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了- 第74节

第二十九章　　中文系的真能写（1）
当刘晓楠站在楼下的马路上时，被马路两旁的景象吸引住了。他昨晚回校时，天已经大黑了，当时也没注意到校园里的变化。原来，经过这一天一夜，原本红砖白缝的宿舍楼墙面上，已经被大学生们的专栏、墙报、标语满满地覆盖了。

　　这些发表于墙面上的文字，大多署了作者的系、班、姓名，当然以中文系的作品占绝大多数。尤其是墙上随处可见的诗歌，更是中文系才子们的杰作。这些诗歌大多是取新诗体裁，文字潇洒，笔锋犀利，读起来朗朗上口，气势磅礴，颇有“五．四”和“四．五”的风范。不少诗歌爱好者一大早就驻足的墙前摘抄其中的佳品。如一首署名中文系钟小宁的无题诗，就有人在一边抄录一边吟诵：

　　“如果你问我，/　我是什么，/　我骄傲地回答，/　我是一个人！

　　人　/　在他的灵魄里，/　燃烧着的火，/　是岩浆奔腾。

　　如果我是人，/　我将挺立昂首，/　我将奋勇地宣告，/　我要向所有的邪恶抗争！

　　如果我倒下了，/　将成为一具尸体，/　把他葬在地下，/　把他垫在通向自由的征程！”

　　有一首题为《我们是当代的共工》的小诗，则反映了大学生们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和角色担当的勇气：

　　“为了做一个真正的人，/　我们绝食了！/　忍着饥，/　受着冻，/　任寒气翻卷着秋风，/任乌云封锁着天空，/　我们不怕，/　不怕老爷们！/　我们不怕，/　不怕权势者！/　不怕饥肠辘辘，/　不怕危难重重。/　泪　/　擦个干净，/　血　/　全身沸腾！/　生　/　无比光荣，/　死　/　无怨无悔，/　推掉压在头上的不周山，/　我们是当代的共工。”

　　中文系的覃秋林同学以《相信自己的力量》为题，表达了青年学生为社会变革与进步，所拥有的满腔热情和十足的自信：

　　“我们是青年，/　我们有满腔的热情，/　为民住法制呐喊，呼唤，/　为民住法制绝食，请愿！/　威势，哄骗，/　岂能将潮流扭转，/‘秋后的枯草，/　也配嘲笑春天。’/　区区威势，哄骗，/　岂能阻止我们向前！/‘相信自己的力量吧，/　我们是热血青年。’”

　　中文系的写手，那速度确实够快。这罢课的事才宣布，才开始，而有关诗歌作品就长长地贴在了墙上。中文系七七级的一首长诗《我豁出来了》，读起来令人热血沸腾，荡气回肠：

　　“寒冷，饥饿，饥寒交迫，/　死神强烈地威胁着正义的绝食者，/　良心的巨潮猛碰怪异的礁石，/　带血的水花，带血的怒吼！/　真理蒙受耻辱，民住横遭折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说，　我说，我来说：/　忍痛把心爱的书本暂搁，/　罢课，罢课，坚决罢课！/　团结起来，心同力协，/　跨过大江，走向街头，/　人道和良心催我去战斗。

　　“捍卫神圣的真理，/　看谁敢来吓唬我！/　身上——蜘蛛般的绳索，/　手脚——沉重入肉的枷锁，/　真理和呼声，压抑在受伤的心头，/　正义和良心，正在经受着浩劫，/　怕什么腐尸的熏臭，/　怕什么凶煞的恶魔？/　我要喊，我要斗！/　看谁敢砍下我正义的头？

　　“眼下，虽然仲秋天寒，/　眼下，似乎是寂然无歌，/　不，朋友，我亲爱的朋友，/　睁开圣洁的眼睛，/　别将人生看错！/　海呀，他眼下虽然安静，/　但是到了他发怒的时候，/　它就会哗啦啦——/　掀起惊人的轩然大波！/　别看蓝天无云，似乎闲得无聊，/　然而，到了春天的时候，/　它就会轰隆隆——/　震耳般的雷声大作！

