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课上访的方案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回到办公室,埋怨声犹如泄洪闸,汹涌澎湃:“凭什么不让我们上访?农民,工人,商人,动不动就阻断了县政府县委的大门,为什么就是我们不能上访?”
“这次,我们确实理由不充分。一个体罚学生,一个偷偷补课!都是红头文件规定不允许的!”
“什么是合理合法的?什么样的理由算是充分?”一堆堆的作业本一瓶瓶的墨水瓶就在桌子上山响。
“工资调级,优秀的评选,劳模的名额?”又有人接上话头。
“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最近电信局又出资在开发区买了地皮,据说设计师是从上海来的。仿欧式,比他们现在的宿舍楼更豪华。”孙老师眨巴着眼睛。
“不是说是财政局吗怎么是电信?”有人质疑。
“反正都是有钱的主,开发区那么大,做两个宿舍群,算什么。”
“确信无疑,我侄女刚刚进电信,她马上可以接一套二手房。他们规定,老职工的住房只能转让给内部职工,算是福利。一百五六十个平方呢。我一辈子快玩完了,也只是望其项背啊。”孙老师也是语文老师,当然懂得自嘲的幽默。
“他妈的,是谁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简直是给教师行业套牢枷锁!下岗工人都比我们强!电信,水利,有行业优势。公务员,有隐性收入!说是我们比他们工资高,他们账单下的工资,大家知道吗?”
齐老师的问话是没有答案的设问。一时之间,办公室陡然沉默下来。不知道是没有答案还是问话很小儿科。
忽然一声巨响,陈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本子,翻开几页,食指指点着:“一九八六年《中国教育改革发展纲要》规定,每年教育开支是GTP总额的百分之四。一九九三年为百分之二点七七到二零零六年的百分之三点一。二零零八年为三十一万亿, 2009年为33万亿,投资教育的五年计划为GTP的百分之三点一,增长率为百分之八点七,可每年都欠教育几千亿。你们知道人家哈弗是怎么办学的吗?”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第四章第七节
陈老师挥挥他肥厚的手掌:“人家政府一分钱也不投资,每年的一百七十九亿,全是捐资,捐资!知道吗?也就是说,都是有钱的老板做慈善事业。人家人才辈出,首先是思想理念的先进。我们国家呢?他妈的当官的贪污,奸商们偷税漏税,一个个无耻之徒,占地,挖煤,占矿,地上抢完了抢地下的,陆地抢完了抢海洋。他们发着国难财,聚集的国难财,用来赌博,出国旅游,子女移民,他们挥霍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是国家的根基!”
“光用口说有什么用?”
“那你说又能怎样?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陈老师,劝你消消气。顺顺气,保养身体为紧,气坏了身子,还没有钱看病呢。积极赞赞几个月,看一次感冒都不够。”
“你们的医疗费上了吗?公积金上了吗?”
“别说公积金医疗费,昨天去刷卡,什么也没有。据说,这些款项被抽调出来垫付这学期的资料费了。省里不是查资料费用很严吗?他们不敢收这四十八元五角,就偷偷用这笔钱垫付了。反正我们的账目也是一笔糊涂账,谁也没有认真去查这些数目。便宜了那些人!我们的钱,让他们拿着随意的整呢。贷款也还利息的,可他们是空手套白狼。”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进入教育界,真是人生不幸。”
“年年都有调工资,外界都说我们钱多。我钱多得连孩子都快养不活了,这不,我儿子每个月的生活费,父母的养老,老婆下岗……”
“你们家也不是你一个儿子,怎么两个老人都跟你?”
“他们不养我怎么办?让老人到街上睡觉吗?我毕竟是一个老师,还要面子的。”养老的问题,也是陈老师家最敏感的问题。为了两个老人,兄弟几个几乎形如路人。
小林赶忙岔开这个沉重的话题:“我来念一个短信你们听听,大家开心开心好了。盼望着,盼望着,标准出来了,调整工资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物价涨起来了,房价涨起来了,教师的工资涨起来了,教师都高兴的欢呼起来了。标准偷偷地从政府文件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网络里,电视里,报纸里,瞧去,调整工资的呼声满是的。
市府、教育局、财政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争做调整工资的领头儿。标准高的吓死人,标准低的也吓死人。标准里带着点甜味儿,闭上眼,整个中国仿佛已经满是调整工资、调整工资、调整工资!调整工资的政策公示栏下,成千成百的教师翁翁的闹着,大小的教师飞来飞去。调整的标准遍地都是:这样儿的,那样儿的,散在全国各地,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这显然是黑色幽默,是冷幽默。一时之间,连一向认为自己洒脱的袁玲也忍不住鼻头的酸涩。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第四章第八节
“他妈的,看吧。这次调整工资又是他妈的怨声载道。什么都是假的。评中高时,有几个人的证件都是他妈的假的。论文,找枪手。上课应该假不了吧,可他地区级别的优质课证件,金光闪闪呢。他什么时候上过?真是他妈的一群人,争着眼睛说瞎话。王八糊我,我糊王八!”
