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迷离- 第1节

引子
我们挤在同一个屋檐下

　　青色的塔、红色的瓦

　　我转身为你折枝花

　　你藏着笑不说话

　　我走了我来了我醉了我醒了

　　于是你哭了你笑了

　　你在我的世界出现

　　我给你不眠的思念

　　
　　荷花绽放的童年

　　飞鸟的轨迹不曾断线

　　谁站在高高的山岗

　　还在把歌唱

　　歌声里的传奇

　　传奇中的你

　　你走后十年里

　　我们好久不在一起

　　
　　那些风风雨雨的夜

　　和岁月飘飞的雪

　　我们都忘了察觉

　　谁在谁梦里打了个来回

　　谁成了谁永恒的记忆

　　时光碾转的足迹

　　我们已无能为力

　　任由生命的琉璃散落一地
　　作者题外话：以小诗开头，写完后根据具体内容再续。

※第一章·睡莲梦（1）
十月底的浅水塘，凤眼莲停息了泛滥，紫蓝色的凤眼花开始颓败，微微的糜烂气味弥漫了这个　深沉的季节，这是这个城市的周边给人的初冬的感觉。经过了生命疯狂高涨的盛夏，一切都在寂静中悄悄沉沦，世界再次回归平静。

　　退水季节，望江水变得低瘦，流转在城市面盘上，从西北角缓缓流进广阔的长江。望江两岸的人们忙活了大半个年头也不再疲于奔波，却依旧要等到寒气逼近衣服底层的时候才意识到冬季已悄然来临。

　　赤北的夜空在深秋的黄昏显得格外低沉，仿佛被什么压制着喘不过气来，这是方远一贯的形容。当高考冲刺的步伐跨进高三的门槛，晚自习较以往变得异常压抑，学校以考试的方式加强第一轮复习的力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第二节自习下了，教室里弥漫的紧张气息噪成一团，紧绷的脑神经终于有了弛缓的机会。方远从教室一角斜眼看了后面的孙小郁，做了个出去的手势，然后两个人一起从教室污浊膨胀的空气里抽身离开，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伫立窗旁，冲入视界的是漫无边际的夜色。

　　每当站在五楼望向东方的城市夜空，方远心头总会升起一阵理不清的迷惘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习惯了那种感觉，而每次透过迷雾般的思绪罅隙他似乎总能觉察到什么，是急速闪过的北极光，抑或远方希望之神的召唤。

　　“有什么想法，又要发感慨了是吧？”孙小郁出于关心问道，脸稍微上扬，也望着东方的城市上空，熹微的眼神，没有力度，仿佛远方的任何东西都模糊不清。他经常在这样寂清的晚上倾听方远的心声，所以出来的第一句话就关于此。

　　方远双手撑在窗台边缘，顿了顿右脚。“嗯……也没什么，累了，出来透透气。”想说的话却很自然地又退了回去，两个人很默契地安静了两分钟。

　　自从考进市重点高中以来，他就活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走路，迈着轻快的步子，从寝室到教学楼，从教学楼到食堂，再回寝室；一个人坐在教室安静的边角，寂寞地看书做题。不过，见了熟人他还是会打招呼，脸上绽开单纯的笑容，因为只有这样才显得不清高。只是旁人很难知晓，在他的内心深处汇聚了一条巨大的河流，河水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都会泛滥成灾，而白天那条河流隐藏在了书山雨林缤纷的落叶层中。

　　晚上九点的校园内，三三两两的人堆如盛开的海棠，给暮色苍穹下的校园平添了几分生机的色泽。

　　方远和孙小郁顺人流下了楼，环绕长满睡莲的翠英湖散漫地走着。深秋的月亮倒映在水面上，偶尔泛起的漪涟撩拨着月光灵柔地闪动，这种月光朗照的秋水在方远看来感觉异常寒凉。

　　一直以来，孙小郁就像这样陪着他走过了校园无数宁静的小路，而下一个聒噪明亮的夏季的来临就宣告了一场惨烈杀戮的到来，三年的高中生涯也要打上沉重的感叹号，然后那些青涩的记忆、那些灼灼燃烧过的青春，都在那一声叹息中化成水汽，随高涨的热浪蒸发进万里云霄，没有人知道将会在哪一个寒流到来的清晨重新回归大地，再次凝结成回忆。

