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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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刀.十八日-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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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退甲的眼神渐渐严肃:“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全部。”   
  我必须说出来,肯不肯是他的事。于是我说出自己的想法:“……。自然,薛弦止攻下上东门后还不能休息,需整军向北市靠拢,若我们成功,他须迅速进入北市布防。彼时,除去含嘉城与北市,其他地方我们都可以弃诸不顾。”我没有把更深的想法说出来。还不到时候。   
  薛退甲举棋难定:“四百余骑兵太过单薄,荥阳军有五千之众,且以凶悍著称。”   
  我说:“荥阳军甫入洛阳,草草布防,其疲惫比薛弦止好不了多少,我们迅猛突击,他们必不及做纵深防御,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不便指挥。另外,这种小快灵的战法亦是虹线野的拿手好戏,放眼当今,没人能出其右。”   
  薛退甲敏捷地撩起眼角:“怎么,我还以为是你要请战呢。”   
  我说:“统帅非虹线野莫属,我亦愿为前驱。尉迟献老奸巨滑,武功超强,以我判断,攻到他的军帐前不难,要将他斩杀于阵前非有奇招而不能。不除去他,北市即使到手,我们亦未尽全功,荥阳军很快能重整旗鼓,重新威胁北市。我想穿上士卒的衣服追随虹线野,伺机于战场中刺杀尉迟献。”   
  尉迟献一死,等若整个荥阳军被斩首。这样薛退甲的诱惑力可想而知。他沉默有倾,终于深吸一口气,断然说:“半个时辰后,我会率兵佯攻承福门,你们同时突袭北市。你先下去准备。记住,一旦阻力太大,不要勉强!”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四章 九月初七 薄轻语       
  藏刀本来睡着通铺,自从北市口格杀骆风行,现出原形后,同室的脚伕们一夜间搬得精光。老板娘亦害怕,还不敢叫他离开,只好小心客气地请他换进了一个干净雅致的小间。我被秋波劫带进这个小间时,他不在。秋波劫迅速离开,掩饰不住地慌张。他的胆子不比我大多少。   
  感觉中过了很久,藏刀那独具一格的脚步声传来,恒定和缓慢地移到门前。在门外,他停住,像是意识到什么,或是闻到我身上的香味。   
  这个停顿长得让人窒息。然后,他推开了房门。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面孔含糊不清,别有一种阴鸷的味道,与我第一次的所见判若两人,倒更像了些以前想象的样子。   
  我惊恐地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的泪忽然夺眶而出,自己亦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为了搏取他的怜悯。   
  一哭便不可收拾,我隐隐感到他走进来,感到他已在我不远出坐下,很想弄清楚他究竟要干什么,可许多的伤心的往事胡乱地涌来,令我止不住地悲哀,便一路哭下去,不知哭了多久。   
  对往事渐渐麻木,哭终于止住,我抽泣着,恍如隔世。他坐在不远的桌旁,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仿佛我并不存在。   
  在哭的时候,我错觉他一直在注视着我,此刻,知道真相,我不由羞恼不已。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冷遇过我。随后,我忽然警觉竟一时忘记了他是谁,许是他安静得令我感觉不到丝毫威胁吧?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悄悄地打量着他。渐渐涌动起征服他的念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击败春寻处,我简直无法相信他会是传说中的藏刀,此刻,从他身上你找不到任何令你望而生畏的东西,甚至连能令你仰视之处亦没有,十足地平凡,在路上碰见,我不会多看他一眼。因为他看起来如此平凡,我愈加难以忍受他对我的视若无睹。   
  我该说些什么:“我是,给人逼着来的。”   
  他一定在听着。   
  我说:“我叫薄轻语。尉迟宾昨天在我房里让人杀死,尉迟桥正在抓我;你是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   
  他可能在听。   
  我说:“你不会白帮助我,需要什么报答,只要我能做到,都行。”   
  他也许并不在听。   
  泪再次落下:“如果你不想说话,点点头也好呢!”   
  他一定没有在听,或者他根本就是聋子。   
  我胡思乱想中,一声军号从远方传来,然后是稍近的一声,号声随之大起,迅速地接近,并乱成一团。旋即,外面骚乱、沸腾起来,喊杀声震天,脚伕们纷纷惶恐地互相叫着奔回自己的房间躲藏,老板娘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叫着伙计上上门板……,气氛瞬间紧张零乱到极点。   
  很快,客栈里安静下来,静得充满了不祥;相反,外面的撕杀声却越来越激烈,忽远忽近。   
  终于,令人不寒而栗地砸门声猛然响起。只几下,店门便在藏刀依然木雕泥塑的表情中被砸开,外面响起大群乱兵乱哄哄地叫嚣。   
  我们小间的门同时被急促地敲了一下,旋即被推开,两名年少的伙计惨白了脸闯进来,反手将门锁上,转身跪在藏刀面前:“藏刀爷爷饶了小的们大胆,外面那帮荥阳兵见人就杀,您老人家千万救救我们……”   
  荥阳兵是洛阳一带最凶悍的官兵,勇猛凶残,周围的藩镇因此对尉迟献颇为忌讳。他们平时并不扰民,唯有两种情形下例外:大胜或大败时。现在,他们是败了还是胜了?   
