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苍髯 by ciel mu(一-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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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 by ciel mu(一-三部)-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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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今冬新酿的渡寒青,三弟以为如何?”
  
  “渡寒青年年新酿,皇上对此酒倒是情有独钟。”北辰胤道:“臣不懂酒,只以为此名甚妙。”
  
  “哦?”
  
  “此酒色清而液稠,更微带冷香,想是取腊梅所酿。酒名中若只得一个寒,纵然点其来历却略显清冷,而今加上渡青二字,便成渡雪迎春之意,便是极妙。”
  
  北辰胤的话虽是奉承之语,却也出自真心,即便在北辰禹听来,也挑不出什么令人不悦的地方。他亲自替北辰胤满上一杯,笑言道:“三弟好风雅啊——平日天锡府中,想来便是曲水流觞之所了?”
  
  “哈,方才皇上询问,臣不量力答之。”北辰胤推托道:“怎敢担风雅二字。”
  
  “哎——”北辰禹双眼微弯,露出揶揄笑意来:“朕前些日子可是听闻巷间传言,说天锡府中来了位彩衣的美貌女子,盘恒半月方才离去啊。”
  
  北辰胤闻言不见惊色,低头略一思量,坦然答道:“皇上所言之人,当是日前在臣府内做客的采剑竹水琉竹女侠。她曾上中原问侠峰,同诸位高人论道比剑,臣对中原群侠一贯倾慕,正巧竹女侠途经皇城,便留她在府内数日请教。”
  
  “哦,皇弟同中原武林素有来往么?”一番迂回,终于托出最紧要的问题,北辰禹仍是不经意的语气,抬手将一碟蜜藕推至北辰胤面前,是要他举箸享用的意思。
  
  “臣只想为皇上招揽人才,无奈虽有心结交却不得法——”北辰胤接口说道,毫无犹豫:“皇上若有意,臣即刻引荐竹女侠入宫觐见。”
  
  “嗬,此事不可——朕不欲夺人之美啊。”听眼前之人回答滴水不漏,北辰禹目光稍敛,重又回复揶揄语气,将方才一场试探轻轻掩过。“对了,曾听大皇兄说今冬严寒路冻,皇城内常有人躲避车马不及以至死伤。朕只顾担心农人春耕,反将此事疏忽了,三弟可知现下城内如何了?”
  
  北辰胤放下筷子,以上朝回奏的语气恭声答道:“臣前几日听大皇兄提过,昨日已拨出麾下三百禁卫军供大皇兄临时调度,在城内添加巡视救护,料想当有助益。”
  
  “如此便好——却不知是如何巡护,昼夜可有差别?”
  
  “这……”,北辰胤露出为难的神色,沉吟片刻才道:“臣所属之禁卫军只在城郊巡查,皇城内部一贯由大皇兄麾下禁卫军同宫内护卫军协同管理。此次城内人手不够,臣才调派人手协助大皇兄。他如何调派禁卫军,臣实不知详情。皇上当问询大皇兄才是。”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平缓,却又带了些尴尬歉意,仿佛正因为自己无法圆满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感到少许不安。
  
  北辰禹笑起来,夹起一片蜜藕,并不着急送入口中:“大皇兄府内卫军统领玉界尺,同三弟不是旧交么?朕记得当初,还是你向大皇兄荐的人。”
  
  北辰胤点点头:“皇上所言无差。然早先玉界尺同臣府内侍卫统领弄潮生因私事交恶,臣从中调解不成,玉界尺反怨臣护短。自此之后,玉界尺每每望臣而走,不复旧交——此事原是误会一场,臣本欲请皇上为臣说项,然而事情起因乃是他两人之间的私隙,实在不便向皇上开口。”
  
