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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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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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寥寥小卒,抱头蜷缩在山边旮旯,脸上是涕泗滂沱,身下是屎尿横流。燎火辉映处,马车围成的战阵里躺着三具尸体,有一人,伫立其中。那人只露着背影,长发披散,衣裳朴素,两肩平宽,背脊挺拔,拎在手里的剑垂耷至地面,姿态犹如信步闲庭,加之周围光火冲天,直将那身影罩得如似幻境。只是那顺着剑脊潺潺流下的鲜血,惊煞众人,碎了满地的梦魇。 
  “谢、谢恩公!” 
  一声哭腔。姽婳这才注意到那人近旁,还趴着个软了手脚的,看他衣冠,应是个尊贵的人。 
  “我是齐军师季,纪季在何处!”姽婳声色难掩怒意,若纪季是这三具尸中的一个,那么眼前这人,她杀定了。 
  “在下正是!”软脚的从地上趴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齐军救我!” 
  来到跟前,纪季忙不迭的掏出印信,姽婳借光一验,顿时松了口气。看着以背示人的家伙,问道:“那人是谁?” 
  得了安稳,纪季喘了口气,干笑两声:“正是这位恩公,救我于贼人剑下,免我一死!” 
  姽婳看着那背影,不知为何,竟然心生战栗:“敢请教足下名讳?” 
  “阁下可是平定华父督的齐国公子季?”那人不答反问。 
  姽婳一怔,咳了声:“正是。” 
  “是就好。” 
  说着,那人煞然转身,众人又是一愣。原来那人竟戴着惨白白的面具,将面容遮了个密不透风,转身过来,仍就看不清相貌。只是那一双如寒冰般凌厉锐漠的眸子,看得人心头发怵! 
  “是就好?”姽婳失笑,嗓子里拖着卿赖的余音:“难道足下认得我?那倒汗颜,我却不认识足下。” 
  一瞬间,那人眼中的迸发的杀气如冰消般,竟化的无影无踪。跳跃着火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姽婳,一步一步的迈过来,浑身气焰蒸腾,骇人非常。 
  汲云卫将欲上前护驾,姽婳摒退众人,淡然道:“足下不以真容示人,难道连个名也没么?” 
  “子元。”那人话里凭添几分笑意,和幽幽深目一起透过白色面具,传入耳里,映入眼中:“我叫子元。”     
  防关城楼上,姽婳蹙眉注目,将信将疑的瞅着纪季。 
  纪季抹去额角的冷汗,暗叹一声少年英才。若说乍见那青涩秀美的脸庞,还有些不信,那么此时这副盛气凌人的姿态,绝不容人有半点置疑。看他双臂抱胸,箕踞席上,分明是散漫极了的,却又将一室的气息都玩弄掌上,那魄力岂是一般乡人武夫强装得来? 
  “在下是说,将酅地为齐侯附属……”纪季小心翼翼的问:“请齐师代我统御,不知齐师可愿受我这弹丸之地?” 
  挥之不去的阴霾下了眉头,上了心头。姽婳甩清思绪,接过纪季奉上的红玉印,捏在手中把玩着:“纪季可想清楚了,此印一但交付,酅便划入我齐之版图,阁下世世称臣,再不是酅之君。” 
  纪季止不住的点头:“想得十分清楚!吾兄意欲夺命取地而后快,我躲得开一次,躲不开次次,酅地是万万不可再回的!惟愿齐师哂纳这穷土一方,另赐我宅田几分,养我家族,不敢他求!” 
  “自愿?” 
  “吾之夙愿!” 
  见师季终于点头,纪季如蒙大赦,心中飒然畅快。忽而,又听见:“令兄纪侯为何施祸于你?” 
