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梦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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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梦成城-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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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些事,必是要做的。 
他平静了神色,望向朝露。 
秦朝露深深地看向大哥,却没作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放在桌上,然后才说:“这是颜夕让我找着你时给你的。” 
秦暮苔望去,那是一柄小小如眉刀的短匕。 
那一夜的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秦暮苔终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大雨、鲜血、水光、尖叫和疼痛,所有的一切,如同梦境。 
再睁开眼时,一片清明,秦暮苔伸手握住短匕,摩拂着那匕首柄。 
秦朝露低低说道:“你失踪的第三天,她就入了空门。” 
秦暮苔瞪大了眼睛望向弟弟,见他沉沉地点着头,心中一痛:早知道那女子的脾气,却仍想不到她会如此绝然。 
朝露低声说道:“她不信你已经死了,她说你一定还活着,只是她自觉对不起你,也放不下……她的感情。她明白你的意思,但她……不能按你所想的做。她还是爱你……所以,她只能选择这条路。” 
秦暮苔无言,抽出短匕,只见那一尺刀光如水般潋滟,却似女子眉眼,缠绵入骨。 
却偏偏,如此温柔的颜色,本是凶刃而已。 
结果,到最后,她还是总上了绝决之路。 
而自己呢?最熟悉颜夕脾气的自己,何尝不是把她逼上这条道路的人? 
秦朝露出神看着大哥手里的兵器,想到了那一夜大雨中女子死去般的眉眼。也自从此后,自己才真的动了心绝了念。 
有一种女人,她的情爱要么给她爱的人,要么,由自己亲手埋葬。 
如此而已。 

遥远的某处传来孩童的轻轻笑声,似乎是哪个孩子自由地对着天唱着歌谣:“天上的鸟儿啊,带我到我心爱的姑娘身旁,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啊,就是那个她;她的眉眼啊,就像湖水般温柔,她要生气啊,就像风雨般严厉;她像云雀般自由飞翔,没有谁能拴住她的翅膀……” 
“叮”的一声,秦暮苔手里的短匕落了地。 
这一刻,他从心底里承认,或许自己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因为害怕面对那样爱憎分明的女子,所以宁可伪造着自己失踪的消息。 
看着地上的短匕,他茫然若失。 


38 

秦暮苔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中醒来,是因为弟弟轻轻的呼唤。他甩了甩头,甩去那些让人阴郁的愁绪,问了另一个放在心头很久的问题:“对了,武林大会结果如何?” 
“嗯,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大会倒还顺利,有颜伯父压阵,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最后的结果大出人意料。” 
“怎么了?” 
“嗯,一共有三件奇怪的事。第一件是大会第二日,居然有朝廷命官到场,颜伯父不敢怠慢,亲自接待。结果那个大官被列为嘉宾,一直待到了大会结束。我原本还道有什么事,最后他只传了朝廷的旨意,颜伯父被封了个什么什么大侠。那名字又长又绕口,我记都记不清。大哥,你说怪不怪?”秦朝露看着大哥的脸色,似乎希望大哥能帮他解决心里的疑惑。 
秦暮苔知道在大多数江湖人士的心中,朝廷离自己太遥远,何况陈(当时的朝代,也就是《只手遮天》里面言邑掌管滴那个王朝)。因而正如同朝露一般,江湖中人提起朝廷总带有几分天高皇帝远的微微不屑。他问道:“那伯父有没有接受?” 
“接是接受了,不过之后有几个小人冷嘲热讽了一番,要不是颜伯父德高望重,只怕道是非的人会更多。大哥,你看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这个,另外两件怪事呢?” 
“其实这两件事倒像是同一件事,那是大会最后一日,有两路奇怪的人马到场。一队就是大哥你这位新结识的朋友斛律芮,另外一队听说是赤绫君的手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两路人马明显是敌对的,赤绫君那一队人马共二十余人到场时脸色非常难看,好像是在斛律芮的手下吃了不小的苦头。” 
秦暮苔皱起了眉头,默默地沉思了半晌,问道:“他们这两路人目的何在?” 
“看不出来。只是那斛律芮与颜伯父等几位长辈似乎认识,我曾好几次见到他们详谈。但是我没问颜伯父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赤绫君那边很快就离开了。总之,整件事让我觉得古里古怪的,却看不懂其中关节。” 
秦暮苔沉思许久,想到那一夜遇到的赤绫和斛律芮之间奇怪的举动,慢慢地眯起了眼。 
“大哥,你怎么遇到斛律大侠的?”秦朝露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秦暮苔微微一笑,只把当初的经过言简意赅地提了提,虽然他已经省略了当初狼狈的经过,他那位二弟还是再度露出了懊恼的表情。秦暮苔留意到他的情绪,只冲弟弟宽慰一笑。 