  客栈里与客栈外已响成一片,乱糟糟地可怕,咒骂、哭喊、讨饶、惨叫夹杂着马嘶马蹄翻箱倒柜声恍似末日来临。我躲在藏刀身后,不敢碰他,只能用力抓紧他的椅背,身子不争气地抖成一团。我再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落在这群兵匪手中的后果,我连想亦不敢去想。   
  客栈的门被一间间地踢开,很快,我们的门亦遭到沉重的一击,“砰”地一声裂开。几名浑身浴血的士卒持刀闯入。他们显然不认识藏刀,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我身上。为首的一名瘦高凶狠的军卒令人毛骨悚然地怪叫一声,向我扑来。我惊叫着想要躲闪,双脚却似陷入噩梦般不听使唤,一下子被他抓住,摔倒在地上。我挣扎着,透过满眼的泪水用最后的哀求望向藏刀:他依然呆若木鸡,头亦不曾抬一抬。   
  我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被两名小伙计垂死的惨叫掩盖,我猛地一挣,竟挣开了那高瘦的家伙,哭喊着向藏刀爬去。只要扑到他的怀中,那些乱兵必先杀他,他总不会坐以待毙!   
  可我太慢了,还没有爬到他的脚边,已被另一名乱兵扯住脖领,猛地一撕,将我剩下的外衣撕碎。我几乎裸露在了一群野兽般的男人面前。他们愈发地疯狂兴奋,尖叫着争相向我扑来。终于,我没有逃过我可悲的宿命!   
  我怀恨地望向藏刀,心中充满了对他的痛恨。可是,我看见……   
  藏刀的头颅抬了起来!   
  他的脚下溅满了鲜血,那是两名无辜的小伙计的血。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大悲,而后是一丝狰狞;一名乱兵的刀恰在此刻劈到他的脖颈。   
  随后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唯有满眼的刀光血影,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嚣乱不堪的房间里骤然静下来。死一般地静。   
  藏刀的手中,握着方才劈向他脖颈的战刀,环视屋内,而后,他以一贯的步伐踏过一具具尸体,向外走去。我跳起床来,扑到床头,抓过一件粗布的男人的衣服,胡乱地将自己包严,向他追去。我再不敢离开他半步。   
  闻声赶来的乱兵全然无法令他有丝毫的迟滞,他的每一刀都令黄泉路上多出一个新鬼。   
  饭厅已安静下来,没有一个荥阳兵,没有一个活着的士卒,只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失去首级的男人和哀哭的女人。客栈外的撕杀亦接近尾声,安静下来。   
  藏刀一直走到客栈门外,始站住。客栈外,一队队士卒匆匆忙忙地走过,军容整肃,另一些在打扫着战场。他们的号服后都绣着大大的“薛”字。   
  大街尽头,一名年轻的将领正部署着防御,颐指气使地可恶。化做灰我亦能认出他来;就是他刺杀了尉迟宾,害我到这般地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藏刀,继续下着他的命令,完后,催动战马,巡视去了。   
  藏刀很着迷地看着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收拾着满地的尸体,尸体中不乏平民装束。   
  巡视一圈后,那名刺客将领跃马来在我们跟前,先向我一笑:“薄姑娘,上回很抱歉,连累你受惊,有机会我加倍补偿好么?我叫林阳雨。”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藏刀看。藏刀没有看他。   
  林阳雨:“藏刀先生,你让我想起来一位故人。”   
  藏刀侧头,看他一眼,复将目光缓缓转向西边的街口。一支马队正以得胜者的姿态耀武扬威地出现在那里,并朝我们行来。为首的中年人骑一匹红鬃烈马,马前挂了四五颗血淋淋的首级,气度不凡,不细看都认不出他会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虹线野。与他并骑稍后的白马上骑着一名士卒打扮的青年,气势一点不在虹先生之下,甚至更为夺目。他的马前与那些挂满人头的同伴比起来寒酸许多,只有孤零零的一颗首级。   
  他们径直走来,在我们面前停下。林阳雨用手中长枪拨一拨白马青年马前的首级:“尉迟献么?真他妈的丑!”   
  尉迟献是洛阳著名的美男子,但所有被斩下的首级都一样丑陋不堪。我不敢看那些头颅,高高地仰起脖子。白马青年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虽不曾正眼看过藏刀,可我古怪地感觉到,他正一丝亦不放松地盯着藏刀,用一只隐蔽的眼睛,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女人的直觉有时超过男人的智慧。   
  藏刀没有我这么敏锐的直觉,他亦没有正眼看白马青年一眼,就那么一转身,走回客栈去。我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虽然尉迟桥的威胁一时已离我远去,可不安全感依然笼罩着我,在找到更好的保护人以前,我惟有藏在他的羽翼下。   
  在走进客栈时,我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名白马青年,他亦正向我看过来,我们的目光不期而遇。我迅速低下头去,心中乱糟糟一片。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五章 九月初八 薛弦引       
  云怜花乔装士卒,不动声色地隐藏在战士中,虹线野与尉迟献激战际,他准确地把握住机会,骤下杀手,一击中的,阵斩尉迟献,荥阳军溃败,我们占领了北市。   
  尉迟桥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反击凶猛地展开。二叔终于没能逃出夏倾城的毒手,同他一起遭到袭击的三叔亦受到重创。   
  战争至此,达到一种平衡。尉迟桥在兵力上略占上风,但军需的匮乏使他已无力扩军,而我们虽可以轻松地扩军一倍,却不敢冒然行事。新兵没有经验没有向心力,战场略有不利会轻易绝望放弃,人数太多容易造成整体的崩溃。虽从长远考虑,我们已获取主动,但我们并不具备打持久战的条件,周边的藩镇虎视眈眈,战争若再拖上一两个月,谁也无法预料将出现什么样的结局?讨厌的是我们的军队已被完全锁定在含嘉城与北市,没有了足够的机动力量,只能被动地等着尉迟桥来进攻。   
  夺取北市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针锋相对。虹线野坚决主张撤出北市,保持部队的机动性,伺机歼灭敌军主力,七叔附议,令人惊讶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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