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记 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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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画记 飞花-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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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我急于赶路,是不应该再载过客的。但在提贝,由于全民笃信佛教的关系,沿路看见有行走的人要求搭车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而且,现在天色已晚,我知道车行三个小时后,会到达一个牧民聚集的地方,如果我不载他,他很可能要在山间过夜。
        这样一想,我便停下了车,打开车门请那个牧民进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牧民,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传统的提贝式服装,面目英俊,头上梳着一条黑油油的辫子,辫梢上系着一只绿松石的发饰。
        他上了车便对我微微笑了笑,这个年轻人肤色黝黑,目光炯炯有神,神情间英气勃发。
        我用提贝语和他打了声招呼,问他去哪里。
        他对于我能说熟练的提贝语似乎吃了一惊,但马上便露出十分亲热的神情,说他是到前面的那个牧民聚集地去的。
        我便发动了汽车,然而便在这个瞬间,我忽然瞥见他的左手握在腰刀的柄上。
        提贝族的年轻男子都喜欢随身携带腰刀,这些腰刀一般都装饰有各种宝石,当他们切肉的时候,可以方便使用。
        这本没有什么特殊的,然而令我奇怪的是,他的腰刀上不仅装饰有各种宝石,同时缕着一个罕见的星月交插的符号,这种符号,据我所知,只有在一些大寺院的护法所使用的腰刀上才会有。
        我当时心里一愣,本来我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牧民,然而他的这把腰刀却是极不普通的。
        他立刻注意到我的神情一变,便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抽出腰刀,一刀向我的腰际砍来。
        本来,如果我没有看到他腰刀上的这个符号,可能已经被他砍中了,然而由于我见到了他刀上的符号,心里一惊,便难免有了警惕的想法,因为一个寺院的护法,决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条荒远的山路上,而且他的打扮,分明是想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牧民。
        他一刀砍来,我立刻身体一侧避过这一刀,这时汽车已经发动,我身体一侧的时候重重地踩到了油门上,汽车立刻尖啸着冲了出去,事出不意,我与他都向座位上跌去。
        我在跌倒的同时一只手刁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他惊呼了一声,腰刀脱手落了下来,同时他的右手一拳向我的面门击来。我看见他手上戴的绿松石戒指上蓝光一闪,心里暗惊,知道他的戒指上必然藏有毒针,我连忙向后一仰,由于车子里空间窄小,我向后仰的时候,头撞到车门上,车门立刻便打开了,我便顺势滚出了车子。
        然而便是因为我顺势滚出了车子,居然救了我一命,原来此处正好到了一个弯道,我和他在车内争斗,而车子便直向前冲去,当我滚出汽车的瞬间,车子正好冲下了山崖。
        一声巨响过后,那车子便一路向下冲去,我连忙跑到崖边,下面是一条河谷,车子毫不犹豫地冲下河谷,一路翻了许多跟斗,我仔细地观察着,不见那个提贝族青年从车子里跳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生还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我仍然立刻沿着山石慢慢爬下崖,虽然那个年轻人想杀死我,我却不能见死不救。
        这山崖极高,而且极为陡峭,我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勉强爬了下去,我一边爬一边心里叹息,就算那个年轻人在落下崖的时候没死,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也一定是在劫难逃,因为整个车子已经完全沉入水中,如果他不立刻爬出汽车,他便会被淹死。
        好不容易爬下了山崖,我立刻潜入水中,汽车半沉半浮在河底,车门半开,我向里张望,里面并没有看见尸体。
        我沉吟了一会儿,就算他死了,尸体也不会消失不见,我又在汽车的附近潜泳了一会儿,仍然没有看见半点尸体的痕迹,此地水流甚急,尸体如果在落入水中时被冲入水里,很可能会飘出很远,我又沿着水流游了很远,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那么很可能尸体已经被冲得太远了,但同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没死。
        我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矫健的身手,在落崖的时候,他立刻潜水逃走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我爬上岸,心里不由暗忖,为何我一到提贝就会遭到暗杀,这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再爬上山崖,夜色已经深了,寒风凛冽,一直吹到我的骨髓里。我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发了会儿呆,现在汽车已经毁了,而我又全身水湿,看情形马上就会下雪,我一生还没有这么倒霉过。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决定马上上路,如果我不想被活活冻死,我必须在午夜来临前赶到那个牧民聚集地。
        我决定跑步前进,这样即可以快一点到达,又可以使我自己温暖一点,想到不得不跑那么长的路,我不由又叹了口气,我一向尽量避免吃苦,应该说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现在居然要受这样的苦楚,却是为了我一念之仁的原因,真是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然而正在我打算开始跑步的时候,却看见远远地来了两盏灯火。
        我心里一动,立刻停了下来,在这个时候,难道还会有汽车经过吗?