过了半个多时辰,焚朱进来换茶水,换完后在秦暮苔身边说道:“秦公子,我家庄主回来了,说等会过来,你看方便不?” 
秦暮苔点了点头:“请吧。他今天回来这么早么?” 
焚朱眉开眼笑:“是啊。好像是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吧。” 
“狼害那件事么?” 
“啊?那个的话好像早解决了吧……”焚朱眨巴着眼睛,秦暮苔待要再问,那孩子吐了下舌头就匆匆说道,“呀,我忘了给蔡伯买东西了。”说完就跑开了。 
秦暮苔待那小小身影跑远后,忍不住再度皱了皱眉头。 
没过多久,斛律芮就进了房,先和秦朝露来往应酬了一番,才望向秦暮苔,未曾想还没找个位子坐下来,就遇到秦暮苔一迭声的发问:“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去过中原了?还参加了武林大会?大哥,莫非你一开始就在耍我么?” 
秦朝露一愣,然后一阵大窘:从来没见过大哥这么不饶人的样子,习惯了平静冷淡模样的他,第一次觉得莫非是这几个月来的经历让自己原本熟悉的大哥改变了许多? 
斛律芮看来倒是不意外,只是原本的笑脸收敛成严肃模样,“怎么?猜疑我了?” 
秦暮苔没作声,只是默然看着他。 
体会着室内骤然变得紧张的气氛,秦朝露很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选择闭上嘴,缩了缩身体,顺便考虑按照目前的局势此地会不会突然变成决斗场。 
结果他的大哥再度出乎他意料地软化了态度,原本直盯着斛律芮的眼睛淡然地转开了:“你若问心无愧,自然不需要解释。是我多心了,抱歉。” 
秦朝露再度愣住了,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虽然他如今也算半个当家,可是心目中对这位大哥一直抱有别样的尊敬之念,因此也从来未曾想过,大哥居然会有向别人陪不是的时候。 
他看向斛律芮的眼光有了些不同:虽然早听闻这人侠名在外,不过能让大哥以这样态度相待的,一定比起众人传闻的还有其他的长处吧。 
秦暮苔倒是没能猜到自己弟弟心里的弯弯绕绕,此刻的他心念电转,朝露带来的情况实在奇怪,再加上他之前所遇到的种种事情,让秦暮苔只感到如同身坠五里雾中,心中隐隐有了些不祥的感觉。 
斛律芮看着那个人,留意到他细细的皱眉,忽然间心头一痛。 
如果说之前有谁告诉自己,有一天迫切地想要留下某一个人,把他留在身边,自己绝对会嗤之以鼻。 
而如今,算不算是对自己的现世报呢? 
偏偏,他能清楚地看见两人的结局:自己无法挑明的感情,和对方懵懂的心,结果到最后,也只能愈行愈远么? 

