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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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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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嘿嘿笑道:“何二爷,您老人家只当帮帮咱们掌柜的忙,请您……”
  高翔见人家不肯,颇感尴尬,不待伙计说下去,便抢着道:“既有不便,何必勉强,我到楼下另寻座位,也是一样。”
  谁知话一出口,那青袍中年人却霍地仰起头来,四目一触,高翔心头猛震,敢情那人一双眸子,神光湛湛,锋芒逼射,令人一望而知必是内功修为极深的高手。
  高翔连忙抱拳笑道:“惊扰前辈,诸多失礼,在下告罪。”
  青袍中年人目光一转,在他身上迅速打量了一下,脸上也隐隐浮现出一抹讶诧之色,颔首笑道:“小哥儿气宇不凡,必是名门高弟?”
  高翔恭谨道:“不敢当前辈谬誉,粗鄙之人,请多训诲。”说着,便欲转身退去。
  那人矜持地笑了笑,对伙计挥手道:“替这位公子添上酒菜来吧。”
  伙计喜出望外,诺诺连声而去。
  高翔拱手为札,谦谢道:“前辈既有事故,在下怎好惊扰?”
  那人冷傲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彼此谊属同道,小哥儿就不必过于拘礼了。”
  高翔告罪在对面落坐,脚下忽然触及一件东西,略一低目,赫然发现酒桌之下,竟倚放着一柄尺许长的短剑。
  他口虽未言,心里不禁起疑,暗忖道:“武林中人携带兵刃,倒不避讳人见,这位前辈为什么要把兵刃藏在桌下呢?”
  疑云一起,便拱手问道:“何老前辈想是这店里的常客?”
  何二爷浅笑道:“你是奇怪店伙知道我的姓氏吗?实不相瞒,我每日来大自居临窗独酌,前后已有一年光景了。”
  他语气一转,反问道:“小哥儿贵姓?”
  高翔记起临行时爹爹说必须隐姓,便随口答道:“在下姓桑。”
  “桑?”那何二爷眼光突然一聚,又问:“令尊必是名重武林之人?”
  高翔怔了怔,笑道:“不,家父不是武林中人,不敢有辱清聆。”
  何二爷似乎略感失望,不住注视他肩后那只长形革囊,这时恰值店伙送上酒菜,是以隐忍未再追问下去。
  两人默默吃了一阵酒,何二爷试探着又问:“桑公子身带风尘,是远道特地赶来观看城中禹王庙进香盛况吗?”
  高翔忙笑道:“不,在下是途经此地,并不知道什么进香的事。”
  何二爷沉吟片刻,指着他肩后长形革囊笑道:“桑公子身携奇门兵刃,武学定曾得名师传授?”
  高翔又摇摇头,道:“不,在下携带的,乃是一件乐器,并非什么兵刃。”
  何二爷一连问了几次,见他总是摇头,脸上渐呈不悦之色,轻哼一声,道:“桑公子既非武林中人,最好远离江湖是非,等一会儿如果见到什么怪异之事,务希置身事外,不可过问。”
  高翔惊道:“何老前辈是说,此地等一会儿会有事故发生?”
  何二爷冷笑两声,矜持地道:“何某只是如此猜测罢了。”
  高翔不解,探首下望,但见街心行人如潮,很多善男信女,列成一道长龙,人人手执香烛念珠,腰悬黄缕香囊,三步一跪,口诵佛号,冉冉向城南而去,此外,并无一丝异象。不禁好奇地问:“老前辈,您……”
  话方及半,倏忽住口,因为他回头的刹那,突然发现那原本精神奕奕的何二爷,此时竟是呵欠连连,眼神涣散,鼻水横流,显得极度疲惫颓唐,跟刚才几乎换了一个人。
  高翔骇然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您……您怎么了?敢是觉得不舒服吗?”
  何二爷不答,但疲惫之容,越来越甚,满脸眼泪鼻涕,浑身更一阵阵战栗,低声呻吟,似有无限痛苦。
  高翔闪电般探出三指,一搭他脉息,只觉他真气虚浮,不禁大惊,刚待招呼伙计过来帮助处置,却不料何二爷突然奋力挣脱他的手,沉声颤抖道:“不……不要声张……”
  一面说着,一面急急探手入怀,巍颤颤掏出一只小瓶,从瓶里倾出一粒乌黑色药丸,喝一口酒,一仰颈脖,吞人腹中。
  说来奇怪,药丸一人腹,不到半盏热茶时光,何二爷额上虚汗立收,泪水尽止,长嘘一声睁开眼来,眸中竟又恢复了炯炯迫人的神光。
  高翔也替他松了一口气,关切地问道:“老前辈莫非早就有此恶疾?时常都会发作,是吗?”
