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霜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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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霜月刀-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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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四周透着一圈灰黑,面颊的肌肉,不停痉挛。
  金申无痕叹唱的道:“看你犹要逞能,这还像个活人样吗?严祥、易永宽,过来搀扶着
展若尘。”
  两位“飞龙十卫”的好手,当时抢向前来,左右扶住了展若尘;这上扶,而人手上全沾
了满掌的血迹。
  展若尘低微的道调:“二位兄台,多谢了。”
  金申无痕不由笑了起来:“展若尘,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设吐半个谢字,这两个小子扶
你一把,你倒客气得很:
  努力呼吸着,展若尘道:“楼主,大德不言谢!”
  怔了怔,金申无痕颔首道:“好,好一个大德不言谢!”
  山坡的林丛里,此时已有一队行列快速走出,前面是牵着马匹的十名黑衣大汉,后面也
跟着十名抬着轿于的黑衣大汉,中间,竟是一顶宽大华丽的软舆。软舆的顶部,呈现着四角
飞钩的形式,舆顶镶嵌着一只精雕的凤凰,宽宽的缨络垂悬在盖顶四周,而那是一色的金光
闪闪,无论舆顶、轿衣、缨络,皆是由金丝编织,那只馒嵌在上的凤凰,似也是纯金雕戍,
甚至前后的六根杠杆,也发着金黄,由十八名身形特别粗旷的壮汉抬扶着,远远的,便是一
片耀目的灿光!
  这样的架势,说得上是扈从威武,仪仗煊赫了,和金申无痕的身份相衬,更烘托出她那
一方独霸的不凡气概。
  金申无痕道:“展若尘,你就坐我的轿子回去,这抬轿的十八个人,乃是我干扰万选拣
出来的,他们都有一样特异的本领——气力悠长。劲道持久,腿脚稳健而快速,疾行起来似
若奔马,连走上两三个时辰不用休歇,你坐上去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十分舒适的代步工
具。”
  展若尘哑声道:“竟得楼主如此殊宠,但……楼主却何以代步?”
  忽然叹了口气,金申无痕道:“我还不能就此回去,待会我换乘马匹,犹得往前找寻一
程,我那不肖子出来游荡业已三四天了,尚未见返家,我放心不下,特地带着几拨人马分头
相寻,这小畜牲,越来越野,叫我伤透脑筋……”
  全身起了一阵冷颤,展若尘只觉心腔在猛烈收缩,背脊泛凉,喉头干昔如焚,他眼蒙蒙
的,模糊中,似又映现出金少强那张濒死前的蜡黄面孔,那不甘休的、怨毒的神情,而现
在,他的寡母却正如天下任何一位慈母相同,这般忧心仲仲的牵挂着她的儿子,实际上她却
永远失去她的儿子了——
  杀死她儿子的人就在面前,可悲的是生命与生命的衡量并非对等,其间不是交换,而是
仇同恩的锗杂累叠,冥冥中的天意啊……
  金申无痕又在往下说:“……你且先到我那里安心住着,好好养伤,一切都会有人料理
照拂,不必你费神,我交待十卫中的简叔宝和冯正渊一路护送你回‘金家楼’,简叔宝懂点
医理,他会先给你止血包扎……”
  喉咙哽塞着,展若尘痛苦的点着头,他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金申无痕吁了口气,感喟的道:“少强这孩子……看我这次拉他回去不关上他三个月,
煞煞他的野性才怪,我这把年岁了,还为了他四处奔波,真是个小没天良……”
