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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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翼天使-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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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会?”
  “没什么。”
  “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
  “哦。”
  “她已经走了吗?”
  “是的。”
  “好。那就好。”
  “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情不能说话吗?”
  “我正好打算走。”
  “那就留会儿。”
  “不行的。”
  “有事情?”
  “没有事情。不想待在办公室里。”
  “那好。走吧。”他就挂了。
  无情无义,还走后门,还是那么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我也挂了电话,生气了。
  我把门锁上,走出去等电梯。电梯还在十几层楼,每一层都停,我索性去走楼梯了。
  一共下6层而已。我闷着头往下走,根本不看墙壁上的数字。一直走到地下一层,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一推门,竟然走过了,已经到了地下车库。我第一次来车库,看到的第一眼,觉得很喜欢。灰的色调,地上刷着红色的漆线,顶上裸露着黑色的管道,空旷的场地里,车子寥寥无几。我推开门,信步走进去,好奇地东张西望。与其说是好奇,真不如说是轻松。那里还有一丁点儿的神秘莫测,将近走到尽头,却还是我一个人。
  突然有一辆车子发动起来,声音在这个地下的空间里膨胀开,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
  车灯亮了。我回头去看,那是最里面的一辆车子,唰地启动,划了一个弧线,正行驶到我走的这条主线上。我慌忙往旁边让。可是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我的前头。我不敢往前走了。直至空气停止了振动,我和车子之间的沉默还没有被打破。
  突然,有人笑起来。车门喀哒一声,在我面前开了。
  斯璇露出了头,他朝我招手。
  我上了车。觉得生气更有理由了。这是恶作剧。
  我说,“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我还想问你呢!你开车吗?”
  我摇头。
  “那为什么来车库?”他发动了车子,缓缓地向出口处开去。
  “我走下楼的。但是走过了。”
  他笑。
  “这是你的车子吗?”
  “不是。我那个朋友的。就是甄蔷的哥哥。”
  “你来接她的?”
  “本来是,大弓要我来的。可是打了电话,你说她已经走了。我想了想,既然车子都骗出来了,为什么不兜兜风呢?而且,你也在。”
  我什么也不说,看着车外的大街。红灯一亮,自行车拥挤在一起。他从出口处直接拐进了一条小路。
  “我们去哪儿?”
  “你没有事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没有。”
  “那就随便我了。兜风。要彻底没有目标。”




《二十五岁》第五章4(2)



  车窗外的道路,渐渐、渐渐地往机场高速的方向去了。
  “别往机场去。”
  “不是往机场。”
  “那下去。”
  “本来就是要下去的。”
  “不想看到这条路。”
  他瞥了我一眼。
  “上个月……我又回了一次上海,回来的时候走这条路……以前觉得开阔,那天觉得很荒芜。”
  “去干吗了?”他的声音变冷了。不再逗我了。
  “去奔丧。我外婆走了。”
  我们下了主路,走了很远,似乎已经靠近机场了。有树林出现,一片一片的。白色的树干笔直而精干,在车子的行驶中,那些枝杈在互相覆盖、交差而过,树排列在我的右侧,像人一样有感情。
  斯璇把车停下来。他说,“想下去吗?那里有棵树,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鸟窝。”
  我们下车。并排地走。我低头看着泥土,虽然是春天,可是地上也有一些落叶。都是绿色的。
  “秋天来过。不知道那鸟窝还在不在。”他点了一根烟,用左手拿着。我走在他的右侧,烟似乎在很远的地方飘来飘去的。
  我们走了大约十分钟。树木隔离了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只听见我们的脚步踩在大地上的声音。再远处,有一些房屋,我想它们给我安全感,如果这里是茫然无际的树林,我一定会惊慌。我害怕没有尽头。
  我把这感觉说出来。
  “有城市的根,长出的枝叶就会拒绝自然。你就很难说,那是一棵真正的树。”
  “可能,那种平静的死亡,给人的打击更长久,让人害怕。”
  “不用害怕。”
  “可能吧。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我的确想起来了,“小时候,上海的夏天会有很厉害的雷雨天,天阴下来,白天也像晚上,然后就是突然的雷声,非常响,非常近,似乎房顶上面就是雷公。那时,妈妈和爸爸都在上班。我和外婆在家。外婆在厨房里烧烧弄弄的。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我其实觉得很刺激,打雷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大叫……”我呵呵笑起来,看到那个小孩子,我自己,在窗前趴着,“可是我想,小孩子应该害怕打雷,这是应该的。所以我就躲进一个角落里,在床上,外婆会把被子和枕头叠在一起,斜放在床角,那样子,床角和被子枕头之间就有一个三角地带,黑黑的。我就跳到那里面去。然后,开始装着害怕,我大声地叫,可是外婆没有来;我就更加大声地叫,终于把外婆叫来了。她的手是湿的。我把自己完全遮在那个角落里,蹲下来,枕头比脑袋还高,有一床被子和两个枕头。外婆找不到我,她就开始叫我,可是我就是不答应。外婆越来越着急了,她甚至趴到窗口去看楼下。她呼唤我的声音开始变了。那时候真的打了一个响雷,我不自觉地叫起来,外婆一把拉过被子和枕头,她看到我,把我拉到怀里,哄我,说,乖孩子,不害怕,不用害怕……可是那时,我在她的怀里,觉得非常内疚。我假装害怕,我却吓着了她。”
  我说完了。
  斯璇靠在一棵树上看着我。我深呼吸,想往前走。他拉住了我。拉住的是搭在我手上的衣服,衣服的袖子。一件黑色的开衫毛衣,在车子里就没有穿。他拉住了袖口,袖口软绵绵地一落,从他的手掌里落下来。
  我说,有点冷。我把毛衣拉起来,要穿。
  他说,“过来。”
  我过去。我们之间,本来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脸蹭着我的头发。
  再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才放在我的背上。
  体温,透过我的紫色衬衫,抵达了我的后背,又抵达了我的心。
  我们就那样彼此靠了一会儿。我渐渐听到了鸟的声音,真的非常、非常多的鸟。
  “你说的鸟窝呢?”
  “就在我们的头顶。”
  我没有朝上看。我想他的手一直按住我的头。
  天彻底黑下来了。远处的车灯明亮地滑动,流畅得就像水珠。
  我终于觉得冷起来。披上了黑色的毛衣。
  黑暗让我看不见他的脸。我想象着一切可能。我如此放肆地想,只因为黑暗也会遮住我的神态。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在一个日本餐厅。
  在吃一盆鱼生的时候,我很小心地沾着芥末。他问我,“新画的一些画,新出生的天使,要不要看?”
  我点头。
  我一直记得那个餐厅。它是恍如隔世轮回开始的临界点。就从“天使”的那个词儿开始,世界向着往事的方向倾斜了。