※第一章·睡莲梦（2）
岁月的夹缝间中，谁已把时光偷走，两年的时间谁也来不及回首。

　　两年前，他和孙小郁从不同的初中考进赤北一中。这是一所市重点高中，各乡镇的很多初中生要挤破头颅才能进来，初中排名前十名的学生在这里也许排在100名开外。

　　方远来自风泉中学，当年在此校算得上声名显赫，而在赤北一中屡次考试的排名中，他只能在前100名线上下徘徊；孙小郁来自市区有名的中学，在班里总是一枝独秀长青不衰，班上第一，校内前十。两个人在一起谈心得、理想和内心隐隐的情感，黄昏拉成黑夜，黑夜翻转成黎明还闲时间不够用，因为两个人在内心深处有很多共同的东西，所以孙小郁理所当然成了方远高中唯一的朋友，是朋友却不经常在一起，似乎各自保持着独特的人格。

　　两人的性格也很鲜明，孙小郁除了方远还有很多能谈得天翻地覆的朋友，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小孩子稚气未脱一般。而方远和别的人在一起说不上三句话周围的空气就会凝固，所以很多时候他是躲避人群的，甚至是寂寞的。别人看来，他们俩能成为知心朋友很是有些悬。两个人的成绩都是班里的支柱，班主任、各课老师都倍加重视。只是方远要付出很多，可是仍旧不能达到理想的成绩；相比之下，孙小郁很轻松地坐在了校前十名的位置，清华北大的培养苗头，因此顺理成章成了口碑中的“天才”。

　　星期天只有上午三节课，学校规定一星期就放那半天假。第三节课总会人心澎湃，最后十分钟，教室就开始蠢蠢欲动，整栋楼也躁动起来。所有人似乎在等待一段新的旅程，无限渴望，以此来告别恐惧的现在。只有方远一个人坐在窗户旁，把下午要做的练习清理好，插进夹满书的书架中，然后看着窗外，几片秋叶旋然下落，没有风，一切平静得如太平盛世，安详的背后却滋生了一场盛大的兵慌马乱。不动声色的侧脸和游离的目光似乎永远不属于人群。

　　等教室里人群散尽，尘埃落定，他才最后一个跨步离去，一个人行走在不再喧嚣慢慢空荡下来的校园。他的家在城南一个美丽的水乡，五年的在校住读的日子使他习惯了只身在外，只有每月底放一天半月假的时候才回去一次，拿足了下个月的生活费又早早地赶到学校。

　　“喂……等一下。”后面的声音镇住了他的步伐，转头孙小郁正好一拳打在左肩，“哪里去？”

　　“嘶……”方远忍着疼痛，转身准备侧踢，却被孙小郁双手推开，“别……别，别。看你走得像一阵风，难不成又是去追她？……哈哈……”孙小郁想起有一次方远追黎曼追到校门口、成了校园里八卦事件，因此孙小郁想以此来数落他，多半是跟他开玩笑。

　　方远半响没做声，也不是默认，而是无可奈何地习惯了。孙小郁经常就是这样跟他打斗调他开心，方远心情好是会反抗到底，打得脸红脑涨、尘土飞扬，然后就好了。

　　孙小郁跟在后面顺从了他的冷漠。方远要去书店买一本科普杂志，精华版的，上面提到了卜卦的一种可能的科学解释，与时空越界有关。在这个城市的深处隐匿着一位姓陈的八字先生，几乎快被众人传颂为神人，能准确推测过去，预卜吉凶。从不出来坐街，都是人们排队找上门，很多经他指点后升官发财的官商界人士都重礼重访过他。方远虽然不相信迷信，可陈八字先生那事总是困绕着自己，他曾经也意识到那些悬疑可能与霍金宇宙提到的时空问题有关，这次就在杂志预告中看到了与他相似的观点，所以一心求书，疾步匆匆。

