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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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 下-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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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宫里,多威信过人终不敌一脉龙根,怡芳妃一直没能为皇上产下子嗣,日子久了,威信还是威信,只难免多些丝讽刺和心酸。 
  万般无奈,怡芳妃收买了宫中产事房头脑,诈诞龙子,这便是千云淇。 
  为稳住天子心中位置,怡芳妃更不惜自取金十二天骨,炼得延年丹药,助孝尉帝长寿人间,君王哪有不感激万分? 
  自此,怡芳妃身份更是不同,连皇后的气势也超出几分。 
  强打出头鸟,怡芳妃求的太甚,竟忘了过甚造人妒,皇后并着几宫大妃已暗中阴谋、设计纵害,等着怡芳妃掉进陷阱。 
  这一切,怡芳妃都被蒙在鼓里,皇上更是浑然不知。 
  千云淇子凭母贵,作为最得势的王子,眼看就要成为下任国主的命定,恰在这个节骨眼儿,一波恶浪却张扬着向他扑来。 
   
  若午扬衫不曾遇上千云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午扬衫不是自欺的人,他知道,千云淇,是他拿命也要救的,虽他一个小小清客,势单力薄、无能担待。 
   
  午扬衫在皇宫清明园内再次遇上千云淇。 
  这回他远远看着,更把这人放进心骨里——不单心里,午扬衫只觉,千云淇的命已没入他经脉骨血;心,怎够充盈、容纳那样一个生命。 
   
  千云淇是寂寞的。 
  他坐在“朱鲤碧芰”池旁,对着满天月色黯然神伤。 
  午扬衫不知他为什么伤,只觉那伤要把长空玉盘也给碎了,总之风月无边,千云淇的心事更加无边。 
  他眼看千云淇疯了似的捣毁那园中珍草奇木,恨意比一池溟水还满溢——午扬衫久违的动容席卷上来,他逃不了,也再不想逃。 
  候着千云淇肆虐够了,午扬衫想走开,突然千云淇便到了他面前。 
   
  千云淇的脸依旧冰冷,此刻更揉碎无尽暴怒,他一把拽住午扬衫,几乎要折了那细弱的胳膊。 
  午扬衫疼出了汗,可再疼也不支一声。 
  千云淇终忍不住质责:“你倒底想干什么?” 
  午扬衫不答,他固执地盯着千云淇——午扬衫一定不知,在他一生,所有美好都被无可奈何的堕落蚕食一空,只剩下这晚固执的目光,像为他镀上层神辉似的,把他衬得美不方物。 
  千云淇诧了一刻,像躲怪物似的逃开了,临走,扔下句:“不该你管的少管!” 
  午扬衫心有所悟,不由更担心起千云淇。 
   
  千云淇知道自己不是孝尉帝的亲生儿子,九岁便是。 
  怡芳妃的腐朽、愚顽,众嫔妃的尔虞我诈,所谓异母兄弟间的明争暗斗,还有宫人趋炎附势的卑鄙无耻,都让他厌烦透顶。 
  他无力挣脱,命总是危在旦夕——母妃只是利用他;“父王”宠爱的是有血缘的千云淇,并非真正的他;他的亲生爹娘为此受累,早死无葬身之地;一旦身份败漏,那结局只有万劫不复。 
  他恨透这王宫里的一切,他恨、他恨、他恨…… 
   
  所以,孝尉帝要传位给他时,他万分推拒。为此怡芳妃狠狠教训了他,那是让他难以启齿的羞辱。 
  他对谁也不肯温柔,因这世道没怜惜过他,他也不必为任何人物世俗耗费情绪。 
  他当然要像个王子似的尊贵人前,只是背过这些,谁知他夜夜饮鸩、惨不堪言。 
   
  午扬衫拼尽一切要把千云淇解救出去,千云淇却不领情。 
  他知道只凭自己、或只凭平安王爷千云汀,都不足以扭转这场陷害;于是他离开了平安王府。 
  临走前,千云汀颇为惋惜地叹:“可惜了你一片痴心,竟为个无情的人!” 
  午扬衫一阵冷汗,自以为行的慎重,哪知还是落人把柄。 
  千云汀见状却好意笑了,道:“你放心,与我无关的我不会多事。” 
  午扬衫就这样心惊胆战离开了平安王府,他不知道,那个一直流连花间的多情王爷心里竟有了不甘——这诺大的皇朝上下,位高更孤寒,能得一知心更难过蜀道之难。 
   
  从此,午扬衫日夜陪男人们床事,只要他攀得上,只要略有些用途,无论长幼、美丑、喜好如何,肯帮他的,都能做他的入幕之宾。 
   
  千云汀素来潇洒情爱,只是这回也忍不住报复。 
  在他一番使坏安排下,千云淇见到了婉转承欢人下的午扬衫。 
  午扬衫吓坏了,不是不耻之事被千云淇发现觉得羞愧,而是千云淇看他的眼神,几乎将他整个慑碎。 
  那种疼,到了最深之处,死一般极至——但午扬衫更感到千刀万剐般的甜美。 
  千云淇待他总归与别人不同、 
  千云淇从没对人有过这等眼神、 
  不管那是片什么样的天地,总之,千云淇心里有他午扬衫。 
  那一刻,午扬衫在别的男人贯穿下,更加动情,或者连千云淇也不知,他动情不是男人把他干得欲仙欲死,而是他心里那株枯木——终于开过花。 
   
