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子茵举着报纸的手僵在了那里,脸涨得通红,尴尬的目光不知该向何处躲藏。
“真巧,在这里遇到你。”齐悦也觉得很窘,慌乱地去掏口袋里的钱。
齐悦平时不大留意班上的女生,和倩雯恋爱后就更是如此了。但对于刘子茵他的印象却比较深刻,这倒不是由于子茵那出众的外貌和优雅的气质,吸引齐悦的主要是对方同样沉静、内向的性格以及无意间常常流露的那种淳朴与善良。当下花枝招展的女生们什么都不缺,就缺这淳朴、善良。
子茵的贫困也让齐悦因同情而产生了好感。她一年到头始终穿着那几件过了时的旧衣服,入学到现在从来没有在打扮或娱乐上花过一分钱。过去齐悦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是不间歇地上网,子茵在宿舍里却只能看书—她连电脑都没有。
刘子茵学习刻苦,成绩优秀,上学期她是一等奖奖学金的获得者。
学校里追求子茵的男生并不少,但她一概不为所动。那些不肯死心的男孩针对这个冰雪美人拟定了三步走的猎取计划:头一年准备,第二年进攻,第三年到手。
欧锦添说这帮癞蛤蟆是在做白日梦,这种清教徒似的女生肯定会将纯真进行到底。
学校这个小社会与外面那个大社会血脉相连,横流的物欲同样冲击着象牙塔里的莘莘学子。校园里或许没人在意你学业的不堪,可如果你贫穷,贫穷到令人瞩目,那么同学们都会有意无意地躲着你,他们害怕某一天你会突然伸手向自己借钱。
子茵却从不向人求借,她穷,但穷得有骨气。她默默地用勤俭和辛劳竭力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从车站的那次相遇之后,齐悦开始留心子茵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知道这个女孩一上完课就匆匆往校外跑是出去卖报,去打工挣钱。望着她那柔弱、单薄的背影,齐悦觉得自己还是太幸福了。
四月初的某一天,在一堂标志设计课上,子茵突然从坐位上晕倒了。女生们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往校医院。
下午齐悦从马晓红那儿了解到,子茵是由于频繁地卖血才导致突发性休克的。
“她的学费已经交了,为啥还这样拼命地挣钱?”齐悦困惑地问。
“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子茵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春节前妈妈被医院确诊为癌症晚期,”
“真是不幸。”齐悦轻轻地叹气。
“眼下子茵正到处筹措手术费,据说前几天还悄悄打听哪里可以卖肾呢……”
齐悦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揪了一把,觉得鼻子酸酸的。
傍晚,齐悦独自到银行把倩雯存在他帐户上的那两万元取了出来。他把钱装进一个蓝色的大信封。
揣着这个鼓鼓的信封,齐悦在欧尚附近的车站、路口到处寻找,他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尽自己的所能帮助子茵,帮助这个处在困境中的女孩。
在一家快餐店门口齐悦终于发现了正在卖报的刘子茵。
齐悦走上前,双手将那只信封捧给她:
“这些钱是我借给你的,你拿去帮妈妈治病吧。钱什么时候还都行。”
说完齐悦就转身离去了。
子茵呆呆地愣在那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等她忙着去追赶时,齐悦已经走远了。
“齐悦!”子茵举着信封在后面奔跑、呼喊。
齐悦已登上了一辆开动的公交车。他站在车窗前,微笑着向子茵挥手。
在学校的图书馆里,齐悦常常邂逅刘子茵。
倩雯一见着书本就犯困,课业上需要查找的资料也经常让齐悦代劳,图书馆成了她对齐悦唯一放任自由的地方。
子茵也喜欢看书,除了专业读物,小说、散文、诗歌是她经常选择的书目。在上课、打工的间隙,她常常一个人来图书馆阅读。。
过去齐悦和子茵在这里相遇,俩个人通常只是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各自东西。但现在,当她们的目光碰在一起时,彼此的心头都情不自禁地漾起了一种别样的温暖。
“那笔钱我分几次还你,行吗?”子茵拿了一本书,走到齐悦身边,试探着问。
“没关系,这钱本来就在银行里闲着,你啥时候还都行。”齐悦顺手拉开身边的一张椅子,请子茵坐。
子茵坐下来,将书本放在桌上。
“你妈妈的情况好些了吗?”
子茵轻轻摇了摇头,未及开口,眼圈已然泛红,“手术刚刚做过,医生说癌细胞已扩散,接下来还得做第二次手术。”
听了这话齐悦的心也跟着酸楚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别太伤心,”齐悦侧过脸,望住子茵,“晚期癌症也是可以治愈的,你要坚强些。”
子茵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
“另外,你打工也不能太拼命,卖血的事千万不可再做了,那样会把身体搞垮的……”齐悦的话音里满含着真诚。
子茵背转了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在校园的BBS上,子茵常常发一些推销电话卡、学习用品的帖子,每次齐悦总是头一个跟帖订购。而且一订就是好几份,用不完的就送给陶雨峰。
这天清晨,齐悦起得特别早,为的是到蝶湖边去背英语单词。
清晨六点,蝶湖一带人还很少,除了啾啾的鸟鸣,四下里静悄悄的。
远远地,齐悦望见湖心亭畔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在那儿摆弄着什么。上前细看,原来是刘子茵。
子茵的脚边搁着许多五彩的小纸船,她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将纸船一只只放到湖面上。
齐悦很好奇,蹲在旁边愣愣地看。
“你这是做什么呢?”良久,齐悦问。
子茵这才注意到身旁的齐悦,浅浅地一笑,“为我妈妈祈福。”
“要这么多的船吗?”