  展若尘逐渐晕沉了,他愿意晕沉,他并不后悔杀了金少强,愧对的却是一颗慈母的爱
心。
  于是,他觉得被人抬到一处温暖柔软的地方,他又感到在移动,一种有韵律的,平稳的
起伏,有人似在他身上敷抹着什么,然后,他坠向黑暗,深沉却浮现看各种古怪影像的黑
暗……
  那灵秀的,挺媚的“长春山”,一片翠绿蓊郁的松柏掩映下,是一片辽阔的亭台楼阁,
飞檐重角、画栋雕梁、金碧辉煌中有着古拙的雅致,清幽淡远里蕴含着豪奢的气势,这样一
处屋字贯衡,华厦连云的所在,只有一个名称来代表:“金家楼”。
  展若尘住在“金家楼”范畴内的“如意轩”里。”
  “如意轩”是一幢小巧的精舍,靠着山脚下,在一条细细的银瀑之侧,非常舒适恬恰的
一幢小房子。
  他已来了三天。
  金申无痕说得没有错。自他来到这里;便上点也不用操心,医伤吃药,生活起居,甚至
连衣衫的洗换、被褥的整理都有专人服侍,而且皆是第一流的入选——
  无论是丫鬟或者司役。
  他生活在如此恭谦的,尊仰的,诚挚又温暖的气氛里。享受着丰厚的可比帝王的招待,
但他却并不快乐,更不眷恋,时时刻刻,他却想尽早离开,如果可能,在金申无痕回来之前
离开。
  于是,他发觉金申无痕在这里的权威乃是至高无上的,这位“金婆婆”的话似若圣旨,
他被“金家楼”的人恳切又细心的照顾着,也被“金家楼”的人绾系着,这种绾系乃是一种
善意——
  金申无痕曾经交待要等他的伤势痊愈之后才能离去,因此,“金家楼”的人就近乎监守
似的日夜看护着他,使他难活动,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刀伤牵扯,实在也无法随心所
欲。
  三天来,他的伤势已有了显著的起色。虽尚不能下地溜达,却已在床上坐得起来,日夜
轮派陪侍他的,是伴他回来的,“飞龙十卫”中的两卫,简叔宝与冯正渊,以及“金家楼”
“月”字级的一位三把头“蹦猴”玄小香。
  “金家楼”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拿大鼎,在黑道里称柱名,于辽北顶起半片天,的确并
非幸得,它的势力庞大,组织亦相当严密,上下之分,尊卑之间,真是一丝不苟,规矩沿
传,便乃形成了“金家楼”。以金申无痕为主脑,她也是最高掌权者。她之下,除了横的亲
族外,纵的任统乃是二、三、四、五四位当家,一位大司律,而“金家楼”的好手们通称为
“把头”;“把头”分为“雷”“电”“月”“星’’四级,每级有六名列属,每级“把
头”的为首者,便叫做“大把头”,按照顺序排下,层层节制,权责分明,由这些人率领着
千余名属下,便形成了一股雄大的力量,金家的亲族,则是这股力量包围中的核心了。
  在日常,“金家楼”并不是所有的人手全聚集在此,相反的,他们大多各有职司,分布
于外。“金家楼”在辽北一带,掌握着许多大买卖,正道的、邪门的都有,他们拥有气派的
酒楼、豪华的客栈、宏伟的绸缎庄、广阔的油坊,甚至好几家票号,他们也拥有奢侈的赌
场,再加上八条大道上垄断生意的独家驴马行,“金家楼”的财力丰厚,和它的武力一样,
都是令人注目的;也因此,他们不干道上一般的抢、骗、胁、窍的勾当,他们虽亦是绿林之
后,招牌却十分硬朗。
  平时;“金家楼”里除了金申无痕与她的亲族是经常坐镇之外,其他四位当家,只有三
当家是留在这里,二、四、五三位当家常驻于外地。“雷”“电”“月”“星”各级的“把
头”,也只各二人留守,仅有大司律和“飞龙十卫”是不动的,他们直接承受金申无痕的调
遣及指挥,也是“金家楼”本身立时可以集聚的一股人马。
  三天来,展若尘和这三个陪侍他的“金家楼”好手相处甚洽,谈话中,知道了不少他以
前所不太明白的“金家“楼”内部情形,然而,也由此更加使他惊异于金申无痕的魄力与统
御之术,敬慑于这位女霸天的英明果敢——
  以一个老年妇女,竟把这干剽悍桀骛又各具本领的武林人物治理得如此驯服忠耿,俯首
听命,岂是一桩易事,更莫论犹要掌握这偌大的一片基业了!