  其实玉界尺同弄潮生之间所谓的私怨,最开始只不过是玉界尺在皇城中抓捕逃犯之时不慎误抓了弄潮生的长兄,事后又碍于颜面不肯道歉罢了。这样的事情在官宦密集各蓄门客的皇城并不少见,本来大可小事化了,结果却越闹越大,直到了两位侍卫统领刀剑相向的地步,两府上的众位侍卫相见也是横眉怒对。一时间皇城内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乃至北辰胤同北辰望朝堂之上见面都觉得尴尬。他二人屡次调节未果,只得由得两位统领去,所幸弄潮生同玉戒尺皆是识大体之人,不曾闹出事端。——当然,在北辰禹看来,这场闹剧全是出自有心人的一手策划,只用来杜绝北辰胤有心掌控北辰望所属禁卫军的流言罢了。他虽然心知肚明,却苦于抓不到证据,也就自然无从点破。北辰胤就像是王者心脏旁边一根细若纤毫的刺,看得到,拔不去,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发难,刺入心脏。想到这里,北辰禹凝聚起原本散漫温和的目光,悄然投注到对面男人的脸上,想要看透他恭敬表情下的掩伏着的呼啸杀戮。
  
  北辰胤的外貌多半承袭自他的母后祯妃,年幼时便是他们三兄弟中最为俊逸的一个,也因此颇得先皇的喜爱。同祯妃一般,北辰胤左眼角下生有一粒细小泪痣,在幼时让孩子显得格外惹人疼爱,在少年时候便使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凭添上几分柔和魅惑。 然而随着年岁的推移,北辰胤有增无减的俊美之中逐渐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同威胁,既不像他妩媚温婉的母后,也不似恭良仁厚的先皇。北辰禹太子之时,先皇曾随口向他言道,你三弟除了五官神似祯妃,半点也不像是她的骨肉。待到北辰胤成年之后,皇城名媛中对他倾慕的虽是不少,却鲜有达官显贵敢于开口提亲,想来也是北辰胤看似不易亲近,恐他不懂疼爱妻子的缘故——然而太子元凰却是个例外,自懂事开始就对北辰胤粘的很,似乎一点儿都不怕他。
  
  想到元凰,北辰禹又记起方才东宫中让人闹心的一幕,才发觉思绪不知不觉间已经飘的远了。对过的北辰胤早已停筷,远处宫外隐约的报时声提醒北辰禹该是回殿处理政务的时间。他收回远游的目光,向北辰胤歉意地笑笑。北辰胤明白这是王者默许自己的离开,起身行礼便要告退,北辰禹却忽然出声关切道:“这几日风寒刺骨,三弟外出狩猎,要小心身体。”
  
  北辰胤本想回答一句诸如“谢皇上关心”之类的冠冕之词,话到嘴边又咽下,最终低头应了句:“是”,退了出去。
  
  北辰禹命人稍整衣冠,便向太和殿去了。他不知道三弟是否听懂了方才话中的暗示,又或者从不曾将他的旨意放在心上:皇城之中暗流蠢动,天锡王你,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哪。
  王者所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提醒北辰胤小心身体的三个时辰之后,东宫派人慌慌张张来报,说是太子日间外出受了寒,此时竟发起高热来,连皇后都认不得了。
  
  
                  三 龙子
  三 龙子
  
  北辰禹并没有立刻赶往东宫。
  
  北辰元凰是他的独子,也便是皇城中除他之外最为尊贵紧要之人,平日里若稍有个头疼脑热都能将一班御医吓出半条命去。如今元凰突发寒热乃至神志昏迷,想必御医间众人早已尽数赶往太子东宫,用尽浑身解数,唯恐施救不及便是人头落地。再加上长孙皇后又亲临看护,这一大票人马定已扰得东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若有未见过这等阵仗的胆小宫人,只怕会真真吓死过去。在这种时候,北辰禹的驾临除了让御医们更为惶恐,让东宫诸人更为胆颤之外,实在没有任何的有利作用。相对而言,他的有意避让反能让御医们体会到王者对他们的全全信任之心,从而更为专注的救护太子。
  
  深知其中道理的北辰禹,按耐下担忧的心情,开始着手处理皇朝不久后开春大典的相关事宜。在听闻太子高热的约摸一个时辰之后,他接到从东宫传来的消息,说御医们已倾力而为,现下只等太子醒来便可平安脱险。
  
