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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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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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妈名叫温娘。 

而他们会在此席地而坐,也是因为温娘以前进过这地道,温娘说,只有在鸡叫一声的时候同时用壁道边的针打中壁道两旁的离地一尺三寸四分高的小孔内他们才能出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此时,针在花满楼手中,晨鸡尚未啼鸣。 

【陆小凤,我问你为什麽呢。】龙玲珑又追问了一遍。 

她知道现在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西门吹雪,一个是花满楼。 

虽然地道太黑,她什麽也无法看见,但她听说过他们,尤其是西门吹雪,那可是连漠北龙王都再三提及的人物。 

但就龙玲珑所知,这个性格冷酷的‘人物’是陆小凤的朋友,既然如此,他为什麽想要加害於自己的朋友。 

陆小凤摸摸胡子,懒洋洋的道【因为他很好奇。】 

【好奇?】 

【好奇。他很好奇究竟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龙玲珑略一思索,忽然笑道【就是你方才夹住那坏蛋的一招?你说那叫什麽……夹蚊一式?】 

花满楼一时没忍住,大笑出声。 

陆小凤低咳一声,道【对著西门吹雪时,它就改叫‘灵犀一指’。】 

龙玲珑大大的黑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道【就因为他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点头,赞赏道【好聪明的姑娘。不错,就因为他是西门吹雪。】 

【听说西门吹雪至今都没败过?】龙玲珑说话的声音明显转向西门吹雪,西门吹雪那却全无回答。 

陆小凤不忍她难堪,接口道【是没败过。】 

龙玲珑也不勉强,笑嘻嘻的转回陆小凤这,笑道【所以他的剑很快?】 

【很快。】 

【你……】龙玲珑故意停了一停,慢慢道【怕他?】 

【怕!】陆小凤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很怕。他一拿起剑,我心里就恨爹妈只给了我两条腿。】 

【哼】龙玲珑轻哼一声,好一会没有出声。 

她本以为陆小凤会说不怕,即便心里有些害怕,在姑娘家的面前又有哪个男人肯给自己落脸? 

尤其是陆小凤见过龙玲珑,龙玲珑显然是个可以让很多男人为了她而显露英雄气概的姑娘。 

【在漠北,如此轻易认输可不是英雄好汉。】 

陆小凤嘿嘿一笑,道【我本就不是英雄好汉,何况,逞英雄的人不见得就是真英雄。】 

龙玲珑好奇道【那什麽是真英雄?你见过?】 

陆小凤笑道【见过,其实你也一定见过,只是……你可能没有察觉。】 

【就算如此……】龙玲珑笑道【方才西门吹雪又没拿剑,你怕他什麽?】 

陆小凤向著西门吹雪那看一眼,缓缓道【西门吹雪的手中,当然有剑。】 

【有剑?】龙玲珑仔细回想了下,没有啊,兵刃的光芒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理当很显眼。 

【有剑。】陆小凤伸了个懒腰,道【不过,西门吹雪的剑还是不要看见的好。】 

龙玲珑还想问,但她忽然觉得不该再问,所以咬了咬下唇,乖乖的将後面的话吞回肚里。 

沈默。 

良久的沈默。 

这样的黑暗打乱了人对时间的感知力,陆小凤忽然觉得似乎已过了很久,但鸡鸣的声音却是迟迟未起。 

陆小凤从来就不是一个耐性很好的人,他怕寂寞,也不喜欢黑暗,偏偏现在是既黑暗又没什麽声音。 

他忽然很想接著和龙玲珑说会话,虽然龙玲珑是只母老虎,但此时看来,只要你别一屁股坐到母老虎腿上,这只母老虎平时更像一只小猫咪。 

但这只小猫咪现在不想说话。 

陆小凤向著她连咳了两声,披著小猫咪皮的母老虎连理都没理他。 

陆小凤只好摸摸鼻子闭嘴。 

沈默。 

让陆小凤浑身难受的沈默。 

陆小凤忽然怀念起刚才在黑暗里和西门吹雪险些一招开打的情形,那样的冷汗连连也比现在的寂静无声好。 

陆小凤知道花满楼一定愿意陪他说话,但花满楼现在需要安静。 

针在花满楼手中,他们这些人能否出去的命运也掌握在花满楼手中。 

陆小凤摸过那两根针,三寸三分长,想要同时将这样三寸三分长的针掷入离地一尺三寸四分高的小孔内不是件难事,莫说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自己,即使是龙玲珑也办得到。 

