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谦低垂著眼，拉拉我的袖子，小声地说：「你不要害怕，我说的喜欢，是朋友的喜欢。」
咦？
「真，真的吗？」我傻傻地问。一时间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高兴？还是失落？
「嗯。」云谦轻轻地微笑。
我用力拍他一下，松了一口气：「哎呀，早说嘛！我也很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我知道自己笑得很假，因为……心里的声音在反驳我所说出的话。
「当然。」云谦终於恢复正常，乖顺又温和：「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辈子不分开。」
我傻了几秒钟。怎麽觉得这话好耳熟……
「嗨！原来你们在这啊，我找你们好久了！」以溪突然蹦出来，就在我和云谦之间。
本来我就心虚著，看了以溪，就不自然。
以溪看了看我，笑著问：「干嘛那个脸，昨天你又没输多少。」
他一说话我就想掐死他！好死不死提这干嘛？
我偷偷瞄了眼云谦，云谦居然还挂著淡淡的微笑……没生气的样子耶……我在作梦吗？
惊讶的不只我一个人，以溪更是夸张地直嚷嚷：「夏云谦！你居然会笑啊？」
云谦的面部有些抽搐，却还能保持微笑：「我当然会笑，只不过之前不会对狗笑，现在觉得那只狗很可怜，所以才笑给它看看。」
我的下巴掉了。
云谦讲话……原来也可以那麽狠……
深藏不露……
以溪没生气，反而更乐了：「我想那只狗应该会挺高兴的。」
是啊。我情不自禁地狂点头。就以溪来说，他是笑得挺开心的……哈哈。
「但是……」云谦笑容灿烂，连阳光都没他耀眼：「那只狗似乎走失了，他的主人正在找狗呢。」
我和以溪皆下意识地回头。
果然看到以溪他们班的班长正走了过来，一副气冲冲的样子。是柳慈，今天她换了件黄色的洋装，跟昨晚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相差甚远，我还记得她拉牌的时候的那副狠样呢，抱著脚根，大姐头似的甩牌，真的很跩。
「纪以溪，你再拖队就给我试试看！」柳慈横眉竖目地瞪著以溪，才刚觉得她有点气质，一说话又变成大姐头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回去了嘛！」以溪笑呵呵地任她骂，连连摆手投降。
我心里有点不爽，以溪跟她，似乎蛮暧昧的……
19
以溪从来都很受女孩子的欢迎。无论是跟我在一起之後，还是之後，他的人气从未衰竭。
他跟柳慈的事还没证实，回学校之前，他又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拿著一封淡粉红色的信封，只消一眼，我就知道那是什麽。
发车之前，他大剌剌地跑上我们班的游览车，摇晃著手中的信封，志得意满的样子让我很想踹他下车。
原以为他是要现给我看的，结果他一上来，就先把信封丢到云谦的大腿上。我两人皆是一愣。
「这是你们班上的人给我的，现在我要你把它打开来念给我听。」以溪十分欠扁地下命令。
呿！云谦会听他的话才有鬼！我忿忿地转头面向窗外，云谦那好听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靠！他真念了！
「你是乙烯，我是火，有了你，我将燃烧得更旺盛。一个永远在背後默默爱你的人笔。」
喷血！
我脸部严重扭曲，颤颤地问：「这谁给你的？」
也许是我的脸皱得太厉害，云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有一点被信的内容恶心到的样子，伸手过来抚摸我的脸。而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被他捏了一下。
他笑著说：「小羽的脸也很软。」
我的脸立刻热了起来，又心虚了。我的心在为云谦跳动，说不上来的感觉，既轻松又甜蜜。明明以溪也在我身边，为什麽我却无法从云谦的身上移开视线？
