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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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之初-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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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要到建邺了,王初心中激动,她前世今生都还从来没来过这繁华的金陵古都,因此不时地往舱外瞭望。

虽然王敦是为了公事而来,但琅琊王氏亲眷已有在建邺的了,所以只通知了他们,并不曾惊动官府。

早有人临水而立,在码头等候着,见王敦一行人出了船舱,站在最前头的那人便激动地连声道:“阿兄,阿兄。”

王敦也欣喜的唤道:“阿龙。”

王初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他们倒都是好眼力,还隔着数十米远就已认出对方,可见也是极为熟识的。

船刚刚靠岸,那人紧趋几步下了台阶,快步迎来,步子虽急,在他走来却是从容优雅之至,看得出他的家世教养是极好的。

他带着温润的笑容走来,虽则和颜善笑,却是姿容绝世,有着说不尽的超脱淡泊,一举一动,尽显名士风流。

这个男人不过才三十出头,他头戴纶巾,褒衣博带,码头的风随着他的脚步轻拂着他的衣衫,飘然若仙。

乍一见他,王初只觉得自己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仿佛又回到那个梦魇中了。

“王导!”王初脱口而出。

梦魇里敬酒的那人原来是他!

虽然此时他的年纪已经不似梦中那般年轻,但他的容貌却没有什么大变化,反倒是因为年岁长了些而平添几分成熟圆融的魅力,神采风姿更甚梦中,毕竟这个梦她已经做了二十几年,梦里她看的最清楚的就是他的面容,是以王初一眼就认出他来。

“什么?”王敦回头问道。

紫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阿袆担心地扯扯她的手,小声道:“小娘怎么了?”

“没事。”王初随口应道。幸而王敦与王导在前面寒暄,未曾细听她说了什么。

王初猛然想到当年在《世说新语》里读到过的那个故事,说王敦与王导一同参加石崇家的宴会,石崇让侍女向客人劝酒,若是客人不喝的就将劝酒的侍女杀掉。

王导不善酒,为了不使为自己奉酒的侍女被杀他就勉强喝了。而王敦却怎么都不愿喝,石崇连杀三个向他劝酒的侍女,王敦却神色如常,巍然不动,硬是不喝。王导责怪他,他却反倒说:“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好一个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梦一做就是二十几年!怪不得我会来到这里!”

虽然天气和暖,却抵不住王初心中阵阵发寒,她只觉得自己禁不住那寒意,仿佛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王初眼睁睁地看着王导愈来愈近,直至他的脸孔放大数倍。看到那个纠缠自己二十几年的梦魇突然在青天白日下向自己走了来,王初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在不停的摇晃,仿佛顷刻间都化作烈焰与利刃,向她扑来。

王导走到王初面前,温和地俯身,笑着伸手要来抱她,口中唤道:“阿初,快让阿叔看看!”

她不自觉地躲闪开王导的手,尖声叫道:“走开!”

王导一愣,他诧异地看向王敦。

王敦解释道:“许是太久不见你,竟然生疏了。”又对王初说:“这是你茂弘阿叔啊。”

“你这小妮子,还是这样的脾气,”王导亲昵的捏捏王初的鼻子,“不过才两年未见,怎地却连阿叔都不认识啦。”

王初勉强对王敦笑道:“这是,这是茂弘阿叔?”

王敦道:“正是,你这孩子,前些日子还说想你茂弘阿叔了,怎么今日见了面竟不认得他啦!”

王导笑道:“可是我老啦?阿初都认不出我了!”

“没,没有,”王初深吸了口气,继而乖巧的笑道:“茂弘阿叔风采愈发超脱,倒教侄女不敢认了。今日一见,我倒想起一句话来。”

“哦,什么话?”

王初曼声道:“是真名士自风流!”