但现在是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在这样的黑暗中,在鸡鸣一声时的短促时间中,想要精准掷针入孔就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 

陆小凤或西门吹雪当然也可以试,而且投准的机会说不定还很大,但温娘说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会有什麽下场连温娘也不好说。 

花满楼习惯黑暗。 

这样的黑暗对花满楼来说与平时无异,所以针在花满楼手中。 

所以,陆小凤继续忍耐无边的寂静。 

【温夫人。】花满楼的声音忽然响起,陆小凤错愕之余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花公子,夫人二字不敢当,就唤老身温娘吧。】 

【是,那晚辈冒犯了。】花满楼微一额首,接著道【温娘方才说曾在多年前因幼时的温门主而误入至此?】 

温娘不胜感慨的叹息道【是啊,当时可是凶险至极。待出去後,非但老夫人喜极而泣,老门主也是抚掌称幸……我记得也是那次过後谭总管开始鲜少离开廷树少爷,其实当初最可怜的是谭总管,那麽小的孩子为了找人连著3天没有合眼,在山上寻的浑身是伤,第二天就卧床不起。】 

花满楼也点了点头,道【晚辈与青末兄多年不见,相逢後可以觉出他现在身康体健且与众人相处甚好,心中很是欣喜。青末兄曾说他儿时多得夫人照顾,晚辈在此谢过。】 

温娘连称不敢当,好一会後感叹道【花公子温润静雅、文武双修,方才的话更是可以看出公子知情重义,难怪谭总管以前为了公子不惜连夜潜走,结果却留下那样的伤……】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麽,温娘赶紧闭口不语。 

花满楼低著头想了会,柔声问道【可是青末兄背後的伤痕?】 

温娘错愕道【花公子你知道了?谭总管他……】 

【不】花满楼摇摇头,语调诚恳的道【青末兄什麽也没说。只是晚辈与他自小相识、情同手足,他曾蒙此大难,晚辈无法漠视不理,所以恳请夫人告知原委,晚辈感激不尽。】 

【这……】温娘的声音中透著迟疑与为难,喃喃道【是我该死,我多嘴了……】 

【夫人】花满楼的声音平和、温润,朗声道【请夫人相信,晚辈并非记仇之人,更无寻仇之意。】 

温娘沈吟半晌,终於叹气道【罢了,既然是我说漏了嘴,便需担起责任来,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只能说是老门主当年火气太盛,所以下手过了些,其余的我们另约时间可好?】 

