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全集_by_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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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全集_by_冷音- 第2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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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就算少了这一笔,他们之间,也不见得有多少转圜的余地便是。

  足下脚步未停,心思数转间,西门晔已然行至大牢,并于下属的引领下来到了关押云景的牢房前。

  坚实的铁闸后,一抹身影瘫靠于角落之中,周身衣衫褴褛、十指隐见几许血污,略有些肮脏的纤秀面容之上神情迷乱,双眼空洞无神,若非那双同样带着血污的唇仍不住张阖着低喃些什么,说这是具死尸都不会有人怀疑。

  微一凝神听出对方喃喃喊着的乃是「小冱」二字,西门晔双眉一拧,本已多少克制了的杀意再次盈满心头。

  但他毕竟是极为自制之人。即便心下十分厌恶云景,脱口的却仍只是淡淡一句提问:「用刑了?」

  「是,可没敢用得太重。高管——高城的体质极弱,属下怕他禁受不住。」

  「可曾问出什么?」

  「这……高城早在收押前便已形同疯狂,不论属下如何逼问,都只会如眼下这般喃喃自语……」

  「所以什么都没得到?」

  「属下无能。」

  听出主子那音调中藏着的冷意,牢头心下一紧连忙下跪请罪。好在西门晔虽心乱不已,却绝非胡乱迁怒之人。云景当日的狂态他也是亲眼见着的,是以此刻虽难免不豫,却还是在沉吟片刻后、启唇道:

  「也罢……你暂且退下吧。」

  「是。」

  那牢头也是机敏之人,知道主子多半另有手段,一应之后当即识趣地出了牢房、掩上石门当起了门卫。

  ——作为西门晔的嫡系人马,他对这个少谷主的能耐一直是极有信心的。

  随着石门关闭的音声响起,偌大的石牢,一时便仅余下了这「主仆」二人。细碎的低喃回荡在寂静的石牢之中,竟莫名地添了几分悲凉凄清之感。

  冷冷凝视着那张憔悴不已的纤秀面庞,西门晔抬掌拉开铁闸缓步进到牢房之中,而在确认那双眼眸充斥着的茫然并非作戏后,无视于里头的脏乱径自于云景身前坐了下。

  刑讯、搜神之流的手段,主要是针对神智清明、意志坚定之人,目的在于化解其精神上的防备以求得真相。可一个早已因打击过大而失了心神的人,精神上又有什么防备好化解的?在此情况下,要从他口中得到线索,自然得先想办法让他恢复神智。

  也正因为清楚这点,即便胸口的杀意与恨意不住翻腾着,西门晔还是逼着自己将那些个情绪尽数藏下,以一种平静中略带冷意的音调淡淡唤出了声:

  「高城。」

  如此口吻,便与双方主仆关系未生裂痕前全无二致。

  他不知道云景内心究竟有多少纠结和思量,却清楚自己身为救命恩人多少存着的分量,故刻意如此相唤以求唤回其神智。

  只是他唤是唤了,对眼前的人却似没有太大的作用……见那双眼视线依旧茫然,那双唇也依旧不住喃喃低喊着「小冱」,西门晔眉头一皱,却在烦恶之外、某种苦涩,亦随之溢满于心。

  因为那份过于可笑、却切实存着的羡慕之情。

  他羡慕云景,羡慕对方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唤着那个名、堂而皇之地让自身沉沦在痛苦之中逃避一切,可他却只能逼着自己清醒地面对伤害所爱的痛苦,连那撕裂心肺的声声呼喊都只能逼着自己咽了下。他更羡慕云景能得着冱羽那般无条件的信任,羡慕着……那份让冱羽即便中毒昏厥、却依旧残存着微笑的宽容。

  可,凭什么?

  

  凭什么云景如此伤害冱羽性命却仍能得到原谅,而他连一丝微笑都难以求得?就因为那不知多少年前短暂的相处后萌生的「亲情」?还是那薄弱得可笑的血缘牵绊?云景甚至都没认出冱羽便是当年的「小冱」啊!可凭什么?凭什么像这样一个下贱的男娼,却能轻易得到他心心念念苦求而不可得的物事?

  但不论心下如何不甘、杀意如何强烈,他刻下所能做的,也依旧只有继续想办法让云景恢复神智而已……俊容之上几分自嘲升起,却终还是化作了过于难测的深沉。

  一个抬掌覆上云景掌心缓缓送入真气助其平稳气血和脉息,小半刻后,见情况差不多了,他刻意柔和了声音、启唇轻轻一唤:

  「云景……景哥……」

  如此唤法,自是有意模仿凌冱羽了——二人的音声虽颇有差距,可兴许是那「景哥」二字的影响力过钜、又或者是那番真气调理奏了效,西门晔音声初落,便感觉到云景的身子猛地一颤,原先迷茫的双眸竟逐渐汇聚了视线!

  知道目的已然达成,他当即抽回了手,容色微冷静待其恢复……随着那双眼眸逐渐转为晴明,原仅是不住低唤着「小冱」的双唇轻颤,而终化作了这些天来第一声有意义的呼唤:「爷……」

  「清醒了?」

  见他已认出自己,西门晔音声略沉,先前刻意压抑下的冰冷杀意至此已是再无掩饰:「可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会这么问,自是打算以此为引,让云景将事情的经过好生交代一番。只是这一问才刚脱口,便见云景原已清明的眼眸转瞬又已是几分疯狂之色袭上……瞧着如此,西门晔心下愠怒一声冷哼、抬掌便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仅管因有所顾忌而未曾于动作中带上丝毫真气,可这一巴掌所挟带的力道却依旧让受着的云景失衡地跌趴上地面……感觉着颊上传来的阵阵热辣痛感,青年原有些迷乱的神智再次恢复,可那份无从逃避的自责与懊悔,却让他终忍不住掩面痛哭失声。