“哈哈,”听到这话,王导击节赞赏,大笑道:“好孩子,只凭这句话,不出两日,你的名声在整个建邺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只怕到时候抢着要看你的人会挤满长街呀。”

他对王敦说:“阿初若出门可得多带些侍卫喽。”

言毕他便哈哈大笑,王敦亦然。

他一指自己身后:“悦儿,快来见过你处仲阿伯。”

王敦这才发现王导身后还有一人,他喜道:“悦儿都长这么高了。”

王悦羞涩地笑着对王敦行礼道:“侄子见过处仲阿伯,阿伯可好?”又有些担心地问王初:“阿初从妹脸色不好,可是乘船累着拉?”

王初往后退了退,道:“我没事。”

王导关心的望了她一眼,道:“我已在府中备下宴席,请阿兄快与我回去。”

前来接人的车舆皆是牛车,王初乘坐地这车辆以云母为饰,且带有屏幔,甚为华美,拉车的牛结实健壮,身披精制鞍具,并不像她想的那般笨重,极为稳健地拉着车辆缓缓前行,倒使人不觉生出几分悠然自在的出尘之意。

但从未乘过牛车的王初这是第一次乘坐牛拉车,感觉很怪异,或许是武侠看多了,她还是喜欢马车那种意境。

建邺城的大道建的非常好,有二十米宽,道路中央为夯土路面,两侧则是青砖铺就的,无论是车辆还是行人,走起来都非常轻省。

居然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此时见到如此先进的马路,王初不禁眼前一亮。要知道洛阳各处皆为土路,当日在洛阳时天气寒冷,又连月地下着大雪……因而道路多有积雪,但若是哪一日天气稍微回暖,积雪便要融化成水,混着土路泥泞不堪,使人寸步难行。

阿袆赞叹道:“小娘,这建邺真不愧是昔日孙吴京都啊,你瞧这道路就比洛阳强多了。”

王初心中烦乱,脱口道:“那洛阳还是今日全天下的京都呢,按你说的反倒是不如建邺了?”

听出王初语气不善,阿袆小心翼翼地问:“小娘,您怎么了?”

“我问你,我很喜欢王导吗?”

阿袆大惊失色,赶紧伸手去捂王初的嘴,口中“哎呦,我的小娘,您今日是怎么了?竟直呼尊长名讳,要是让人听了去可怎么是好!”

王初拍掉她的手,道:“我知道了。”

阿袆觑着王初,见她面色淡漠,又轻声道:“昔日在洛阳小娘与安东司马最是亲近的,就连郎主都时常说小娘上辈子一定是安东司马的孩子呢,今日怎么突然与他如此生分?”

“是吗?”王初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王导看上去是很和善之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能因为他出现在自己的梦魇中而怨怪他。

“小娘……”阿袆见她又向上次一样神情变幻莫测,担心地叫她。

“恩,”王初回神道:“没事,许是乘了这么久的船有些乏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阿袆总觉得王初今日很不对劲,听了她的话就释然了,她轻声道:“那小娘睡一会吧,到了地方阿袆叫你。”

“好。”王初也需要安静下来理理头绪。

“今日确实也不该直呼王导名讳,不仅从礼仪上来说不该如此,单论阿袆口中所说,自己以往同王导关系是极好的,此时骤然生疏也容易引人生疑。”况且王导身为琅琊王氏之族长,日后又贵为东晋丞相,与他亲厚些才是正理,“别忘了你要留在建邺!”王初暗暗告诫自己。

第三十一章 三月

今日第4更在24点,睡得早的同学可以明天再看……

……

她闷在房中,好几日闭门不出,总算想明白,不管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机缘巧合或者是命中注定,她都应该好好活下去,

