，正规一点的，培训个三个月也足足够了。你看你们，读书，读书，读那么多年，上岗之后，还得读书。袁玲你们不都是电大、函大出来吗？那时，揽了尖子，不让你们读高中，不让你们上大学，最后，用一道文凭的栏杆，把你们的钱还是弄回去了。你看，袁玲，你佟毅，读个函大，最后还是花了三四千。比人家读高中上大学的是不是更贵？现在呢，网络发达，骗钱的事更好搞。你们老师又好骗。人家只要说一句是‘上面规定’，你们忙不迭的交钱。先是全民学英语，什么美式英语，五十五元的报名费，相当于你们一个月的工资。后来，又用什么继续教育吓唬你们。大概是嫌弃办班学习费用大，干脆利用网络资源。你们的网络学习，无论挂没有挂，看没看，只要钱一交你们合格了。次次骗你们，处处骗你们，你们满腹怨言，还是次次处处上当。你们要那些分干什么？那些分数，不就是你们手里给学生的分数吗？还有，早上晚上的，比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还不如。恭喜你们，又要涨工资，有绩效工资了。可这次，政策仍然有漏洞。人家国家出台政策，地方财政出钱。到你们手里的，能有多少？你们教育界又有得一闹。呵呵呵，不过上头也安心得很，谅你们这些秀才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你看，我儿子，我就不要他那么拼命的读。他有个什么福分就读多大的书。我可不要读出一些像老师一样的书呆子，一个个的像神经病，人格分裂。怨天怨地的，再不，就拿自己的命和学生的命赌气。何必呢。”

　　李宇阳长篇大论的评论，尚属第一次。袁玲不知道他的焦点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对教师的现状不满，是对袁玲的现状不满，还是嘲讽自己和他的关系的冷处理。他希望两个人怎么相处？和别的女人一样，也争吵也打闹？他就是希望以强者的姿态望着我的匍匐？

　　袁玲不好猜忌，佟毅也不反驳。只是任由他自由发挥。

　　语数外物化的教研员一起上阵，听了半天的课，一二三四节，节节有人听，堂堂不空人。袁玲也被逮着上了一节。幸好袁玲是一边上新课一边复习的，就只留下一篇《隆中对》，也备好了课正准备上，恰好派上用场，就避免了复习的内容庞大不好操作的弊端。

　　下午第一节课是教研员和上课老师的座谈交流。袁玲上课，向来是顺手拈来的，也不曾在意一些花架子，不想正对了教研员的胃口，不知道真心与否，听得教研员从课堂设想、步骤的紧密与完善、教师的业务素质、方法的创新、教学手段的运用到教学效果头头是道的分析与肯定，听得袁玲云里雾里放光彩——袁玲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一节课上得是如此的完美。

　　教研员们刚刚上车离开，喇叭里便响起震天动地的声音：“请老师们迅速到会议室开会，请老师们迅速到会议室开会……”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七章第六节
扩音器的接触似乎不良，办公室主任的声音时断时续时响时弱，结果，忽高忽低的声音便显处惊天动地的效果，脚步声踏踏作响。人群纷纷朝会议室冲。兼管党务人事的李副校长已经亟不可待的坐在主席台上。他眯眯的笑着，硕大的牙齿，因为长期的烟熏火烤，像极了刚刚咀嚼过槟榔。

　　人，迅速坐满。平时吵吵一片，这时却安静之至。*十双眼睛，一起直直的盯着主席台上的李副校长手里的几张薄薄的纸片。副校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手中纸张的魅力，望也不望纸张，只是朝着主席台下胸有成竹的笑。

　　张校长坐直了身子，习惯性地把手指当成醒堂木在桌子上敲了敲：“安静下来。现在是与老师们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事情，请大家仔细听。请李副校长宣读解释这份文件。”

　　李校长仍然笑着。好像是罗马贵族坐在高高的安全的看台上，看角斗士和野兽的角逐，那般的居高临下，那样明晓一切结局的高深莫测。袁玲想起李宇阳那夜的微笑。时间，地点，人物各自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那副明晓一切的漫不经心的微笑。一瞬间，袁玲气绝，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中间一恍惚的走神，又漏掉了教龄的条件限制，想问问周围的人，张望一下，却找不到可以问的人，个个都是神情紧张，专注之至。仿佛个个都是本次的职称晋升者，好像个个都是即将上场厮杀的将士在作战前的热身准备。

　　“好了，符合我们学校中一中高的评审情况，我已经说了，大家还有不明白的，”李副校长扬扬手中的纸张，接着笑，“大家到公示栏里看看。我马上贴到哪里！”

　　“小袁，你报名吗？”

　　袁玲知道自己即使没有听清楚年龄限制，也知道自己符合条件。自己符合条件，不是一年两年，每次，学校打分时，总是动员一批人“发扬风格，让年纪大的人上，年轻人还有机会”，结果，评上的人中，比袁玲年轻的、比袁玲优质课级别低的、比袁玲中一评审得迟的大有人在，一年年的评审下来，袁玲荒芜了年龄，也荒芜了心情，甚至，为评审中高而学的计算机合格证，已经堪比那缴纳的九百八十元的纸币的陈旧了。

　　“妈的，原来不学那劳什子的计算机合格证。一千块钱呢，还不加上敲门费……”

　　有声音自下而上传来，在踏踏的脚步声中格外响亮：“就算是费尽力气找断门路评上了，要多少年才可以回本？”

　　“呵呵呵，你准备只活几年？”这重音落在“几”字上。

　　“妈的！”

　　除了一声国骂，再无回应。所有的人，都是默默无声，脚步声确实沉重。仿佛个个有千钧重的心事尽在不言中。

　　晚自习是袁玲的语文。七点三十五，李骢已经推着车在校门口等着：“老妈我来带你。”

　　袁玲摸摸已经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笑着点头。上了车，靠着李骢渐渐茁壮的身躯，觉得有些安慰，又有安全感。路灯下，李骢呼呼的踩着，身子弓了起来，金黄的书包在他背后抖着。他在和同学们赶超呢。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第七章第七节
几天没有买菜了。路过菜市场，菜市场门口一片沉寂，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灯光。袁玲努力回想家中还有没有剩下的菜，结果是空空如也的冰箱。

　　袁玲因陋就简的下了两碗面条。刚刚端上桌子，李骢就拉长了脸：“妈你一点也不考虑我的营养。这点面条，能对付一个晚上吗？”

　　袁玲收拾着灶台砧板：“你妈读书时，经常是起半夜睡五更，吃饭时总是南瓜土豆，最开胃的就是辣椒酱。也没有什么营养不良。你吃这一顿面条，饿死你了我负责！”

　　水管开得很大，袁玲希望哗哗的流水声能盖住儿子的耳膜，却还是忍不住数落。

　　八点半，袁玲刚刚端上饭碗，佟毅来了电话：“六个指标中，有一个是属于钱玉文戴帽下达的。说是他自己在人事局弄的。你自己要做好准备，不要又被挤下来了。我这里有我以前用过的材料，你要不要？”

　　不幸中的万幸，佟毅算是在评上中高之后才被停职。

　　“钱玉文的指标是戴帽下达的？”

　　“开会时你没有听说？你开会时到底在想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放在心上？”

　　袁玲知道每次都有戴帽下达的指标——那是为了更稳固的效果，只是没有想到李副校长会在大会上直接说明这个指标的去向，而且在学校时竟然也没有听见同事们的非议。

　　袁玲本是一个淡然的人，不爱操心，可也拒绝不了佟毅的好心：“好吧，明天给我。”

　　电话那头佟毅就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