当天晚上,秦朝露受到了斛律芮的隆重款待,虽然席间一共也只有三人,却也让无涯庄好好地出了一次血,“席间”放倒了一头羊,三十多坛酒,当然,绝大部分由斛律芮自行消受了,第二个被灌的则是秦朝露。秦暮苔则是一路喝茶,对另外两人的“牛饮”仅仅淡默看着。 
酒过三旬,最终胜负敲定,斛律芮抱着酒坛冲着已经歪歪斜倒的秦朝露豪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朝露,你虽然比你大哥厉害,可到底还是不如我啊。” 
秦暮苔对于换个人来看,明显很有些“侮辱”到自己的言辞只是继续报以淡然微笑,他看了看朝露绯红的脸,对他如此轻易放下防心微微感到诧异。结果弟弟朝他憨然一笑,嘀咕了一声:“大哥,你还活着……真好。”说完就开始昏睡。 
秦暮苔默然,心中一阵暖意。 
这阵子感动还没过去,斛律芮那边“哈哈”两声,引得他转头望去,斛律大侠貌似一切正常,只是那显得异样清明的眼睛让他留了意:莫非这位自称“厉害”的大侠其实也已经喝醉了? 
事实很快证明了他的大胆假设。在秦朝露咕哝了两声后终于倒下时,斛律芮也不胜酒力歪歪地靠到了酒坛子上。 
秦暮苔想了想,到外面叫人想把这两头醉猪拖出去以免有碍观瞻。可惜到外头一看,居然只有焚朱守在门边。一问,原来是里面某一头醉猪早早就发下话来让属下们去休息。秦暮苔想也不想,淡淡道:“焚朱,你去拿条软被过来给你们家庄主盖上,我看今天就让他睡这儿吧。” 
焚朱用力瞪大了眼睛,仿佛面前之人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似地用力地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可以?这样吧,秦公子,你扶我家庄主,我扶秦二公子,把他们架回房吧。” 
秦暮苔摸了摸鼻子,他已经不只一次发现焚朱不但名字叫得古色书香,而且为人性子也更像中原人,却不像北疆人般大大咧咧。 
看着孩子护主的表情,秦暮苔只能微笑道:“好啊。”却不想,短短两个字却把自己送上了贼船。 

把那家伙“搬”进房秦暮苔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烂醉如泥”。如果说之前的斛律芮勉强还拥有看似清明的眼睛,那么秦暮苔叫他起来进房时,他就只是个酒鬼了。抱着坛子不肯放的斛律芮看来像个犯别扭的孩童,虽然他离这个年纪已经很遥远了。 
秦暮苔只犹豫了一刹那,立刻端起手边的茶水直接浇到了某人的头上,可惜效果不彰,反而导致更糟的后果:斛律芮冲他眨了两下眼睛后,突然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秦暮苔愣住了。 
结果,秦暮苔得出一个结论:喝醉了酒的人远比平时重许多。 

把那足足比自己高壮一截的人“扔”到榻上时,秦暮苔皱眉扶住了旧伤口。 
点燃了烛火,斛律芮所住的居室远比客房简陋许多。除了一桌一凳一床之外,几无长物。室内偌大的空间显得格外空旷,有时秦暮苔会错觉地感到这室内甚至有一丝的荒凉之意。 
把床角那一条软件抛到斛律芮身上,秦暮苔转身就欲走,却听到对方低低的唤声“水……”。 
他有些啼笑皆非:以前从来不觉得这位斛律大侠会是个惹麻烦的人,现在才发现,他偶而也会有不可理喻的时候。 
秦暮苔边笑边找了杯子倒了水,走到床前轻拍斛律芮的脸:“喏,水来了。” 
斛律芮睁开了眼睛。 
火光在他的眼中跳跃着,秦暮苔一瞬间有些失神。 
等到反应过来时,就看到斛律芮直直的眼光,就如同秦暮苔之前看到的那种眼神似的。如同水般清明而……微冷的眼神。 
那一刹那,秦暮苔几乎以为对方是在装醉耍他。 
直到发现斛律芮的眼神渐趋呆滞,秦暮苔才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杯子。 
这一刻,随着跳动着的火苗,自己的心仿佛也飘浮在哪个空间。 
那样子的眼神,他在看自己么? 
秦暮苔不解地抚了抚胸口处,隐隐生出来的一点点疼如同剥丝抽茧般一缕缕从意识中分离出去。 
他不安地看了看火苗,终于决定仁至义尽再叫醉鬼一回:“斛律芮,你要的水。” 
醉鬼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直直看着他。 
随着火光变幻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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