《二十五岁》第五章5(1)



  我不知道爱情是怎么来的,但是我知道,它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我穿了整整一个月的黑色。而斯璇,竟然也从那天开始,穿了一个月的黑色。仅仅因为这个,我就会感动起来。我没有忘记小姨说过的,关于他的天真。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会说那假装害怕的往事。难道潜意识里,我也在假装伤感,以得到另一个拥抱吗。这想法让我不安,但随后的快乐却轻而易举地抹煞了它。
  斯璇突然进入我的生活。几乎让我措手不及。
  他从来不给我的办公室打电话。不在楼下接我下班。在加班的夜里从来不约我。
  他只出现在我的家庭范围里。他给我的家打电话。只要有人接,他就会来,或者我会过去。
  我们说话,似乎永远都有话说。不说话的时候也很多,我会做他的模特,长久地看着他,一动不动。那是我最迷恋的时刻,就那么坐在那儿,被他摆布好,什么样的光线、什么样的衣着,至于神态,他从来不要求。我就那么坐着,有时是站着,就那么看着他,每次看一个点,他的眼,眉头,嘴角,耳垂,手指,膝盖……每次看到他停止。他也在看我,可是看一眼,就回到画布上,我可以听到油彩涂抹在画布上的声音,画布有轻微的振幅,因为他会用力,画布会在一个点、一条线上凹下去——而在我眼里,就是朝我这里凸出来。
  我们画画的时候,从来不播放音乐。呼吸也是一种音乐,足够丰富。我们互相注视着、互相聆听着、互相描绘着。偶尔,他画得很快,可是我还没有看完。我会说,你不要动,你也做我的模特。……往往,我们会同时闭起眼睛,深呼吸,朝对方走近,结束那场对视。
  我们以前就在一起吃过饭。喝红酒,叫外卖。这时依然是。
  我们当然会谈到晓桐。那是我们共同爱的人。我们都想她。有一天,我到他家的时候,夕阳正灿烂着。他站在窗前,对我说,有一次他和晓桐也是看到这样的夕阳,似乎两天的夕阳一模一样。他问,夕阳会有轮回吗?那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说,再放一个杯子吧。他说好。于是,我们放了三个杯子。倒了三杯红酒。我们是这样喝的:我先喝他的,再喝我的,再喝她的;然后再倒满,他来喝,先喝我的,再喝他的,最后喝她的。
  有一天我很想问,在这两年里,他还爱过谁。可是终究没有问出来。没有那个勇气。
  差不多到了夏天正热的时候了。我们见面的频率还是保持在一周一两次。
  他提出要画天使系列。那是在网上。我一边和他聊天,用“Lillian”——我的英文名字;一边看一些资料,为筹备一个专题。那些新招聘的编辑已经转正上班了。我的任务主要是选题策划,以及整体控制。这个专题,我必须首先自己弄明白。
  ——这次画谁?
  ——守护天使。送走灵魂的天使。
  ——它们什么样?
  ——我还不知道。
  ——你在干吗?
  ——在想。
  ——要我说话吗?
  ——要。我需要你的善良。
  ——网上怎么善良?
  ——像无辜的鱼。
  ——你知道吗,和你的画相比,我一直更喜欢你的语言。你的画,会让我害怕。
  ——脆弱。
  ——不是!语言里,你敏感,但是忧郁。可是画里,你冲动,你暴力。
  ——暴力里的忧郁,冲动的忧郁,在我这里,都是相通的。都由我出发。
  ——那么暴力和善良,怎么放?它们的位置?
  ——善良是内在的,否则就无力。暴力是有结果的,否则就是冲动。
  ——那么你内在的善良呢?为什么问我?
  ——因为你的善良没有外壳。是软体动物一样的存在。
  ——我有的。只是很薄。
  ——很好。你知道你有。我知道我应该有,可是有时,我觉得根本摸不到它。
  ——给你一个建议。
  ——说。
  ——爱上善良。爱是内心的,那种共鸣。找到了另一半,那么自己的那半,也就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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