　　“是的，中国已不是过去的中国，/　我也不是过去的我，/　为了抗议骄傲的强者，/　我愿意鞠捧我青春的热血！/　向前，向前，挽着战友的大手，/　向前，向前，和着时代的脉搏！

　　“人之功过，谁人曾与评说？/　我不管，我管不了许多！/　来吧，凶鬼，哪怕你再狠再泼，/　恶魔，看我敢不敢踹你的双脚！/　你揭我吧，揭我昨天的隐痛，/　的确，我曾对此表示过态度和冷漠，/　但是，我请求战友的原谅，/　——决不是你，可爱的恶魔。/　昨天，我因为不知晓事情的始末，/　所以，我才这样违心地做，/　可是，今天我拂去了眼角的烟末。/　怕什么化装的狡狼，/　怕什么裂嘴的恶狗？！

　　“我是我，我就是我，/　我站出来了，唯有义愤，唯有怒火！/　我要冲杀，让刀剑带血！/　我要战斗，我要战斗！战斗！/　勇敢得可爱的塞万提斯呀，/　我疯了！我疯了！/　看你怎能抵挡住我？/　看你怎能奈何得我！/　今天我不只是背着风车战斗，/　我，我要燃起冲天的怒火，/　烧毁一切狼巢狗窝！/　我是我，我就是我！/　良心和正义面前的我，/　唯有声援，唯有罢课，/　罢课！罢课！坚决罢课！

　　“战友在那大门前呻吟，/　叫我怎能心安理得，/　我要击，我要搏，/　哪怕他是再凶再狠的恶魔！/　又怎能瞒得住我！/　看清了——自由已被你捆捉，/　朋友们，跟魔鬼们无理可说！/　只有豁出来，跟他们争夺！

　　“我敢说，谁破坏罢课，/　谁就是败类，谁就是学贼，/　我扣你一顶帽子，/　你就是出卖同学，/　出卖神圣的祖国！

　　“我豁出来了，没有眼泪，唯有怒火，/　我要为真理大声疾呼，/　我要为民住慷慨高歌，/　紧携战友的手，/　团结起来，坚决战斗，/　毋宁就死，决不罢休。”

第二十九章　　中文系的真能写（2）
类似这样充满激情的诗作还有不少，新一代大学生为国为民的满腔热血在字里行间尽情倾泄，那种蕴藏在年青人心里的豪情壮志，让人一览无余。一首题为《呐喊》的小诗是这样写的：

　　“华堂的烟雾，/　弥漫了我们的上空，/　比乌云还厚，比粪堆还臭，/　我们宁愿坐在这里，宁愿死，/　也不愿做驯服的老牛喷着气污。/　用我们的呐喊，/　震醒这沉沉的天空，/　即使是一瞬的闪光，/　也要划破这沉闷的囚笼。”

　　而一首《向秋风宣战》则更是直抒胸臆，痛快淋漓地直逼秋风这个象征着行将没落死去的对手，而昭示了代表未来的春风那不可战胜的蓬勃朝气：

　　“秋风，/　你吹吧，/　你呼号吧，/　我挺立在你的面前，/　迎接着你——/　来啊，/　秋风！/　你扫着落叶，/　你卷着飞沙，/　你把空气绷得呜呜叫，/　你狂怒了！/　然而我照样不怕你，/　秋风！/　你认识我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秋风，/　我是生命呀！/　我在这天地中间，/　野草是我化身，/　我把根扎得深深的，/　抱成了团！/　你是刮不倒我的，/　秋风！/　我向往绿色的春天，/　我爱上了她……/　我的心是不死的，/　放下你的魔鞭吧，/　秋风！”

　　读着读着，刘晓楠心里已经沸腾了。这些是诗歌吗？这些仅仅是诗歌吗？它们分明是一篇篇冲向旧意识的战斗檄文，分明是一把把开辟民众精神新天地的大斧。是啊，正如《这些是诗吗》所说的，因为诗人也不仅仅是诗人：

　　“这些是诗吗？/　——是诗，/　确实是诗，/　它们是含泪的语言，/　它们是带血的文字。/　然而，/　它们又仅仅是诗吗？/　不！/　它们是愤怒的呐喊，/　它们是无声的悲歌。