  姽婳单手支颐,睨着纪季,拉闲呱也似的问着。 
  纪季叹了口气,不堪回首的道:“说来惭愧,起因皆由一幅画。” 
  姽婳悚然一惊,却做的不动声色,只管看着他,等他如实道来。 
  “阁下知也不?姜齐有一旧物,却藏在纪国。”纪季说起事来,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相传是姜太公伐商所使神钺上的一件器物,我却觉不出那东西与钺有何相干……” 
  见他游移着,姽婳心中烦他啰嗦,面上做端得不咸不淡,仔细捕捉他话里的玄机。 
  “公子可知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大夫五鼎?话说君权神授,有了鼎便是得垂爱于上天,称孤道寡才名正言顺……”纪季温吞的道来。 
  姽婳无奈点头,示意他说下去。纪季见他听得入神,也来了兴致,神秘秘的说道:“话说有一次祭祀,在太庙行大礼仪时,我无意间瞅见五鼎中的一个,内壁上竟然刻着图画!” 
  姽婳心中一震,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别说诸侯,恐怕就是姜齐宗室和周天子,也未曾想到,纪侯居然会把这线索藏在国之宝器上! 
  “那鼎是何物?除非国灭族亡,是万万不可假于他人的!”纪季越说越起兴,那神色之雀跃,仿佛在讲故事般:“也是我好奇做怪,趁着个空子,便拓了张下来……” 
  此言一出,姽婳是惊震到底,失了言语!纪季却也做了个停顿,似乎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姽婳平复心境,淡然道:“之后你悉心钻研,多方打探,知道了真相,却也惊动了纪侯。本来是无事,结果近日青鸾龠事出,纪侯怕你走漏风声,才动了杀心……恐怕,你拓下的那幅画,早被他窃了去。” 
  听罢,纪季忍不住又是敬服,又是扼腕:“正是,正是!那画是纪侯结好周天子与诸侯的筹码,宝贝的紧,绝不容他人染指。若我早将拓片安置妥当,哪有这血光之灾!” 
  听这话,姽婳心头一跳,问道:“你是说,那拓片一直带在身上?何时被窃去的?” 
  “我也是糊涂,心想带在身上,兴许事到临头,能用这物充用利诱,挡过一阵。”纪季嗟悔不及:“可方才那纪侯派来的将军见关口紧闭,以为事变,就要灭了我口!那时我再往怀里一摸,哪还有影子!唉!” 
  抱薪救火的呆瓜!姽婳心里连骂了几句糊涂,扬声唤孟阳进来,吩咐道:“将那三具尸身细细检验,身上物什一并没收,小心归类,呈过来与我一见。还有,严防关卡,勿纵一人,不论车马士卒,一律搜身,若有私匿者,就地处决!” 
  “唯!” 
  待孟阳退出,姽婳突的想起一人,又问:“那子元是何许人也?” 
  一听这名,纪季连声赞叹:“真乃侠士也!我与他素昧平生,却一见如故。子元兄极是个机敏的人,一听我说了领兵伐夷之事,便识破纪侯诡计,随了我几里地,果然在事发之时,斩敌剑下,不亦快哉!” 
  姽婳狐疑的问:“你与他并不相熟?也不知面具下是何等嘴脸?” 
  “子元兄必定经历非同常人,才有此怪异之举。然肝胆侠士,纵然面目惊人,又有何可憎!”纪季说的义正辞严,绝不允人置疑子元。 
  真是轻信浮飘的人。姽婳看着纪季那一脸天真,不禁在心里叹道:却也傻人傻福。那个子元,可不像是个两助插刀,匡扶正义的侠义之士! 
                  美人计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大修! 
姽婳,你越来越阴了……  搜查至第二日午时,方才完毕,一无所获。夹在这抽不开身的谷地,进退皆不得路,纪军早已怨声载道。 
  只差一步。姽婳站在关城上,俯望乌泱泱两国军队,将这一日中的遭遇得失想了个通透。 
  想她与太子兵分两路的初衷,是劫救纪季,而后与太子会兵,反攻纪侯,扶持纪季为我傀儡,还怕画图不到手?这本是他们兄弟相残,周天子想也无从责怪齐国。 
  但事至今日,风云诡变。 
  纪侯恶齐尤甚,宁予外姓,也不服从宗主。纪土为齐国所包围,为求自保可谓煞费苦心,这是地缘。周天子素来恪守礼法,是亲是伐,皆有依据,循规蹈矩,诸侯才肯信服。纪侯这次倒是明智,知道寻求王室庇护,天子既不会拒之门外,亦不能强取豪夺,自然要保纪侯暂安。 
  再看这纪季,胸无大志,胆小如鼠,怎能与之议事?不过,他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交出封邑,虽然不在意料之中,却也未尝不是好事。反攻纪侯的路再行不通,这边纪季却又搭了座桥,只要略施小计,谁又能说今不如昨呢。 
  “纪侯妄动干戈劳师动众,连累尔等受这颠簸之苦。其实伐夷是假,杀我才是真!他为兄不仁,我却不能坐以待毙!齐侯恩慈,容纳于我,我已将旧邑托于齐国,从此不再入纪地。尔等莫要再去投死,留着口粮,随着各自夫长引导,回国去罢!” 