  太子醒来便可平安脱险,这句话的另一个隐含含义,便是太子能否苏醒全凭天意裁决。北辰禹将手头的文书放下,转脸望向案几上将要燃尽的烛火,双手重重交握,又缓缓分离。因为按上手背时候指尖的过分用力,修剪齐整的甲盖下蔓延出一片惨白。这是北辰禹少年时候养成的习惯,凡是遇到可能导致情绪失控的大事,他总是习惯性的双手交叠,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思绪慢慢平复。反复几次之后,王者本来焦灼的心同眼前闪烁的烛火一样渐趋暗淡,仿佛情感都被那一滴滴蜡油烧走了似的。
  
  他并不是不关心元凰,但是对于北嵎的帝王来说,关心疼爱这一类的感情,只要适度就好,一旦泛滥便要成灾。问明太子情况基本稳定之后,北辰禹像往常一样仔细归好案上文书,起身往东宫去了。
  
  东宫的灯火较往常昏暗的多,三位太医同数位宫人一道立在外堂,另有两位同皇后一起在太子寝殿侯驾。北辰禹见到长孙皇后侧坐在元凰榻旁,眼角微红,颊上的薄妆已是混杂难辨,好像劣质宣纸上的笔墨, 显然是哭过的痕迹。她见北辰禹入内,赶紧起身想要行礼,却被北辰禹用手势阻止了动作。不知为何这样的长孙含荷比任何时候都更让北辰禹心安,他心中升起许久未有的怜惜,走过去将手搭上皇后的肩头。
  
  “服过药么?”
  
  长孙皇后擦去眼角的泪痕,轻声答道:“只喂他咽了几口。吴御医说怕他人小呛到,不能强灌下去。”
  
  “唔——”北辰禹沉吟道:“那凰儿可醒过?”
  
  长孙皇后点点头,容颜稍稍褪了些哀愁:“方才醒来一次,吵着要见皇上——后来又睡过去了。”
  
  “噢。”北辰禹应了一声,也在榻边坐下。元凰怕冷,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头,只露出小半张脸,想来是难受得紧,眉头拧在一起,全然不像平日里调皮欢快的神情,在昏黄灯光下看不真切。北辰禹伸手摸摸孩子的脸蛋,觉得烫的吓人,心里咯噔一下,缩回的双手又不自觉叠握起来。
  
  “皇上”,长孙皇后望着他祈求道:“皇上今夜留下来陪着凰儿吧。他若是夜里醒来见到皇上,兴许病就会好的。”
  
  “这……”北辰禹迟疑一下,“这——与祖制不合。况且明后几日还有寰州使节来朝,朕尚未及安排,拖延不得啊。”
  
  长孙皇后没有接话,沉默片刻才又低声重复一遍:“凰儿方才醒来,说是想见父皇。”
  
  北辰禹不愿再看皇后的表情,将视线移到立在左侧的御医长吴一针。吴一针会意,立刻跪进道:“皇上放心,臣等定竭尽全力,不敢有片刻疏忽。 太子吉人天象,又有龙气庇佑,此番定能逢凶化吉。”
  
  北辰禹追问道:“爱卿可有把握?”
  
  吴一针心中哀叹,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皇上放心,臣以身家性命担保,太子明晨定会醒来。”——反正太子若当真夭折,他也必定陪葬,倒不如先把话说满了,若果真上苍保佑,也好显得他医术高明。
  
  北辰禹满意的点点头,握过长孙皇后的手轻抚道:“吴爱卿如此说,你便放心吧。明日下朝后,朕再来看凰儿。”
  
  长孙皇后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没有做出更多的要求。她轻轻说了声:“皇上切莫过分操劳”,注视着王者的背影无声息的走出殿堂,随后又将目光投回到幼子身上。
  
  元凰睡得极不安稳,小小的身体不安分的翻来翻去,好像过年时候灶头上煎着的春卷,偶然呓语几句,也听不懂在说些什么。女婢们一遍一遍的替他盖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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