云谦在对我微笑，看了好几百次也不腻的笑容，软软的嘴唇抿成好看的弧度，我忍不住在想，不知道那嘴唇亲起来的感觉怎麽样……
直到以溪在我面前挥了挥手，「喂」了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麽，我连忙低下头，我再问了一次，只不过这次有点底气不足：「这信到底谁给你的？」
「嘿嘿，这就是重点啦！」以溪挂上了名侦探柯南的眼镜，说道：「依我推测，写这封信的人，是个男生！」
语出惊人，我和云谦一起被震呆。以溪满意地拍拍我两的肩，继续说：「你看，这个丑陋至极的笔迹，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不过……除了男生，应该没人会写得那麽丑。」
以溪摇头晃脑的，一副怨叹国家社会的模样。
「可是这不是情书吗？」云谦不禁问道。
「你笨啊，这世界有人叫同性恋的你懂不懂？」以溪一脸看笨蛋的表情。
云谦惊愕地点著头，茫然地看看我。
我被刺激到了，全身一僵。
同性恋……
我……我也是同性恋啊！
但是以溪话里的鄙夷，让我说不出口。其实我该为同性恋反驳的，其实我不应该认为这是肮脏的事，但是我却什麽也不敢说，就怕……他们会觉得我恶心。毕竟，以溪这个时候，还是喜欢女生的。若没有那些事的发生，他跟我会不会在一起，还是未知数。
即使，事过境迁，那些关键的事我早已忘却，但我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实不可抹灭。
「嘿，来帮我个忙，你们说我要怎麽回覆他？」以溪笑得很坏，眼珠子一直转啊转的，似乎是再想什麽坏主意。
「你想做什麽？」我面色僵硬地问他。
云谦转头过来疑惑地看我，拉了拉我的手，我则摇摇头，对他为笑著说没事。
「首先，先要查出写这封信的人是谁。我已经把目标定在你们班上了，接下来就要你们帮忙比对字迹罗！」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音。云谦看了我一眼，抢先说了：「为什麽我要帮你？」
以溪一愣，笑著说：「你当然可以不帮，不过……就怕你们班的名誉会受到损伤，若是我把信纸公布出去，应该会很容易找到犯人才是……」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挥了出去，直直地砸在他的脸上。
他错愕，云谦错愕，我怒极地红了眼眶：「同性恋碍到你了吗？他妈的就算是同性恋也有尊严！」
我大吼完後，剩下的是满车的沉默
20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这封信。
当时我和以溪一看到这封信，都笑得不可遏止，联合起来抓出写情书的那个人，把他整得很惨，时时在背後笑他，搞得全校的人都知道我班上有那麽个同性恋，最後他终於转学，可是我和以溪还是不放过他，查出他转到哪间学校後，又去散布谣言，事情闹的很大，最後他好像得了忧郁症还是什麽，我早已记不得了。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真的很该死。若是我早知道自己後来会变成同性恋，若是我早了解他们那种人的心情，我就不会这麽做。以溪和我在一起以後，我两都曾对这件事深感後悔，不过在国中毕业之後，也再没听到那个男生的消息，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现在我当然知道写信的人是谁，连查都不用查，印象深刻得我无法忘怀。我不会让以溪再做蠢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疯了？」以溪冷冷地问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云谦连忙挡在我身前，警告说：「纪以溪，小羽说的对，同性恋并没有错，错的是你的观念。」
我颇感动地看著云谦。当时他也反对我们两个这麽做，只是我从来没听进去，真是惭愧。