  这是午后,清静而略带凉意,展若尘则自一场短暂却酣畅的午睡中醒来,他才从床上坐
起身子,那位有“蹦猴”之称的“月”字级三把头玄小香已连跳加跃的窜了进来,搔颈挠头
冲着他龇牙咧嘴,十足一付猴相:“展爷,你睡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安逸,我却连来探视好
几次了……”
  展若尘轻轻打了个哈欠,笑道:“有事?”
  玄小香挤挤眼,道:“我们三当家的交待,要亲来探访,吩咐在你醒过来时,马上就去
向他禀报,我先知会你一声,这就去请驾啦。”
  展若尘忙道:“这怎么敢当?玄兄,理该我先去拜访三当家的才是……”
  嘻嘻一笑,玄小香道:“你就不用客气了,我说展爷,要不是你这几天身子不便,极须
静养,我们三当家早就会过来探访啦……”
  微微有些不安的昔笑着,展若尘道:、
  “玄兄,老实说,我只是一个蒙恩于尊上,承楼主关爱送来此处疗伤的窝翼客人,各位
如此善待于我,已令我颇觉惭愧,又哪能劳动三当家大驾,移玉相探?玄兄,还请你回报一
声,就说我敬谢了……”
  玄小香摇头道:“展爷,不知你是真谦呢,抑是椅不清楚自家的份量?你可是道上的大
人物哪,‘屠手’之名,叱咤五岳,威凌四海,提起来若雷贯耳,能震得人心一跳;再说你
在这里,乃是我们老夫人的贵宾;‘金家楼’上下,哪个胆敢对你不尊不敬?莫说三当家的
应该前来探问,就算二当家的在,也一样得先过来问候,老夫人的宾客哪,谁也怠慢不
得。”
  展若尘道:“这样一样,就益发使我汗颜了……”
  玄小香笑吟吟的道:“‘金家楼’的人,别说是我们听差跑腿的角儿了,就连后院‘九
冒阁’金家本族的各位爹娘姑少,也对老夫人的贵宾尊敬有加,半点不曾失仪……”
  展若尘道:“金家本族,还有不少人呢?”
  玄小香扳着指头道:“也不多,老夫人娘家的一位哥哥、两位妹妹都住在这里,还有老
爷子的一位嫡亲三叔,妹妹同姑爷。两口子及一位外甥,再加上我们少楼主,嗯,老夫人的
义女也得算上,她用不了多久就变成少夫人啦……”
  心弦紧了紧、展若尘表面上却极其平静:“楼主的义女?”
  龇牙一笑,玄小香压着嗓门道:“不错,我们老夫人的义女,施嘉嘉施姑娘,老夫人疼
她可疼得很哪,心头上的一块肉哩,少楼主对她也爱慕至深,百依百顺,亦只有她才能制得
住少楼主那些毛病,老夫人早就盘算着日子啦,已不能尽快把他两位绾连同心,结成一体
呐……”
  金申无痕这个愿望,这辈子是不可能达到了,而令她愿望破灭的人,竟就是她从鬼门关
上救回一命的人——
  展若尘觉得这是一个可悲的轮固,一个可怕的讽刺,他很难过,也很苦恼,叹了口气,
他道:“是么?”
  玄小香道:“一点不假,我们老夫人最盼望的就是这桩天大喜事,她常说,只要少楼主
一旦成家,她这一辈子心愿就算了结,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少楼主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
老夫人的话他也敢不听,却就是忌惮施姑娘、任什么事,施姑娘一句话,少楼主便乖乖俯首
顺从,丝毫不敢拂逆,老夫人讲过得好好找个人管着少楼主,收收他的野性……”
  展若尘低声道:“少楼主和这位施姑娘,感情很好么?”
  略略犹豫了一下,玄小香才嘿嘿笑道:“似乎不错,但是,好像少楼主比施姑娘来得劲
道灵活些……”
  明白了些什么、展若尘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恬淡语气道:“男女间的关系发展,十分
微妙,表面上往往令局外人体察不出其中的真正内涵来,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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