  但此刻的西门晔却没那份任其发泄的闲情逸致。他站起身子冷冷睨视着伏地痛哭的青年,脱口的音调森寒一如心底难以平息的杀意:

  「不要以为沉浸在自责中失心狂乱便能对得起冱羽的信任和宽容……你若真对冱羽感到愧疚,就别再放纵自己如此逃避。」顿了顿,「是谁指使你的?」

  「是……霍爷……」

  「霍景?」

  「霍爷说……只要凌冱羽死,爷就再无需为此……痛苦挣扎……所以……」

  哽咽着音声道出的,是那个让云景决意下毒杀人的理由。

  他虽经历坎坷,却毕竟仍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非刀头舔血的江湖中人,对于夺人性命之事自也有所抗拒。可见着西门晔为凌冱羽如此的痛苦挣扎,又有「霍爷」在旁教唆撩拨,让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动手的决心——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这辈子第一次双手染血,害的,却正是他自个儿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与希冀。

  这番话,说的人自责痛悔,听的人却也是如遭雷击——西门晔曾推断过无数个促使云景听令下手的理由,却惟独没想到原因竟是出在自个儿身上——他费尽心思只盼护得冱羽周全,却不想那个迫使冱羽命在旦夕的罪魁祸首,终究还是自己。

  不……他不该惊讶的,不是么?若不是他,冱羽又怎会给牵扯进这些、甚至面临到这种种危险?若不是他利用了冱羽、欺骗了冱羽,那个如阳光般明朗的少年,如今也必然能率性恣意地徜徉于山林间,而非呕血昏厥、生死不知……

  意识到这一点,西门晔顿时只觉一股腥甜冲上喉头,虽勉强将之压抑了下,伴之而生的气血紊乱却仍让他有了短暂的晕眩。好在眼下牢房之中仅只二人,云景也依然伏首痛苦,这份异样才不至于为任何人所觉察。

  稍退了步稳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闭目调息片刻后,西门晔抬手扶额、一声低叹。

  「你将药下在饭菜里?」

  「是……」

  「知道是什么药么?」

  「不知……霍爷只说……毒发后一刻钟内未得解药,便会……毒入脏腑,无药可解……就是医仙复生,也无力……可回天……」

  音声依旧哽咽,可那终得串联成句的言词,却让本自强撑着的西门晔在理解过来的同时终是难以自持地一个踉跄、重重跌靠上了身后的铁闸。

  一刻钟?

  单从那日菜肴残留的状况来看,光冱羽用饭的时间便有一刻钟了,更何况从后头那场骚乱开始到李列出手救人之间所耗去的……就算李列医术通神,从离开分舵到觅地救治也必然得耗上好一段工夫,如此,不论毒性的发作是否有所延迟,这连串动作下来,也必定大大超过了云景口中的一刻钟……

  一刻钟内未得解药,便……毒入脏腑么?

  在此之前,即便已亲眼见着濒死的冱羽,他心底也仍旧是存着一线希望的,因为李列的「医术」,也因为那份早已深入骨髓的情意。即使欺瞒、即使背叛,他也从未想过冱羽会因此而有什么万一——事实上,直到那一天前,他甚至是没想过冱羽会因此事而危及性命的。

  可如今,便连那一线希望,也似因着云景所道出的一切而破灭殆尽。

  无力……可回天?

  简简单单的五字,却单是想着,便教他浑身如临冰窖,向来清明的思绪更是一片空白。掩饰什么的此刻全给抛在了脑后,他几乎是靠着身后的铁栅栏才不至于当场瘫倒,吐息亦已是一阵紊乱。

  死……?冱羽……会……

  不……

  不会的。

  他不能、也不会相信的。

  且不说这仅是霍景的片面之言,是真是假犹未可知,单从李列能在那么恰到好处的时机出手相救来看,就知道这位老敌手对那场骚动可说是早有预期。而既然是早有预期,以其能耐,又岂有可能对此全无防范?

  思及此,虽知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原先大乱的心神却已多少稳定了些。西门晔扶着身后的铁闸让自个儿重新立稳身子,冷然睨视着云景的目光却在厌烦之外同样添了几分怜悯。

  ——因为那句「无力可回天」之后、本就不断哀泣着的青年无视于手指的伤十指紧握成拳、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的模样。

  不论过去做过些什么,至少此刻,云景对冱羽的关心懊悔之情都是实实在在的……知道再这么下去对方就算不疯也可能会自寻短见,念及凌冱羽对这个远亲的关注,让西门晔终还是压抑下让其自身自灭的打算,于离去前淡淡落了句:「你或许不记得了……不过事发不久,黄泉剑便孤身闯入分舵劫走了冱羽,至今仍未见其踪影。」

  言下之意,便是凌冱羽的生死犹未可知了……如此一句罢,也不管云景听完会有什么反应,西门晔已自提步出了铁闸、就此离开了牢房。

  这番问讯看似简单,可除了让他几度心神大乱之外,也同样让他确定了几个事实:其一,理当仍留在流影谷中的霍景居然出现在淮阴,而他却全无预警,不是内部出现了问题,就是这所谓的「霍景」另有玄机;其二,不论那个霍景是真是假,其身分都绝不止「北地第一富商」这个名头那般单纯——若真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他又何必指使云景谋害冱羽、掺和进这对他不一定有益处的江湖斗争之中?

  如果真有那么个对东庄、对北谷都虎视眈眈的一个「外敌」存在,那么这个霍景乃至于海青商肆就必然与其牵系甚深,甚至当年他救了云景的那个「意外」……都很有可能是这个外敌蓄意设下的陷阱。

  若没有那个意外,他不会想到用海青商肆为掩饰,不会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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