※第一章·睡莲梦（3）
孙小郁得知他出校的意图，有感于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会有这等科学的理性思考，于是冒出一句“你太伟大了、太有求知欲了！”停顿两秒再补上几句“不过不是时候！现阶段还这样只能说你脑子里装的垃圾太多！所以你会失眠，头疼，自找的！”其实孙小郁自己也对这方面兴趣浓厚，依他的话“是男人就会被玄乎其玄的问题吸引”，有一次在食堂就因为这话被别的男生一卤蛋砸了过来。

　　方远没有理睬他，两个人一起出了北门，挤上了99路公交车。

　　孙小郁的家在城北的怡景社区，靠近最繁华的商业地带。十年来背着双肩包跑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里的泱泱四季、雾雨晨昏，如今繁盛的青春正在他生命的乐章上洒下华丽的音符，一米八几的个头，万人仰慕的成绩，英俊潇洒的外表，还有显赫的家境。公交上他背着双肩包，穿着干净衣服，显露出七分成熟三分可爱。遗失在人群中很容易找到。很多女生暗地里喜欢他，因此很多男生嫉恨他，然而他总能把关系平衡得很好。

　　赤北城市的路道脉络清晰，街面干净整洁，两旁铺排的桂树在十月阳光的余热里吐尽了芬芳，枯涩的西北风会把轻微的花粉带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在那里慢慢沉淀消亡，结束那只有半个生命的漂泊旅程。低矮的望江水近几年清澈了许多，两岸高耸的建筑倒映在水面，也浮现出了明晰的轮廓。花重金打造的星城没有辜负望江两岸的人民。

　　方远和孙小郁坐在上面一层，并排着，方远靠窗，自上车后他把头转向窗外就没有再转回来过。孙小郁知道他喜欢窗外，喜欢漂泊的感觉，所以没有拉着他说大堆的话，于是掏出P4、翻出吵闹的DJ、带上耳塞，半分钟后就手舞足蹈起来，满脸陶醉的表情。

　　公交平缓地驶过望江大桥，江北的山包上，直插云霄的电视塔渐渐逼近。在教室，每次方远望向窗外遥远的北方，它都像一顶巨大的银针，孤零零立在那里，刺痛了这个城市薄雾缭绕的天空，承传着整座城市的兴欢与哀伤。

　　孙小郁也很清楚他不喜欢吵闹的音乐，但还是想强制他听一下，所谓他经常对方远说的“换个品位”，正把左边的耳塞拿到右边往方远的左耳孔按去，后排座位的说话声高涨起来，随后听到一声呼叫——前面的方远、孙小郁，赶紧给我过来！黎曼不行了！方远比孙小郁反应还快上几秒，猛地转头，看到几圈人伸长脖子张望着韩鲜和她腿上的黎曼，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黎曼昏倒了。

　　方远和孙小郁从前座赶过来，问清情况后，方远要孙小郁看好上面的，自己横冲直撞地下到车下层，急促地说上面有人因病昏倒了，要求开快点。离最近的人民医院还有几公里的路，方远只顾着敦促，也不管司机脾气好不好。

　　两个人把黎曼送到医院，大夫诊断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因感冒、疲劳加上晕车导致的，休息两天就会恢复过来。

　　等黎曼醒来前俩人就离开了，韩鲜留在病床边等她爸爸妈妈过来。

　　“你个无情鬼！我不说那些这正是你表现的最好机会之类的玩笑话。刚才我都吓到了，看你那么平静，走得那么匆忙，搞得像天天想念她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一样。真是的！”孙小郁一脸的气愤。

　　方远同样以沉默的方式接纳他的指责。两个人走在空荡干净的街道，话不多，感情就这样沉默地维系着，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