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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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之初-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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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瞥了阿袆一眼,居高临下地对她吩咐道:“既然小娘替你说情,你便起来吧,”又陡然加重语气:“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阿袆怯怯地垂头道:“是,郎主,婢子记住了。”

他看了阿袆两眼,又道:“抬起头来回话。”

阿袆慢慢地抬起头,又赶紧垂下,不敢看他。

“好了阿父,阿袆侍奉我一向是尽心尽力的,”见阿袆如此惧怕,王初出声说道,她做出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我和阿袆正要出去呢。”

王敦果然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温声道:“好啊,是该出去走走了。”

看见王初的打扮,点头赞道:“这衣裳是你茂弘阿叔亲自选的,果然极衬你。”

“既是茂弘阿叔亲自选得,等他回来了我过去谢他。”

王敦点点头。

“阿父怎么还在家呢?”现在是半上午,一般这时候王敦早已出门多时了。

“一会儿要在家中宴客,阿父这几日一直不得空,晚上回来你都歇下了,今日不必出门,所以便来看看你。”

王初眼珠一转,笑道:“宴客?来的是谁,我认识吗?”

“是琅琊王,呵呵,他一直说要见见你呢。”王敦面现得意之色,大概琅琊王要见王初也是因为她刚来时对王导说的那句——是真名士自风流。

等等,琅琊王,那不就是司马睿吗?王初急问道:“他一个人来吗?”

“他带了一子同来。”

王初大喜:“司马绍?”说了司马绍的名字又醒悟自己又忘了避讳,赶忙改口道:“是琅琊王世子吗?”

“同来的是琅琊王家的小郎,”王敦冷笑,用很是不以为然地口吻道:“什么世子,不过是黄头鲜卑奴。”

王初心道,“虽然这次司马绍没同来,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呐,果然引得他们的注意了,见了琅琊王,以后就有机会认识司马绍。转念一想,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何必这么着急,既然琅琊王想见我,那么我现在反倒不必要急着去见他了。”

于是她故作不在意的说:“哦,那阿父我先出去了。”

王敦微微沉吟道:“也好,让李桓多带几个侍卫。”

王初最怕这个,每次出个门都要带一堆人,实在是受罪,她央求道:“我从来建邺都没出去过,谁认得我呀,不如就让李桓跟着我。”

王敦双目一瞪:“这怎么行,若是你有什么闪失,却如何是好?!”

他本就十分威严,沉下脸来更是叫人害怕,王初只好先应下,心想见了李桓不提他的话就是了。

王初乖巧的应了,王敦才又恢复温和地神色,交代道:“用些吃食再去。”

不知道这琅琊王长什么样子,他可是东晋头一代君王啊,虽然没有一统中国的丰功伟业,可毕竟也是皇帝啊,何况现在还是寂寂无名的时候,正是结识他的好时机。

王初本意不在琅琊王身上,但奈何人们对于见名人这件事向来有瘾,将来他发达了,虽然与自己是毫无关系,却也与有荣焉。莫说名人,便是名地,名物,只要挂上著名二字,都是趋之若鹜的。

第三十二章 遇见

城东青溪边,花木葱茏,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槐树垂柳,绿水悠悠。

三不五时有小鹿到近旁饮水,远处有人于水上泛着轻舟,真个是江南春色好。

王初记挂着今日王敦宴客的事,倒无心游览了,在水边垂柳旁的草地上铺了织锦的坐毯,卧在那儿晒太阳发呆。

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更不想动弹了,她悠闲地以手支着头,对阿袆说:“我曾听说当日在金谷园中,你的笛子吹的很好,是吗?”

听见王初提起自己的长处,阿袆笑靥如花,道:“小娘听谁说的,虽不敢说很好,但也还可一听。”

王初来了精神,“吹一曲来听听。”

阿袆道:“小娘,阿袆许久不曾吹了,何况今日出来也没带笛子。”

“这还不简单,咱们在这儿等着,叫侍卫回去取就是。”

这青溪一半在城里,一半在城外,他们所在的是城中这一半,是以那侍卫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便从乌衣巷王府中取了笛子来。

阿袆一拿起笛子,整个人再不像素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摸样,气质陡然升华,如星光般璀璨,娇秀艳美,分外吸引人的目光。

她吹的曲子与眼前的景致更是万分贴切,音色如同她本人一般明亮,曲调清丽,节奏欢快,如黄莺婉转啼鸣,清脆悦耳。

在颤音的连续烘托下,仿佛能听见黄鹂飞翔时的翅膀扑打声,乐曲逐渐扬升,徽音流畅潇洒,淋漓尽致,仿佛那黄鹂就在眼前欢唱,又似它在烂漫地春光中尽情飞翔,时远时近,忽高忽低。

接着由羽音因入,轻逸淡远,气韵悠长,令人悠然神往,曲调忽地一转,欢快奔放,如水银泻地,一发不可收拾。

在尾音中,仿佛看到那只鸟自远空飞落,停在眼前。

这曲子意境悠长,音色圆润,仿佛蕴着灵性,直指人心。

江南春色好,草长莺飞三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和着这江南三月的景致风韵,平添一分秀丽旖旎。

王初在笛音中悠然吟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这曲子既有北方的奔放洒脱,又有江南的清新细腻,配上王初清朗的吟诵,让人恍然如在仙境。

阿袆吹完放下笛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娘,怎么样,怎么样?”一副等着被夸的样子。

王初不出声,故作沉思状。

等了半晌,还不见说话,阿袆沉不住气了,她有些不自信的道:“小娘,可是不好?哎,我会吹的曲子都不合此时的景致,便自己做了一曲。”

王初很惊讶:“这是你临时编的?”