以溪嗤笑：「难道你也是同性恋？对了，你叫他『小羽小羽』的叫得那麽亲热，说不定真有问题。」
云谦的脸涨红，没有回答。
我看了看云谦，心下也有点惊讶。我没想过……云谦真的对我……是真的吗？
如果是，那麽，当时我如此激烈地反对同性恋，云谦又是做何感想，他是以什麽心情待在我身边的？
「说不出话？那……」以溪还想说什麽，头却猛地被人一拍，往前踉仓了几步，往後一看，微微惊讶地叫：「老师！」
「我还以为你们合好了，怎麽又吵了起来？」大头眉头深锁，愤怒地看著我们几个：「你们一天不给我惹麻烦会少块肉吗？」
我平复著怒气，强拉起嘴角说：「没事，我们没吵架。」
「只是打架。」以溪的口气还是很冷。
唉，怎麽只要我一改变历史，以溪对我的态度也跟著改变？
跟他在一起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虽然在一起时，他也从来没有多热情，但总是非常照顾我，我拖累他真的很多。
「好了好了，」见我们又快吵起来，大头赶忙说：「纪以溪，你快回班上吧，要发车了！」
以溪哼了一声，看了我跟云谦一眼，甩身离开。
糟糕。我不想把关系闹僵的。好不容易合好了又变成这样……
我颓然入座，云谦过来安慰：「小羽，这不是你的错。」
我虚弱地点点头，闭目养神。
云谦应该感觉出我不想多谈，没再找我搭话，我们就这麽沉默地回了学校，解散回家。
回到家後我又作了个梦。
我梦见我和以溪的初次见面，在篮球场上，他以转学生的姿态加入班级PK，我和他疯狂地相对，谁也不让谁，在一次激烈地抢求过程中，他摆出厌烦的嘴脸，一手就带球往我头上砸。
接下来我们正式结了梁子，见一次就打一次，搞得大头的头越来越大。
校外旅行的第一晚，我却和他一起迷路，我因为晕车的关系而殿後，不小心跟云谦走散，遇到了正在树下偷偷抽烟的以溪，理所当然地我们又打了一架。
最後是见天色已晚，两人鼻青脸肿的相视而笑，搀扶著一起找路回去，从此不再剑拔弩张，变成了好哥儿们。
云谦很惊讶，有点黯然地对我微笑。
我揽著以溪的肩，笑得开怀。
那是青春，桀骜不驯的青春。
21
没想到的是，跟以溪闹翻後，我和云谦的感情直线上升，两人如胶似漆，在学校，除了上厕所外，只要有人看到云谦，他的身边绝对有我，反之亦然。
第三次段考的成绩出来，惨不忍睹，全部都在及格边缘，跟别人不同的是，我全不及格，不是58就是55，总之，就是没有可爱的60。要是有四舍五入的话，世界会有多美好啊！
「我不明白耶，你明明读得那麽认真，我也有帮你抄笔记，怎麽会这麽糟？」云谦一脸疑惑的可爱表情，抓了抓头发问我。
很抱歉，当事人我也不知道，要是我知道原因，我就不会全被当掉了……呜呜……还好国中是义务教育，否则我能不能毕业还是未知数。
看来我想要跟云谦一起进入附中的梦想破灭了！
我整个人趴到桌面上，大大地叹气。
云谦笑著说：「那我帮你补习吧！」
我略略抬头，没什麽希望地问：「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云谦笑著摸摸我的头，宠溺地说：「别这麽没信心嘛，要相信自己，有相信的心，什麽都可以成功喔！」
我怎麽觉得他好像在哄小孩子……我脸热热的低下头，试图掩掉自己怪异的情绪。
其实我一直有意识到，我真的完蛋了，我的心正在逐渐偏向云谦，我却无力阻止，或者说，我也不想阻止它……
我喜欢云谦对我温柔，我喜欢他为我付出，我喜欢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他，我喜欢他对我笑，我也喜欢他和我冷战的理由……是吃以溪的醋，我喜欢……这样沉浸在他的温柔里的自己，幸福溢满。
但是我……却没办法回应云谦的感情，因为……我暂时……还不可以放下以溪。以溪帮了我很多，我和他做了那麽多年的恋人，虽然在这次的人生里头，他并没有爱上我，我也无法释怀。
现在的我，只能沉溺在偷来的幸福里，逃避……
「小羽，要上体育课了，我们快走吧！」云谦对我伸出手掌，修长又漂亮。
我很自然地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