“国家有难处,大家共承担。教师的工资,也在一步步的增加吧。教师太多,耗费太大。”年级组长蔫蔫的补一句。
“国家有难处,大家共承担!你只是看你工资卡上在增长数目,你不看看周围的情况,只是肉价,只是粮食价又涨了多少?教师工资的增长幅度,赶得上物价的上涨吗?国家的GTP每年都在上涨,那些钱,哪里去了?公款吃喝的钱,哪里来?每个行政部门,哪能不超支?为什么超支?无非是接待。还有,GTP只是一个个数字,那能反映老百姓实实在在的生活吗?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统计局,我们由县升级为市,就是统计局的功劳。他们埋头营造了一些数目,逼角成功,数字天衣无缝,检查的也他妈的眯着眼睛走一圈,算是过关。结果下来,审计局,统计局,每人一百的奖金,年底的福利也高。告诉你,那些钱,就是那样去了。人家上班时间悠哉乐哉,一杯茶,一张报纸。女的洗面美容,不到下班,就躲起来藏起来打牌喝酒。常常借口下乡,一连几天不照面。哪像我们教师?生生的是劳苦命。你看看,这办公室里的女老师,面黄肌瘦的,那个像别单位的女职员一样容光焕发?”
“呵呵,国家政策是好的,只是执行的时候有偏差。经是好的,只是念经的和尚嘴歪了。”年级组长还是笑吟吟的。
这是课间操时刻。袁玲望望石英钟,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准备到教室。忽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这是小李的声音,这声音迷茫不解:“不是说,国家限制抢占地皮建造房屋了吗?”
马上一阵异口同声的“切”。小顾也不发问了,低了头,在桌上摸摸索索的。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第五章第一节
临近四月底,初中就面临着真正的忙碌了,就像是老农面临着秋季的来临。这段时间里,袁玲总是心烦意乱的。结束新课,调考,总复习,学生的情绪易燃易爆,一切,都让初三的班主任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加上今年又有李骢面临初三毕业。袁玲的心很早就开始悬着了,从四月份开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你们班这次调考,我看会溃不成军。”易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在物理界一直纵横驰骋,没有想到这些年的英名,即将被袁玲班上的成绩挫败——袁玲班上多数是女生,一直靠语文和英语提高整体成绩。
易老师显然有不满。这次五校物理联考,心高气傲的他的不满,袁玲是能够理解的。但是,袁玲也毫无办法,语文早自习之前的早读,甚至有时候语文早自习都奉送了无数,他们的物理化学成绩还是不佳。 化学刚刚起步,以概念居多,所以还可观一些,有上升的趋势。主要是物理,用语文课代表李兰兰的话来说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手。
“小袁,我说的,你听到了吗?”易老师拉住正要去吃早饭的袁玲。
袁玲笑笑:“我也没有办法。”
“要打整体战,打整体战,知道吗?五科缺一不可。语文再强,英语再强,物理拖后腿,你也上不了几个个子。”
“你急我也急啊。我们再急,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也让了很多时间……”
袁玲本想把气氛调节得活跃一点,避开易老师的锋芒。孩子们一直说易老师的作业多,课堂练习,课外作业,家庭作业。从练习册到《课时测评》,从单元测验,综合测评,一道道的改,一遍遍的逼着重做。孩子们逼着袁玲和易老师求情少布置一点作业,但是,看着孩子们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墨迹,看着易老师佝偻的身躯,袁玲就不忍心了。
“你是说我占了你很多时间吗?你以为我愿意吗?难道早上我不愿意多睡一会?难道晚上我不愿意早点睡觉?难道我不改作业就不懂得喝喝茶抽抽烟能养身?我只是占了几节课,音乐课、体育课、信息课而已。这些课本身形同虚设,我不去教室,他们也是浪费了的。可是小袁你公平的说,我如果不占课不补习,你们班的物理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没有说你不应该占课。”袁玲陪着笑脸。
“你不会也像学生一样不知道好歹吧。我拼死拼活,为谁啊。还不是只是因为我们吃着一碗良心饭,不得不搞事。说实在话,教得好和教不好,有什么区别?学校多给一分钱吗?国家多给一分钱吗?”
“算了,算了。老师,就是这个命。小袁,你吃饭吧。”李老师走过来,拍完满手的粉笔灰,又急忙推着袁玲朝外走。
袁玲不想辩解什么,低了头,擦身而过。和易老师擦肩而过。
易老师却在身后追问:“今天早上检查家庭作业,又有好多人不做,今天中午,我会留下来督促的。小袁,刘灿一点都没有写,性质最严重,怎么办?”
“您看着办吧。”袁玲回回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多话在心里涌动,却还是按捺自己的冲动,继续转身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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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二节
“我自己看着办?那么多人,我一个人督促,怎么忙得过来。其实也是我多事,我算什么?考出几个个子来,还不是你班主任的荣耀?我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你的语文考得再好,缺了物理还是不行!”
这个班上的五科成绩,每次考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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