        那两盏灯过来的速度并不快,我目测着距离,如果是汽车的路,这辆车一定是开得极慢。
        当那两盏灯越来越近,我终于可以看清的时候,我不由地吃了一惊,原来那并不是一辆汽车,居然是一辆由四匹耗牛拉的车。
        耗牛后面是一辆两轮的大车,车帘厚厚的,装饰着吉祥图案,车帘前挂着两盏防风灯,显然点的是牛粪,在燃烧的时候有一种淡淡的青草香气。车轼上坐着一个全身穿着厚棉衣的提贝族老者,他一看见我便停下了车。
        在这个时候看见这样的一辆车,真是一种奇迹。提贝虽然保持了许多原始的传统,然而,在交通工具上还是吸收了许多西方文明的产物。目前在提贝的乡间,牧民也经常用汽车作为交通工具,我就亲眼看见许多牧民用解放牌汽车运输,那是一种六十年代的产物,虽然古老,但毕竟也是汽车。
        但这辆耗牛车却保持了完美的古老传统,车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象是刚从博物馆里拿出来的,决不能想象居然真有人用它做为交通工具。
        我一看见这辆车立刻就愣住了,居然忘记了说话,当时我的感觉就象是聊斋故事里的书生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然后有一双灯笼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灯笼的后面通常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就象是要印证我的想法一样,车帘里有一个极美丽的女子的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为什么要停车?”女子说的是提贝语,语声清婉动人,如果用黄莺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赶车的老者便回答:“有一个年轻人,他好象要搭车。”
        这时车帘一掀,一个提贝族少女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那时一直愣愣地发呆,而一看见这个少女又立刻吃了一惊,这女子不仅声音美丽,容貌更是美丽异常,在淡淡的灯光映射下,当真是端丽不可方物。
        我相信我当时的表现一定象个傻瓜,因为我一直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少女微微一笑,她问我:“你要上车吗?”
        我吞了口口水,发出了很不体面的“咕”的一声,我说:“是的,我可以搭你的车吗?”
        少女笑着说,“当然可以,请进来吧!”
        我踏上车,少女一直掀着车帘,车厢内也点着牛粪灯,使整个车厢笼罩着一层温暖的淡黄光芒。
        我正想一步踏进去,却忽然发现整个车厢都铺着丝绣的地毯,那少女一双纤足踏着雪白的丝履踩在地毯上。我立刻又收回了脚,因为我的鞋刚才在下崖的时候踩了一脚的泥,如果我冒然踏进去,必会把那么精美的地毯踩得一塌糊涂。
        少女的眼睛瞟到了我的脚上,她微微笑了笑,我脸上一红,说:“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少女看了我一眼,“进来吧,你全身都湿了,如果呆在外面,会冻坏的。”
        这少女语音本来就十分柔婉动人,再加上殷勤劝慰的神态,我立刻又觉得自己开始有些迷糊起来。
        本来我也并非没见过美丽的女子,但这少女不仅美丽,全身都带着一种淡然温婉的气质,而且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荒郊野外,见到这样的一个少女,整件事情都带着无法言喻的神密感。
        我又一次想到了聊斋里那些遇到美丽狐仙的书生,这种情景实在是太象了。
        我脱了鞋子,进入车厢,车厢很大,布置得十分舒服,在车厢的正中放着一个大大的牛粪火盆,围着火盆三面都是用提贝刺绣装饰的软塌。
        我在少女的对面坐下来,觉得我自己在这样肮脏的情况下无论坐在哪里都是不合适的,然而那个时候外面天气已经十分寒冷,而且我也对这个少女充满了好奇,也便顾不了许多了。
        在我进入车厢后,耗牛车又开始慢慢前进,耗牛是一种走得极慢的动物,但却十分能耐寒,旧时的提贝人经常用这种动物作为运输工具。这车走得极稳,坐在里面的人几乎无法感觉到车子在前进。
        提贝族少女一直在对面看着我微笑,她问我:“你是中国人?”
        我连忙点头,我本来并不是一个笨嘴拙舌的人,但一看见这个女子,我居然变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说:“你去哪里?”
        我说:“我是到那西达泽寺去的,但刚才遇到了一点意外,我开的汽车翻到了崖下,幸好我反应快,临时跳车,因此才保住了性命。”
        少女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你也去那西达泽寺吗?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正是到那里去,我们倒是可以同行。”
        我精神一震,连忙说:“那真是太好了,我叫燕楚,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
        少女微微一笑,她说:“我叫央金!”
        央金是一个极普通的提贝人女子的名字,在我认识的提贝人妇女里,至少有三四个是叫这个名字的。
        这时车外的老者挥了挥长鞭,耗牛立刻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耗牛奔跑,在我的印象里,这种动物是不会跑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它们不仅能跑,还跑得极快。
        耗牛开始奔跑后,车子就变得颠颇得多了,我们也不再交谈。
        央金似乎有些疲倦,她斜倚在绣榻上,姿式说不出地娇憨,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淡淡的灯光照着她淡褐的肌肤,隐隐泛着珠圆玉润的光芒。我本是最不喜欢提贝族女子的肌肤的,尤其厌恶她们由于长期日照而留在脸上的红斑,但这个女子,便是脸上淡淡的红晕也是那么招人怜爱,完全扫去了我以前的偏见。
        耗牛奔跑后,速度就变得快了许多,我们终于在午夜前抵达了那个牧民聚集区。
        提贝族的牧民经常由一个个小部落组成,一个部落有时只有三五家人,多的时候可能有几十家人。
        一家人便是一两个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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