花满楼轻轻呼出一口气,诚心诚意的道【多谢夫人解惑,但凭夫人方便。】 

龙玲珑忽然道【花公子又何必耿耿於怀,我爹年轻时火气也很盛,被我爹责罚过的人哪个身上不留一点伤?!好男儿的淬炼自是首先得於棍棒之下,我瞧著现在的谭总管就很好。】 

花满楼但笑不语,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有些事情也无需向旁人解释。 

花满楼知道谭青末背後的伤痕有多狰狞,那绝不是棍棒之伤,何况从温娘刚才的话来看,谭青末的伤与他想要离开有关,而谭青末的离开又是与花满楼自己有关。 

既然如此,花满楼绝对不能让这事不明不白的过去,谭青末当年得离去是否正确也是花满楼那麽多年来一直萦绕心头的困惑。 

叫谭青末走的,是花满楼。 

当年的花满楼相信谭青末去惶月门会比服侍他来得更有作为,但当年尚且年幼的他却忽略了惶月门的人是否会待谭青末一如花家。 

尤其当花满楼发现了谭青末背後的伤痕时,他更是如梗在喉。 

现在花满楼知道造成这道伤痕的是惶月门老门主,温廷树的父亲,那待弄清原委後,花满楼才能决定下步该怎麽做。 

如果此事是错误,那由他所起,便也该由他终结。 

龙玲珑见花满楼迟迟不答,不由嘟嘟小嘴,叹了句【中原的男儿好生奇怪,一个个都似闷葫芦般无趣。】 

陆小凤嘿嘿一笑,道【我方才想和你说话,你不愿说来著,现在怎地又有了兴致?】 

龙玲珑眉毛一抬,娇声道【我乐意。】 

陆小凤哈哈大笑,道【‘乐意’二字不能乱用,尤其是女孩子。我现在也很乐意去亲花满楼一口,难不成我也能亲?】 

龙玲珑吓了一跳,低呼道【你想去亲他?为什麽?】 

【因为我乐意,因为我开心,因为方才太过沈闷,如果不是花满楼说话,我定会被自己活活憋死,你说我该不该亲他一下?】陆小凤理所当然的答道。 

龙玲珑秀目一翻,道【那你也不该亲他,你们都是男的呀。你若要亲,花公子也定是不许的。】 

【有理。】陆小凤点头,十分认真的道【既然如此,我就换个女子。这你总该应允了吧……】 

龙玲珑呵呵一笑,也不恼怒,大大方方的道【只要你打的过我,你就亲。】 

陆小凤一怔,不由苦笑。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逗逗龙玲珑,谁知现在有些脸红的居然是他自己,不敢继续玩火,只好低咳一声,没话找话的道【西门吹雪,你一直不出声的在想什麽?】 

西门吹雪低哼一声,冷冷道【在想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剑快。】 

陆小凤愣住,他忽然很想问问西门吹雪,这种危险的念头他究竟是从刚才想到现在……还是忽然冒出来的? 

但陆小凤不敢,他怕他问完後西门吹雪真忍不住试试。 

陆小凤虽然喜欢刺激,但太过玩命的事他还不急著做。 

他还年轻,还有大好河山没有到过,还有很多姑娘没有见过,还有很多美酒没有尝过…… 

陆小凤舍不得的事太多。 

花满楼浅浅一笑,刚想说话,忽然耳朵一动。 

声音。 

鸡叫的声音。 

那只让陆小凤一直担心是否被黄鼠狼叼去的鸡终於啼鸣了。 

啼声刚入耳,花满楼手中的针也已离手。 


11 
待从连着槐树洞底的暗道出来后,每个人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时已入秋,清晨冰冷的空气甚至让龙玲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天还没有大亮,现在不过是晨鸡刚鸣,山上也只有朦朦胧胧的一线曙光。 

但龙玲珑很开心,不止龙玲珑开心,每个人都很开心,在眼睛全无用处的黑暗里待过了将近一夜的时间后,这一线曙光在他们看来比正午的阳光更耀眼。 

或许不仅更耀眼,也更温暖。 

陆小凤正眯着眼睛享受这份温暖。 

通常他会闭着眼睛享受,但现在他不想再次陷入黑暗。 

在那种黑暗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在任你睁的多大也却毫无用处的眼前晃过,似乎有很多冰冷的物体在你无法掌握的周围闪过,似乎连自己的勇气、信心也随着一成不变的黑暗渐渐流逝。 

那样的黑暗,他们这些刚刚脱离黑暗的人怕,世界上的大多数的人怕,陆小凤也怕。 

所以现在没人舍得说话,所有的目光都看着那甚至有些微弱的晨光,也静静的看着被这微弱的光芒下笼罩着的树木花草。 

数年以后,陆小凤曾对着在黄山顶上看日出的司空摘星及老实和尚说,比起惶月门后山的那道曙光,这个太阳不过是个只有蛋黄的大鸡蛋。然后,那个大鸡蛋狠狠的射花了陆小凤的眼睛。 

但现在,陆小凤却挂着抑止不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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