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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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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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不过是我被问的急了而随口说的东西,没想到他竟然果真带了来,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还是个平凡的人类。

那萤石后来被我捻成粉末,然后掺入颜料,营造了如我梦幻中一般奇妙的景色,不过,我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萤石的光是幽幽的亮绿色,而梦中的,是夺目璀璨的黄金光泽。

直到后来,我站在神明台上为刘徇作画时才恍然大悟,其实,我的梦预示着,我会来到帝王身旁,并且将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来陪伴他。

这就是我惨淡散落的人生,一段一段,失落在满天星河里,却有着无形的东西将他们连在一起,残破却不至于就此消散。

嫁给商誉成了对我最大的伤害。

起初我以为商誉对我漠不关心是因为他误会我很丑陋,所以我还是有些自信的,母亲说过如果成亲了,我便可以摘去面纱,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闯进来用剑来指着我,为的竟然是长烟。

我很喜欢那个女孩子。默默的,其实我曾将她作为朋友知己。然而,就在我几乎丧命的时候,她飞身上前赤手空拳的接住了那破空而来的剑锋,用她的被誉为“神手”的纤细双手,汹涌而出的鲜血沾染了我的婚袍,让它成了最可笑的话柄。我总是会成为话柄。

在我垂首望向那摊血迹时,商誉已经抱起长烟夺门而去。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竟然也如母亲一般,抢夺了别人的爱情。

我没有流泪,我忽然间觉得这又是命运的一场错误。

金尊冷 杜飞华(四)

我的错乱的人生,在这里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困顿的压力。

我割舍了自己的爱情,也同时破坏了别人的爱情。

我忽然间顿悟了,其实只要不按照本真的想法走路,人就会不断的走入歧途,一个人步入歧途,会将其他人牵引着共同迈入万劫不复。在复杂的人际遭遇中,对自己负责就是对周围的人爱护。

这道理并不复杂,却没有人真正懂得,或者说,大家都不敢于去尝试,所以,都如我和商誉一般,为了保护家庭亲人而委屈自己,却发现,这条路,成了所有人的不归路。

那段时间不断的反省着自己。

终于打消了爱的念头,准备做个无欲无求的女人。

可就在这时,姜浪萍再次闯进了我的生活。时间是我们完婚的一个月之后。

商誉睡在了车子里,其实过后想来,他未必真的睡去,很可能他只是希望用假寐来避免与我在窄小的空间里相对。

结果姜浪萍劫走了我,将我带到郊外的水塘边。

那是冬日,塘里的水冻了厚厚的冰,月光在上面被撞的鼻青脸肿。

我尴尬的面对着他,却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和姿态来承接他依旧干净却热烈的目光。

然而,他竟再次说了这样的话。

“跟我走。”

在我后来的岁月里,不断的听他跟我说这样的话,跟我走。

那是种接近信仰般的力量,他是绝对的引领者,我觉得,商誉那一剑没有刺死我,就是因为我必须用劫后余生来跟随姜浪萍,于是,我点头答应。

我天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就此离去,不再浸泡在世人的口水和自己的叹息里。然而,誉还是追了上来。

他和浪萍打斗起来,后来还受了伤。

当然,誉的身手是非常敏捷的,可是,与姜浪萍比起来,似乎还有段距离。因而真正阻挡了我们离去的人,实际上是玄墨,浪萍的哥哥。

我想,玄墨是他生命里和我不相上下的人。他不能伤害的人,养育他且用生命保护过他的玄墨哥哥。

后来我才知道,玄墨曾经也是个术士,只不过自知天资不够,且更为嗜杀的他,最终暗地里成为了效忠于燕王刘旦的刺客。

也许是因为过早的尝试了杀戮,那血腥的甜味让他不能抑制的奔赴到最凶险的地方,那便是刺客的战场,任何场合,任何地点,任何人,只要是阻碍了主人的步伐,便一律不问因果的铲除掉。让他们灰飞烟灭是玄墨这样诡异的杀手最高的使命。

因而,在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便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杀气。

就在我为姜浪萍观战的时候,誉还是偷偷的将我带走。

他用王命再次将我敲醒,我差一点害了浪萍,也害了商誉和我自己。

我们走后,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的丈夫,商誉,竟然被上林苑的白虎所伤,且不治身亡。

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我是希望逃走,可是,我从没诅咒过商誉,我不希望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至少,他也该和我说声对不起。

可是我知道活人永远赢不了死人,我没有资格和死去的誉再计较什么。

我被迫却也是很痛快的离开了商家。

回到俪屋,竟然遭逢了父亲的辞世。

那段日子,真是我最揪心的过往。

常喜母子在这个时候来向我示威,自然是被我整治了一番,我从来就不懂得忍让,所以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