  关上,纪季说得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关下,纪人听得心潮激涌,惊惶不安。说辞遍传军中,直把一腔伐夷军心摧得荡然无存,甚至有人耳中刚有声音,脚下便踏上了回程,一万二千五百人,乃纪国兵力全部,此时却溃如潮水,散似蚁群。 
  “玉印可已递出?”姽婳慵懒的坐在栏干上,侧身看着眼下渐稀人潮。 
  腾肃立一旁,答道:“回殿下,孟阳等人昨夜便快马奔赴纪地,这个时辰,兴许太子拿着玉印,正览之与纪人,宣令收地呢。” 
  姽婳睨着腾,见他强装肃穆却掩饰不住得意的样子,甚觉好笑。想也是,汲云卫毕竟也是武官,头一回带着五千士卒,几日之内,兵不刃血凯旋而归,心潮自然澎湃。 
  “殿下。”被盯久了,满脸威武里竟也生出些许潮红,腾又问道:“敢问殿下,我军何时班师?” 
  姽婳从容的整理着衣裾,漫不经心的:“不急,太子收纪地要时间,禀报临淄要时间,通报天子也要时间。大家忙活了一整天,想也疲了,就地休整,明日一早拔寨班师。” 
  话罢,起身就要走,却发现关外还有些纪人,在原处徘徊,不愿离去。姽婳定睛一看,大都是些十六七的少年,不知为何也充了军。 
  “尔等逗留于此,还有心事?” 
  关外的少年听见问话,立刻来了精神,其中一个嗓门大的嚷嚷道:“公子既收留了纪季,不如再大气点儿,连我等一并收了!”少年们纷纷附和。 
  姽婳愕然,禁不住笑道:“却是为何?” 
  “我等都是没家没业无牵无挂的穷苦孩子,有的是奴隶,有的做了点错事儿,便被一股脑儿的发配到这来,也没处可回。公子仁爱,如若不吝,赐我一碗冷饭,一方遮风避雨的屋盖,这条命便是公子的!” 
  这话说的豪气万千,掏了心窝窝,少年们仰着脑袋,静待回音。 
  此行真是有趣,竟遇着些古怪事儿。一道道热切的目光拧成箭也似投过来,教人无法忽视。姽婳目测着,大约有四五百人的规模,阆莠参差,看来也都是些未经磨练的,嫩着呢。随着慢踱的步子,想了个来来回回,突的有了主意,身形一定,扬声道: 
  “做我麾下,可不轻松,尔等当真豁得出命,我便收下!” 
  底下顿时欢欣雀跃,纷纷下拜。 
  见是这副情景,腾担忧了起来:“人数不少,殿下打算如何安置?” 
  姽婳边举步回房,边吐出些看热闹似的话来:“话说把师氏晾在即墨已有些日子,与其闲着斗蚂蚁,不如给他些着小兵练练,谁知这里头,有没个把天赋异秉的。你带上人手,将这一帮小子牵回即墨罢。” 
  “唯。” 
  姽婳踱步回房,途经子元时,脚下一顿,却不曾驻足,黄影儿飘然而去。倒是绯镰,虽然面冷语鲜,却也与子元施礼则个,也不至于尴尬。 
  这厮,一双眸子半刻也不曾偏离的凝视着姽婳,始终不言不语,连个拱手作揖的礼节都欠奉。除去互通姓名,二人不曾再置一词予彼此,却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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