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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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识-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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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没有,很多人也没有,这不是公平。】 

花满楼在听到自己四哥的消息时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待听完顾无常的话後低头想了会,抬头道【在下的确有这样的家人,这是在下的福气,在下也甚为珍惜。但即使如此,在下仍云游在外,独户而居,这并非在下不懂得惜福,只是在下心中的有所求与家人略有不同。不已自己的‘有所求’去量人,不已他人的‘有所求’来度己,这也是一种公平。既然求的东西不一样,又怎可草率的用简单及现有的外物来做出衡量与比较呢?】 

顾无常眼睛一眯,开始缓缓踱步,花满楼暗自凝神,他知道顾无常准备出手了。 

花满楼不敢大意,从顾无常的呼吸吐纳来看,他并非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顾无常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该还老四的恩情,但不是今天,今天我对你出手,不是因为你配,而是因为你口里的‘公平’。】 

花满楼依旧是那温润柔和的声音,道【阁下与我本是两不亏欠,自然无需有所顾虑,在下随时恭候指教。】 

顾无常一扬手,三点寒星射向花满楼,来势却不是很快,似是有意要给花满楼的。 

花满楼顺手一抄,马上由手中的质感认出是三枚透骨钉,与普通的透骨钉不同,这三枚非但显得略细,而且钉身之下还附著一根细如牛毛、坚硬如铁的小针,若是把握的好,这根小针的杀伤性只怕比附骨钉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让花满楼皱起眉端的是这三枚附骨钉的钉尖涂著毒,那剧毒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顾无常看到了花满楼脸上不甚赞同的神色,道【我知道你认为用毒是下五门的招数,对此不屑一顾,但我本是‘地府众鬼’里的人,这钉子也是我们那的东西,自然百无禁忌。】 

花满楼挑了挑左边的眉毛,道了一句【果然是‘地府众鬼’……】 

顾无常没有理他,径自道【我们赌三局,这是第一局,打中对方者为胜。三局过後,你若赢了,我告诉你如何寻得陆小凤,我若赢了,你便从这崖上跳下去,若你要认输也行,只消你说一句‘这世上没有公平’。】 

西门吹雪冷哼一声,且不说後面两局是什麽,但就这钉上的毒物来看,如果顾无常被打中,他还有时间吃下解药说出陆小凤的所在,如果花满楼受伤,只怕不用跳崖就会毒发身亡。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但西门吹雪没有制止。 

花满楼需要一个教训,一个让他知道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幡然省悟、重新向善的教训,一个让花满楼知道如果处处忍让、对人手下留情就会陷自己於不利的教训。 

江湖上的人,见了太多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即使自己的命再不值钱,也不会随便轻贱。 

如果对西门吹雪而言,拔剑是为了‘剑’,是为了尊严,是为了心里的公义,那太多的江湖人出手仅仅是为了‘赢’,是为了‘活’…… 

而花满楼所面对的,通常不是西门吹雪,而是那些舔惯刀口的江湖人。 

对方会为了输赢不择手段,花满楼却还妄想手下留情,这样的心思,就一个江湖人而言,太过天真。 

在江湖上,天真是会让人丧命的。 

花满楼重新拨了拨手中的透骨钉,点头道【请。】 

顾无常的气息瞬间消失。 

他本已似是游魂般让人难以发现行踪,此时有意隐藏更是让人难以发现行踪,一时间连花满楼也掌握不到他藏在何处。 

正凝神细听时,只觉得一股森冷扑面而来转眼就到,花满楼右手激弹,一枚附骨钉立刻离手,‘叮’‘叮’两声,钉尖不偏不倚的撞上那已然脱离先行而至的细如牛毛的小针,而花满楼所发的钉身上的那跟针则抵消了对方附骨钉上的内力,双双坠下。 

虽然花满楼以慢打快,以轻卸重,但那落针处却仅他五步之遥。 

好快的出手,而这,仅仅是第一针。 

花满楼慢慢移动,忽然间一晃身,也失去踪影,就在这一刹那,只听两声轻微细响,顾无常所发的附骨钉及附骨钉下的针钉入花满楼身後的树干上,一缕被打断的黑发飘下地去。 

花满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才的黑夜里仅只有两声轻响,这就说明他所打出的附骨钉已然落空。 

两针已过,花满楼依旧没有掌握到顾无常的行踪。 

沈默。 

似乎连风声也停了。 

西门吹雪早已退到悬崖边,眼前近似一片黑暗。 

没有杀气,双方都没有杀气,此时的杀气只能曝露藏身的位置而已。 

从顾无常的出手来看,他昔日必定是内力、暗器双绝於江湖的高手,顾无常不是他的本名,入了‘地府众鬼’的人都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要改换名字。 

但‘地府众鬼’又为何插手惶月门的事? 

西门吹雪并不认为掳走龙王之女的人会是地府众鬼,起码策划者绝不会是他们。 

崖底似有冷风卷了上来,带起西门吹雪那衣白如雪的下摆,下摆在空中反卷了下,又缓缓垂落。 

在下摆静止不动的电光火石间,花满楼动了,顾无常也动了。 

黑夜中微寒的光芒一闪,三种声音。 

两相抵消的‘叮’一声,尖物钉入土里的‘嗤’一声,及……利刃划破衣物的撕裂声。 

静。 

半晌,顾无常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身,原来他竟没有挪动而只是匍匐趴著,地上的气息很好的遮掩了他,难怪花满楼刚才在一时之间竟寻他不著。 

顾无常神色复杂的看看脚边,一条通体赤红中有金线显然剧毒无比的蛇正被钉在地上,蛇的七寸处有一枚附骨钉──花满楼所打出的附骨钉。 

花满楼终究还是寻到他了,只是他竟然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候的选择救敌人一命…… 