最终,我还打了展屏一巴掌。

就这样,我们种下了更深毒的仇恨,成了真正不能化解的冤家。

后来在宫中,我以淖方成的身份担任披香博士的时候,她重重的对我进行了还击,我的脸险些被打开了花。

其实我从没想害她,我只是想救她。

我被迫折断的人生在这里转变了方向,姜浪萍就是那根将我缝合的线。

他竟然利用火浣鼠皮毛见到了刘弗陵。

也许他早已预见到刘弗陵会是一颗逃逸的流星,最终会走下神坛汇入浩瀚的星河。

所以,他利用了他的出离心,得到了我向往已久的自由。

可是,就在我们兴高采烈奔赴幸福的时候。

长安城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宫廷政变,那场浩劫不亚于征和二年的巫蛊之祸。

我已经看见了玉门关外的晚霞和夜露,谁料,就在这一刻,历史将他沉重的闸门关闭,我和姜浪萍被阻隔在了生死的边缘。

还记得,我伏在马背上,满身血污。

我的面纱就在那一刻掉落。从此,我放弃了自己的誓言,选择了勇气和承担。

我不知道,为什么仅仅相隔了一道城门,风就可以变的如此肆虐。

我重新打起精神,竟碰到了一队远行的商旅。

他们救下了我,给我衣服和吃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匈奴商人。

开始我有点害怕,不过他们异常友好。

还给了我一点点银子,基本上够我一路上跟随姜浪萍回到长安。

我想,这可能归功于我不属于长安人的那种凛冽的眼神。

他们说,你不像中原人那么精致,你有着我们的豪爽和粗糙。

于是,我甘心情愿的穿上了匈奴女人的衣服,那是一种苍灰色的劲装。

头上用麻巾裹住,基本上遮住了我的脸庞。

我的眉宇间的确有些男子的英武,可能真是这一点,让他们觉得我比较亲切。

后来,我骑着姜浪萍的马,重新入关。我不能让我的浪萍就这样留在肮脏的地方,要解脱的话,我必须带上他,否则,就一起陨灭,反正我曾经就是个破碎的星宿。

跟随他回到长安,我落脚在倚翠楼。

宝筝给了我力所能及的救助,我想,从此以后,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贵人。

然而,我的本能让我不善于与她们交谈亲近,我觉得这样彼此更加安全。

后来,我入宫见到刘贺,他果然是个昏君,竟然要将我的血放光。

不过好在那时浪萍已经获救,一切都要归功于刘弗陵留下的免死金牌。

我用自己的命做了交换,我觉得这是很值得的事情。

金尊冷 杜飞华(五)

上官燕的赶到救了我。

后来,我被她带到长乐宫,并曾一度跟随在她的左右。

她是个内心柔软,却十分理智的女人,在可以仁慈的时候绝不会过于刚硬,在必须果断的时候也绝对顶得住压力。我敬重这样的她。

她时常和我说起刘弗陵,她是发自内心深爱着他的,于是我告诉她,姜浪萍曾经说过,刘弗陵虽然身体不算硬朗,却会是寿命非常绵长的人。他很可能会比我们任何人活的都要长。

上官燕高兴的睁大眼睛。然后不断的点头,那感激的神情,让我觉得十分感动。

要知道,这世界上能真正感动我的人并不多。

她说,她终于觉得并不孤独,她的丈夫会守望她一生。

刘徇爱上我,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实,我从没有把他当做男人。

起初,在我心里他是个混混,后来成了帮助过我的故人,再后来,竟然成了帝王,不过,他的确算的上是个精明智慧的王者,而且非常的理智和锐意。只是,他从不是我想象中的男人。

可是,无论我怎样拒绝他,他都不肯放弃。

后来,他甚至强迫我服从,那是我有生以来面临的最大的屈辱,我举起了那把剑,是浪萍交给我防身的剑,刺向了他。

可那竟然是他的剑,那把后来被载入史册的毛贵。

浪萍被我冲动的举动连累,流放房陵。

那天,我嚎啕大哭,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慌乱和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

然而,我却被刘徇牢牢的抱在怀里,他铁钳般的手掌让我意识到我再一次与自由擦身而过,且很有可能再难遭逢。而更加令我悔恨绝望的是浪萍将要离我而去,我不想他离开我,我要陪着他一起去。

我们总是分离,却总是会相逢,然而这次我有种不寒而栗的绝望,我们似乎终生也不会碰面了,我的浪萍。

刘徇似乎在我冲动的举动里找到了借口,最终得以将我留在了身边,成了披香博士,淖方成。

然而,隐姓埋名的日子我十分倔强,将自己囚禁在神明台,我只望着房陵的方向,那是一种祈祷,祈祷我再次破碎的星宿不要在这个时候陨落,我从不会像旁人那样丧失希望,就算七十岁,我也要出宫。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惊讶于自己竟然还有客人。

那就是长烟,她是唯一我允许来到神明台的人,不为别的,因为我欠了她很多。她的手上,至今仍留有伤疤,那险些将她毁掉的疤痕让我永远都无法对她趾高气昂。

于是,在一个大雨袭来的夜晚,我请求她的原谅。

她对于我突如其来的低姿态觉得有些惊讶。

良久,她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臂。她的指尖渗透着一种奇异的温暖。

她望着我的眼睛,清晰的和我说。

“应该由我来向你道歉,怎么你竟然会先我一步。”

我抬起头,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是我仍旧摇了摇头。

相爱不是错,错的永远都是误入的人。

我以惨痛的微笑来掩饰内心的悲哀。

她仍旧那样用一种开阔的目光来注视着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过于苛责了自己。”

是啊,我是个苛刻的人,对别人,对自己都从不宽容。

就这样,长烟成了我在宫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唯一敢于和肯于来神明台坐坐的人。

我本来有充分的理由来痛恨和诅咒刘徇,可是当长烟来告诉我,刘徇为了立糟糠之妻做皇后竟然得罪了霍光时,我还是将头扭了回来。

那一刻,我似乎看见天边卷起了一道乌云。

我知道,他无力独自对抗霍光。

这时,长烟说道:“我知道你是杜飞华,我也知道陛下为何对你念念不忘,因为,他将你当成了故人,那可以见证他往日的值得他信任和等候的故人。”

我转过头来。

长烟的话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我太坚持自己的立场而忽略了刘徇,我因为要恨他而忘记他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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