　　“这些是诗人吗？/　——是诗人，/　他们确实是诗人，/　他们以炽热的真情　/　用颤抖的双手　/　谱写了人民的心声！/　然而，/　他们仅仅是诗人吗？/　不！/　他们是未来中国的先驱，/　他们是青年人的骄傲。”

　　其实，这些诗不仅仅有对当下的悲悯，更有对未来的憧憬，对新生活的期盼，对美好春天的坚信不移。有一首小诗，就直接以《欢乐》为题，昭示出抗争者内心的坚定：

　　“当秋风卷着落叶，/　从我头上经过，/　我的软发树直了，/　我的眼睛明亮了，/　我的胸膛冷静了——/　然而我的拳头还高举着，/　我的腿迈开了——/　踏着落叶，/　笑着严寒！”

　　而那首《冬天来了，春日不会遥远》则直抒了大学生心中对未来、对美好春天的无限向往：

　　“冬天来了，春日不会遥远，/　在这难以把心声诉说的时候，/　是谁啊，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　激昂的呼吁划破黑沉沉的大地，/　嘹亮的歌声响彻整个云霄。/　我们随着呼吁，来到了这里，/　看到了又一次惊人的民众举动，/　为了真正的民住法制，/　以绝食来把真理找寻。/　奋斗吧，我敬爱的战友，/　拿起刚劲的笔，诉出心中的语，/　不惧官僚主义的压制，/　把光明追求，把黑暗揭露。/　奋斗吧，我们一起奋斗，/　为了中华民族的繁荣富强，甘洒热血化宏图。/　相信吧，冬天来了，春日不会遥远的。”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九章　　中文系的真能写（3）
如果说诗歌更长于抒发激情，那么，文章，尤其是议论文则更多地彰显出大学生们的理性思考。有一篇题为《我们不能再沉默》的短文，就表达了一个署名为“普通的人”的大学生从最初的旁观者，到不愿再沉默的思想过程：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顽强地保持着沉默，只因为坎坷的人生经历给我们的教训太惨痛，太惨痛了！余悸未消，预悸尚存，焉然不惧。

　　“当某些人试图仍然按照过去那种‘领导授意，群众附议，一致通过’的惯例进行选举时，终于有一批热血青年不较个人名利，不计一己得失，勇敢地站出来，向几十年来因习以为常，而被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做法大胆地挑战时，我不由得和广大有正义感的同学一样有了内心的震撼。

　　“有人说他们是要出风头。但是，出风头就是哗众取宠，邀名邀利。试问，要维护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是哗众取宠吗？这样做名何在，利何在？明明只是小鞋、棍子、压制，还有档案里记一笔，也许在这一辈子都会成为自己生活的阴影和记载，这一切将接踵而来！

　　“如果说一个人取得了做“人”的保证，能相对地不受压抑地从事工作，从事学习，从事一切一切有利于人类的事业时，还这样去做是不对的。但是，在今天民权衰微，官权泛滥之时，蚁民们顺仰官僚鼻息生活之时，最宝贵的是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奴隶即使每一分每一秒都抓紧，到头来也只是为奴隶主阶级作嫁衣裳。自己做自己的主人，这是除骨子里允满奴性的人以外，所有人的最基本要求。

　　“我们有这种自由吗？有自己当家作主的自由吗？只要是一个出身于普通庶民家庭又无任何裙带关系和权威依靠，又有良知的人，都对这一切记忆犹新，切肤之痛尚存。在严峻的生活中，我们这些主人的才能、意志、爱好、兴趣、志向又有哪一样不向权力低头？集体生活、个人生活哪一样不是沿着钦定的轨道行进？老一代、新一代知识分子有几个没受过精神上的蹂躏和人格上的践踏，有几个没有痛感到官僚主义给予他们的层层束缚？

　　“记得列宁有一段话：‘一个人决不因为生下来就是奴隶而有任何罪过，但是如果身为奴隶，不但不去追求自己的自由，还为自己的奴隶地位辩护和粉饰，那就是理应受到憎恨、鄙视和厌弃的下贱奴才了。’过去，我曾把它当成自己的座右铭，今天，我仍然把它作为自己做人的至高信条——我们决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