王敦待女儿是最好不过了,她也实在无法怨恨他,更别说对他下手。今生来此,她不想参与到任何事非里去,以后一有机会离得他远远的就是。

在王导府邸歇了几日,王初精神恢复了许多。

这宅子也是极大的,即使一大家人同住一府,轻易也都见不着面,倒是互不干扰,各自安居。

王导早就留了一片单独的大院落给王敦一家住,又单独开了一个角门。

若是没在洛阳居住过,这里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宅了,除了常规的厅堂院落,屋宇游廊,园池竹木,假山奇石之外,还多了几分江南园林的情趣,但若是与王初曾经住过的洛阳王敦府邸相比,却也没有什么真正令人流连忘返之处。而且王导生性简朴,不尚张扬。所以宅院虽大,与同等地位的世家大族相比,并没有他们那般的奢侈浮夸。当然这宅子今后也不是以奢华闻名的,而是以所居住之人的权贵著称的。出名的从来不是乌衣巷本身,而是居住在乌衣巷中的人。

阿袆站在王初身侧说道:“小娘,这宅院虽平常,但外头景色是极好的,阿袆陪你出去走走。”

阿袆昔日在著名的金谷园住过,自然更不会将乌衣巷的宅子看做豪门大院。

王初略一思量,道:“也好,整日闷在屋中,岂不辜负了这大好的春色。”

阿袆没想到自己一说即成,很是欢喜:“小娘,过两日就是上已节了,还有得热闹呢。”

真是少女心性啊,看着阿袆雀跃的劲儿,王初顿时觉得自己也来了精神。

她轻笑道:“小妮子总想着玩乐。”

“小娘,司马大人早为你备好了春日出游的衣裳,阿袆给你取来。”

“小娘真好看!”阿袆如呓语般说道,她痴痴地盯着妆饰一新的王初,几乎挪不开眼,其实她自己就是个绝顶的美人儿。

江南衣衫较之中原更为轻逸,上俭下丰,王初上身穿着一件浅黄交领薄襦,下面为一件鹅黄色的罗裙,腰间束着长长的飘带,佩戴半壁形玉器,脚著丝锦方头屐。

据说自周秦至汉时女子所着鞋履都是圆头的,取圆者顺之义,到了西晋中期妇女都改穿方头鞋,与男子毫无区别。今日见到这方头屐,王初方知此时确实是古代妇女相对自由的时代。

一件薄而透地桑蚕丝帔子披在身上,丫髻间插着些微金钗珠玉,衣裙熏了名贵的香料,间有淡淡地郁金香味。

走起路来,腰间的飘带与身上的帔子随风飘起,身上环佩叮铛作响,更显得潇洒飘逸,婀娜多姿。

正是那句“散诞披红帔,生情新约黄”。

王初望着铜镜,她来到晋朝后还从来没这么仔细的看过自己。

一张属于孩童的圆润地鹅蛋脸,眼若繁星,波如清水,流光熠熠,嘴唇轻红,肌肤胜雪,不需点黛妆铅,便已然眉眼如画,清丽脱俗。

不过是小小的人儿,却已初现绝世风姿。

王初也被镜子里的自己震惊了,她还真没有如此完整齐备的打扮过,自来后正是寒冬,即使过年也不过是穿上更华丽的冬装。如今一换上轻薄地春装,方才发觉端地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上一世她不过是中上之姿,从来不知道原来美到连自己都觉得赏心悦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啊。

她模仿着名门淑媛的姿态,轻轻的伸出纤指,道:“阿袆,我们走。”

阿袆很配合的矮身行礼,恭谨地应道:“是,小娘。”言毕掩口而笑。

哪知王初不惯穿这种两齿木屐,不过才出了房门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可巧王敦迎面走来,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扶住王初,顾不得欣赏王初的打扮,厉声训斥阿袆道:“你是怎么服侍小娘的?”

阿袆吓地双膝跪地,磕头道:“郎主恕罪,婢子知错了。”

“阿父你看你,一来就把阿袆吓成这样,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快叫她起来。”王初自嘲地想看来自己还真没有做淑女的命。

王敦瞥了阿袆一眼,居高临下地对她吩咐道:“既然小娘替你说情,你便起来吧,”又陡然加重语气:“再有下次,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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