  再短,开过花便足够。 
  午扬衫怎不想要更多,但他清楚,他所能求的,最多也不过这么多。 
   
  千云淇同意了和午扬衫上床。 
  条件是——午扬衫必把他从皇宫繁华深处的腐败中解脱,让他自由。 
   
  午扬衫笑了,他爱的人终融会他的心意,没让他的付出成为枉然——不管那理解中尚有多少不解,总之,他如愿以偿。 
  他要的不就是这个人? 
  他不会装清高,一辈子不动千云淇丝毫、只要千云淇感激。 
  不管是心还是身,他爱的,能要多少便要多少。 
   
  千云淇的生涩还是让他不敢大意。 
  他怕伤了千云淇、也不舍伤了千云淇。 
  过去都是他被别人干,只这回,他最爱的人在他身下,等着他干。 
  他轻轻脱去千云淇的衣衫,轻轻把千云淇压倒,轻轻抚摸那干净的身子,轻轻吻去颤抖的恐惧…… 
  食指抵在千云淇幽|穴的时候,他看见千云淇针刺般抖动一下,而后合上眼,再没了动静。 
  ——不能等,多等一刻都怕自己放弃,于是迫不及待、闯进了千云淇的身子…… 
   
  那眼角的泪似乎也是他俩一起的。 
  他大概知道千云淇流泪时的感觉,又辨不清,因为自己的泪,他也一样模糊…… 
  …… 
  快意到颠峰时,他发现,千云淇竟也射了——一霎那,愕然…… 
  他们如此默契、却是无缘。 
   
  千云淇一直也不知,午扬衫到底如何才帮他解脱。 
  只是那一夜,千云淇逃得很惨。 
  他只记得无数道剑锋围指午扬衫,旋转、眩晕…… 
  霎时银光闪烁、高起又落下,璀璨之极,之后再看不清其它…… 
   
  醒了,他便在平鸿宫。 
   
  十六年苦修,千云淇一直追随裘瓮撤;他从不问裘瓮撤午扬衫下落,裘瓮撤也从不能化解他苦心经营的报仇雪恨。 
   
  报仇,仅于千云淇、午扬衫和千云汀之间。 
   
  千云汀要杀千云淇。 
  千云汀杀了午扬衫。 
  千云淇要杀千云汀。 
   
  十六年,千云淇再次回来——还是世事无偿。 
   
  平安王府的储仓,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特别是夜里,陈年那些不用的废弃,而今散发腐朽的气息,而比这腐朽还可恶的,是男人们的凌虐。 
   
  小小的身子,雪白的身子,几乎撑不住一头饱满乌发;鹅脂般纤腻的脖子向后仰去,泄露一片青红的痕迹——即使惨不忍睹也是美的,美到把这肮脏的处所更丑恶下去,美到把那可憎的群魔更狰狞到底。 
  老天怎么忍——那么美的东西,这样被糟蹋? 
   
  救了他也死死记住了他,不想放手、纵着他昏迷,可又是那人——害过他的那人。 
   
  午扬衫的身子被装在硕大的瓷坛子里,除了头颅什么也不露。 
  千云淇咬碎了牙。 
  换。 
  手上的娇弱,换那已无人形的恩党。 
  千云淇用力抓着怀里的纤弱,若来一阵痛吟。 
   
  午扬衫的目光却是平静,没任何欲求——随便你,爱怎么就怎么,无所谓的。 
  然他只有放下万难搁浅的软骨香肌,一刻,轻极变重极。 
   
  离开的路上,午扬衫仰头大笑,救了我,救了我,救了我…… 
  救了我就想一刀两端? 
  休想。 
  于是,盘龙关口,陡峭的悬崖,纵麻木的残身用力一歪,便看见——无底之渊、烈烈风过,一片强光,而后堕落…… 
   
  午扬衫…… 
   
  叫我…… 
  千云淇第一回叫…… 
  午……扬……衫…… 
   
  千云淇没想到还会见到他。 
   
  彭州桃李搂。 
   
  小和尚推着碾子大小的坛子走了进来,仔细看,坛口出落颗光秃秃的人头。 
  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便不看佛祖情面,也没人敢造次那畸零的人瓮。 
  化缘。 
  化不开缘。 
  相视,似乎几百年前便如此对望,诧一刻,收敛太多遗忘的枝梢。 
  原来如此。 
   
  还会相见? 
  答曰:若再相见,就守到永远。 
   
  之后,他在红尘里再羁恋一遍,终不得…… 
  回首, 
  还会相见? 
  或者也只是誓言。 
   
  可终于相见。 
  空空的,他的身子,等着长到你身上,共用一副手脚…… 
   
  宝蟾红鲤嬉,更暮白涟漪乖俊,黯泄风情。 
  独坐画栏英姿惋,胜世靡惆何染。 
  峰眉敛、犹握狰延。 
  踏碎鬼圃恨还绵,看残枝,不过轻空浅,今夕断,更长攀。 
   
  无处堪叹落长衫,此身卑、未敢染指,却铭永眷。 
  梦里依稀人幽厌,不忍玉魂微怨。 
  解衾寒、知是夜晚。 
  仍当心骨合君偏,宁自折腰成全逍遥。 
  云飞扬,子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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