阿袆揉着衣角,垂头道:“是的,小娘,人家还是第一次自己编曲呢。”

王初兴奋道:“好阿袆,真有你的。”

阿袆不敢相信地抬起头问:“小娘真觉得好?”

“是啊,我从没听过这么好的笛曲呢。”

阿袆情知自己方才被耍了,嗔道:“小娘真是的,”又展颜一笑:“小娘的诗也和得很好呢。”

“嗤,”泛在水面的轻舟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河堤,一个男孩儿在不远处的垂柳下,一副似笑非笑地神情看着王初这边,他上身一件浅羽色右衽交领宽袖褶袍,下身一件小口长袴,挟弹倚树而立。

李桓快步上前,右手按着腰间的环首刀,挡在王初前面,肃声叱道:“什么人?”

见李桓如临大敌的样子,男孩却很是从容,他依然无比悠闲地倚着树,面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戏谑道:“倒是尽责的很。”

被男孩儿这么一说,王初有些脸红,就像自己很胆小似的,她大觉没趣地对李桓说道:“退下。”

李桓看了男孩一眼,大概是觉得这男孩子没有什么威胁力,便退到一边。

李桓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活泛,一点风吹草动就十分警觉,但这正是王敦放心他做王初近身侍卫的原因。

这小男孩儿轮廓分明,皮肤白皙,长得如混血儿一般俊美,朗目疏眉,神采飞扬,小小年纪已经是一身的英气。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头发泛着淡淡地金色光泽。可此时他没骨头似的倚着柳树还嫌不够懒散,索性一跃而起,转瞬坐在不高的树干上,双脚垂向地面,右脚上的漆色连齿屐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

他将上身靠在树干上,又挪了挪,使得自己更舒适,然后优哉游哉地对阿袆说:“此曲甚好,我很喜欢,再吹一遍来听。”

虽然他说话的口气轻浮无礼,却让人讨厌不起来,阿袆笑道:“这要问我家小娘。”

这男孩衣着气度皆不凡,定然是世家子。他操着一口河洛口音,决计不会是江南长大的,然而此时还未有永嘉之乱,很少有世家南迁来此。

“你是谁?”王初好奇地问。

“你是谁?”男孩歪着头反问道。

“我是王初,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男孩不回答王初的话,他点点头,说道:“早听说安东司马的侄女年纪虽小,但才思过人,很有名士风度,颇似安东司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悠闲的晃着脚上的漆色连齿屐,面上居然带着一丝笑意:“暮春三月,挟伎出游,却也风雅的很。”听他口气,似是对此事极为赞赏的。

“小屁孩,扮什么老成!”他说这话的神情惹得王初直想发笑,他看上去不过比王初大个两三岁,却扮出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摸样,“她是我的侍女,可不是乐伎。”

男孩满不在乎道:“乐伎也好,侍女也罢,总之她吹的曲子我喜欢,你让她再吹一遍。”

这小男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顿时让王初觉得很不痛快,她板起面孔:“阿袆又不是你家的人,你凭什么指使她?”

男孩慌忙跳下树干,快步走到王初面前,面上神色有些尴尬,他笑道:“喂,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想听她的曲子嘛,”他四下望了望,道:“要不咱俩交换,你让她再吹一曲,我,我将那船送与你,如此可好?”

可能他们这种世家子指使别人惯了,所以动不动就露出这种习性,好在这男孩原不像看上去那般骄纵,小小年纪倒肯认错。

但王初很怀疑他的算数没学好,她展颜道:“这还像话,这样吧,你问阿袆,她想吹就吹,不想吹绝不能勉强她。”

阿袆不等男孩发问,便接口道:“这算什么,我吹就是了。”

王初本来还想煞煞这男孩的性子,谁知道阿袆这么爽快就应了,自己反倒成了百般阻挠的人。

男孩提议道:“咱们到船上去,就着水音这曲子一定更好听。”

王初道:“你却是也风雅的很。”

这时候一群侍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看见李桓面上并无意外的神色,王初也不担心,只静静的看他们要做什么。

打头的侍卫拱手道:“世……”

侍卫才刚一张口,男孩便举起弹弓对着那人,口中哼道:“恩?”

侍卫赶紧跪地道:“郎,郎君,咱们该回去了。”

他这一改口,却让王初大喜过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三十三章 上已之事

王初猜测那日司马睿到王家赴宴一定是为了此地豪族无一人拥戴他的事情。

据说他到建邺上任已有半年,却鲜少有人拜访。

当地大族豪强都还处在观望状态,因为离建邺不远的寿春驻扎着一位镇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的周馥。

周馥性格耿直,衷心于皇帝,他认为东海王司马越毫无身为臣子的自觉,反而张扬跋扈,处处制肘皇帝,所以一说到司马越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几欲除之而后快。

而司马越任命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忌惮周馥。

这两人官职相当,统辖范围也多有重复,所以二人关系极为微妙。

从孙吴灭亡,到石冰,陈敏等人先后发动的战乱,江南社会这些年可以说是动荡不堪。

此地的豪族们非常希望日益不平稳的江南社会能维持安定,更希望能自己扶植一个独立的江南政权,但又不愿背负逆贼的名声受到四周晋军——特别是周馥军队的讨伐攻击。

而晋廷是绝不可能直接授予江南豪族他们所需要的名号和权力,所以拥戴有这些名号和权力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他们有两个选择,司马睿和周馥。也可以说半个,因为周馥对他们很戒备,又对朝廷忠心耿耿,不可能与他们一条路;而司马睿不过是初到建邺,兵力又弱,能不能扶植得起来还未可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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