花满楼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才那根附骨钉下的小针实在凶险至极,即使他就势滚了一圈,仍然擦破了衣袖,而且後背也因撞上树干而隐隐作疼。 

随手掸了掸下摆,花满楼平复了下呼吸。 

顾无常道【花满楼,你可知道那根针上有毒?】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知道。】 

顾无常又道【既然如此,何以为了救我而弄的你如此狼狈?地府众鬼中的人,即使受人恩惠,也从不屑於感恩相报。】 

花满楼提了提被撕裂的半截衣袖,道【在下只是不想去做两败俱伤的事,而且……对於阁下的决心及耐力,在下深表佩服。】 

如果花满楼刚才那根针没有将蛇钉死,顾无常必定会被那蛇咬上一口。 

致命的一口。 

因为顾无常不会动,也不能动。 

一动,则针尖失了准头,而且也立刻会让花满楼有所察觉。 

对顾无常而言,因为惧怕而暴露自己的位置是远比被蛇咬上一口来的羞耻的事。 

从他十九岁行走江湖时起,他就对自己的暗器及躲藏术引以为傲,当他趴下并隐藏起气息时,他就是土。 

莫说是一条毒蛇,即使是两条、三条、四条甚至无数条毒蛇也不能让他移动一分。 

顾无常要的是赢! 

是即使同归於尽也绝不能有负於过去胜利的赢。 

如果没有这份执念,他当年就不会加入‘地府众鬼’。 

【花满楼,你……将来会吃亏。】 

花满楼闻言轻轻一笑,道【在下也有所执,那就是人命。如无必要,不伤人命,这就是在下的坚持。】 

快乐是幸福的,难过是痛苦的,被伤害与伤害人都是会感到疼痛……而这一切,都有一个最起码的要求,那就是活著。 

花满楼相信人性,相信人性中即使有黑暗的一面,它仍值得被珍惜。 

顾无常缓缓的靠近悬崖,看著崖下,道【今晚於我不利,剩下两场,日後再分高下。】 

花满楼笑道【在下随时候教。】 

顾无常哼了一声,又恢复了那气若游丝的样子,慢慢道【我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公平,但人情债背久了,我却显得理亏。花家老四的恩情现在还给你,日後相见,你我互不相欠!到那时,你若再有今日般幼稚之举,只会平白葬送你的性命。】 

花满楼笑了,道【虽然在下乃冥顽不灵之人,但仍期待与阁下的日後相见。】 

顾无常又看了西门吹雪一眼,才道【前方200步後有一槐树,树洞中或有斩获。】 

最後一个字还没落地,顾无常已不见人影。 

花满楼迎面吹了会夜风,笑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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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槐树很显眼,即使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很容易被找到。 

槐树的树干上有个洞,虽然不小,却绝对藏不下一个陆小凤。 

陆小凤不在树洞里,陆小凤在树洞底下。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刚跳下树洞,立刻察觉到这是一个秘道。 

而且,还是一个无法回头的秘道。 

秘道很黑,比外面更黑,即使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并肩而行,也看不清花满楼的脸。 

脚下的路还算好走,虽然西门吹雪没有说,但花满楼已经从西门吹雪的气息中察觉了什麽,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虽然慢,却很稳。 

西门吹雪忽然道【花满楼,你真的相信‘公平’?】 

虽然处於如此阴暗危险的环境之下,西门吹雪依旧是那幅雷打不动的冰冷模样,甚至还有兴趣说话。 

花满楼想了一会,道【本就没有‘绝对’二字,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尽量公平。】 

西门吹雪注意到花满楼称呼上的改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那样的执念,有善恶,无对错。】 

花满楼沈吟了好一会,才慢慢道【西门庄主,你所执著的是……】 

【剑。】 

毫无犹豫的回答。 

森冷,却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花满楼浅浅一笑,脑中居然闪过‘果然如此’的念头。 

事实上,在刚才的交手後,花满楼忽然有些明白了西门吹雪的用意,也有些理解了西门吹雪这个人,西门吹雪并非嗜杀之人,只是【你我的处事方法本有差异。】 

西门吹雪有些意外的向身旁看了一眼,花满楼也因为不知不觉把话说出口而微感愕然。 

不过他的确是这麽想的,所以说出口也没什麽不妥。 

西门吹雪也明白了花满楼的意思,他们虽然对彼此的处事方法不甚赞同,但起码现在有了最初的了解。 

这样,已是不易。 

地道渐渐曲折,不断的需要转弯,脚下的路也渐渐不甚平稳。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不约而同的收敛了呼吸,久经江湖的本能告诉他们,前面有人。 


10 
槐树洞底。 

沈沈黑暗。 

众人席地而坐。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道【西门吹雪,刚才若不是花满楼喊出我名字,你是否真打算一掌削来?】 

西门吹雪道【若非他伸手来挡,即便喊出了名字,我也打算一掌削去。】 

陆小凤背後寒毛尽竖,不由干笑数声。 

【为什麽?】一个活泼的女声忽然响起。 

说话的人是玲珑,漠北龙王之女,龙玲珑。 

陆小凤先找到的她,除了她之外,被挟持的还有一人,却是那日在惶月门中为陆小凤及花满楼带路的老夫人。 

当时陆小凤很好奇她的身份,现在陆小凤知道了,这位老夫人也姓温,她是温廷树的奶妈,从小看著温廷树长大。 

奶妈名叫温娘。 

而他们会在此席地而坐,也是因为温娘以前进过这地道,温娘说,只有在鸡叫一声的时候同时用壁道边的针打中壁道两旁的离地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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