“今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我折了十九只纸船,每一只都载着我的祝愿。”
齐悦忽然想到了什么:“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匆匆地往寝室里跑。
隔了一会,齐悦满头是汗地跑回来,右手的掌心里托着一方缀着红线的黄布片。他很郑重地将布片放进其中的一艘纸船。
“这是寒假我去广州玩的时候在光孝寺求来的,据说很有法力,让它保佑你妈妈早点好起来……”
子茵的眼里涌满了泪,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纸船在晨风中悠悠地远去,消失在氤氲的薄雾中。
倩雯对齐悦的“守护”这阵儿有些松懈,再加之母亲最近身体不好,她常常回家住,因此对齐悦与刘子茵的交往一无所知。
马晓红从陶雨峰那儿听到了一些风声。因为受过倩雯的许多好处,所以晓红觉得自己应该投桃报李。
“你觉得刘子茵这个人怎么样?”当倩雯再次送给自己一瓶法国香水时晓红旁敲侧击地问。
“好象挺淑女,蛮清高的。”
“你知道好多男生都在追求她么?”
“似乎她都看不上眼嘛。”
“嗯,不过……”晓红忽然换了一种玩笑的口吻,“呵呵,如果是齐悦去追求她,那情形或许就不同了……”
听了这话,倩雯一下子警觉起来,“你是说齐悦……”
“我开玩笑的,”晓红慌忙掩饰,“不过,你也知道,这年头柳下惠这样的鲁男子毕竟是不多了……”
倩雯从马晓红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有所领悟,自此加强了对齐悦的监控。很快,她就查出了齐悦与子茵间的“猫昵”,醋坛子立刻打翻,她意识到自己最担心,最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许倩雯倒不在意那些钱,她在意的是齐悦对自己的忠诚。
早上,齐悦还在刷牙,倩雯一头闯了进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倩雯开门见山地要求齐悦把自己同刘子茵的关系交待个清楚。
“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这借钱是怎么回事?”
“我想帮助她。因为她家里穷,母亲又患了癌症,急等着钱做手术。”
“呵呵,咱学校出了活雷锋啦。”
“子茵一个人拼命地打工赚钱,还卖血,真的好可怜……”
“可怜?不只是可怜,还可爱吧?”倩雯语含讥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倩雯劈手夺过齐悦手中的牙杯,重重地顿到洗手台上,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几十分贝。
欧锦添和王泽挤眉弄眼地在门外看热闹,
“软饭到底是不好吃的。”欧锦天凑着王泽的耳朵小声说。
王泽频频点头。
陶雨峰焦急地打电话向马晓红求救。
齐悦扔掉了手中泛着泡沫的牙刷,径直朝外面走去。
倩雯在男生宿舍区的大门口追上了齐悦:
“你不是要听我揭你的老底吗?怎么跑啦?心虚了吧?”
齐悦站住了,双眉紧蹙地盯着一脸嘲弄的倩雯。
“我承认刘子茵确实长得漂亮,也蛮会装清纯,尤其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很能打动某些男人的心……现在你就成了她的俘虏!”
“你胡说!”齐悦的脸气得煞白。
“学校里困难的人多了,你为什么偏偏把博爱奉献给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早就注意到了,你这段时间老跟她眉来眼去的。”
“你……”齐悦气得说不出话来。
“理屈词穷了吧?用我的钱去讨好别的女人……”
倩雯这后半句话声音是很微弱的,仿佛自言自语,但齐悦却偏偏听到了。
“好,好,这笔钱算是我借你的,我马上还你!”齐悦的嘴唇哆嗦得厉害,话都有点结巴。
“哼。”倩雯扭过脸去,眼睛朝上翻,嘴角浮起一丝冷冷的笑。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齐悦与倩雯进入了互不来往的冷战状态。
齐悦觉得倩雯蛮不讲理,实在太过份,他暂时想不出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总的来讲,齐悦认为倩雯活泼热情、浪漫奔放,和他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开朗了许多,现在他已很少接触那些幽冥作品了。但有时候倩雯又蛮横、任性,天马行空般的武断往往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找不到你爱的人就找一个爱你的人”,齐悦如今是抱着这样一种态度。在压抑和苦闷中长大,他对自己的幸福一惯缺乏信心,他不敢奢望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爱能在自己身上降临。
许倩雯对齐悦的爱已近乎走火入魔,对于情敌的防范也因此草木皆兵。
这天晚上,倩雯先是把齐悦和子茵都细细地恨了一遍,但次日天明,怨恨的对象就只剩下子茵一人了。
其实,许倩雯并不认为齐悦是那种花心的男孩,甚至也不太相信齐悦会主动去搭讪某个女生。她所忧虑的是齐悦太单纯、太幼稚,容易被刘子茵那样善于伪装的狐狸精所迷惑,倩雯估计子茵一定在齐悦身上、下了功夫。
互不理睬的冷战僵持了半个多月,倩雯开始沉不住气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在齐悦经常出入的地方徘徊着,期待能和齐悦邂逅,这样就可迈出重归于好的第一步。她更渴望齐悦能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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