  何二爷苦笑着抹去残汗,叹道:“不错,这是多年的恶疾了。”
  高翔又道:“刚才老前辈发病的时候,六脉虚浮,真气涣散,幸亏老前辈身边带有药丸,否则真不堪设想,这情形,论理不该是练武人应有的现象。”
  何二爷神色一震,沉声喝道:“住口。”
  同时目光横飞,凝目向对街一座小楼望去。
  高翔自幼演练眼明手快,反应最为敏捷,眼波略一瞬扫,已望见对街那座小楼上,也有一个临街的窗口。这时候,窗口边正有一条人影,手里拿着一面亮晶晶的东西,借阳光反射,向这边闪动不已。
  光影闪动一长三短,反复三次,突然光影一敛,窗口人影也跟着隐去。
  再看那何二爷,却是呼吸急促,神色显得十分紧张,而且情不自禁,悄俏探手去摸那柄倚藏在桌下的短剑。
  高翔心中一动,尚未及询问原因,不料这刹那之间,喧哗的酒楼突然静了下来,街心人群,直如沙滩上倒退的浪潮,纷纷向两侧涌退。
  整个懋功城,霎时从嚣嚷热闹速尔变得一片死寂。
  一些酒客在低声私语道:“来了,来了。”
  高翔茫然回顾,轻轻问道:“老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来了?”
  何二爷肃容不答,目不转瞬注视着街心,脸上隐隐透出一片杀机。
  不久以前还热闹非凡的人街,此时已空旷一片,行人退立街边,引颈张望。片刻后,街道尽头陡然蹄声大震,四匹白色健马,并辔疾驰而到。
  马上高高据坐四名身着黄衣的彪形大汉,肩后各负一柄银光闪耀的鬼头刀,木然纵骑从楼下掠过。
  何二爷脸色由红转白,目中喷火,炯炯逼视街心。
  又过了片刻。一阵细碎蹄声起处,街头又缓缓出现一十六匹白色骏马,同样四骑并列,但马上骑士,却换成了十六名黄衫少女。
  十六骑骏马踏看碎步,缓缓行来,马上少女个个秀丽端庄,目不斜视,香肩之后,剑穗飘拂,一派肃穆。
  高翔临窗凝望,偶尔侧目返顾,却见那何二爷竟然用颤抖的手,悄悄将短剑抽出了剑鞘。
  高翔心头猛震。正不知他要干什么,街上突然扬起一片低沉的赞羡之声。
  原来那十六名黄衫少女之后,另又有八名稚龄丫环,合撑着一面锦绣杏色旗帜,旗上绣着六个大字:
  “金府朝山进香”
  旗帜下,细乐前导,后面紧随一乘满铺锦褥的宽大敞轿,轿顶黄绢作盖,四周由四名芳龄二八的绿衣侍女扶轿而知,轿后又是十名黄衫少女纵骑环护。
  敞轿上,檀香燎绕中,端坐着一个浑身白衣的绝色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瑶鼻端挺,凤目低回,头上乌云轻挽个松松宫譬,鬓角斜插琥琅色步摇,纤掌当胸合十,玉腕之上,挂着一串琥琅念珠,越发衬托得她凝肤赛雪欺霜,艳光逼人。
  这白衣女子素服淡妆,未施脂粉,一种几乎天然的圣洁之气,令人几乎不敢仰视,真个似观音转世,玉女临凡,难怪满街满楼千百双眼神,都被她所引,一个个目瞪口呆,尽如木雕泥塑一般。
  敞轿锾缓从大街行径大白居酒楼下,轿侧两名绿衣侍女,更从提篮中取出些青钱碎银,当街散洒,以为施舍,但那些青钱碎银滚得满街皆是,竟无一人想到拾取。
  高翔正当少年,自入人世,从未见过似这般雍容华贵的女子,一丝仰慕之心,油然而生,但又自惭形秽,不敢稍涉绪思,目不转瞬望着那索马香辇冉冉行抵楼下,心底由衷赞叹道:“多美的一位姑娘……”
  暗叹未已,突觉对街小楼上,光芒又闪。
  就在那光芒闪动的刹那,何二爷忽然浑身一震,呛地一挺短剑,左掌一按窗前栏杆,身躯已凌空翻起,向街心跃落。
  几乎在同一瞬间,对街小楼上,也捷逾电奔掠起一条人影,跟何二爷同时扑向那乘黄绢覆盖的敞轿。
  高翔大吃一惊,未及细想,本能地一按桌子,紧跟着何二爷也窜出窗口。
  他十八年石穴苦练,身法矫捷迅速,无与伦比,后发却先至,凌空一转,飘落在敞轿右侧,旋身叫道:“何老前辈,有话好说,因何如此……”
  这一呼叫,敞轿之前顿时大乱,轿后十六名黄衫少女一拥而上,呛呛连声,都撤出了肩后长剑,前面十六名少女,也齐齐圈马奔回。最迅捷的,却是轿侧四名绿衣侍女,咧地长身而起,八只玉掌交错横胸,业已将敞轿严密护住。
  何二爷和对街那人双双扑到,竟然迟了半步,对街那人年约五旬,长髯拂胸,神态一派威严,脚才落地,手中长剑已振挥而出,挟着金风破空声响,向敞轿猛劈过去。
  左侧两名绿衣侍女同声娇叱,道:“狂徒大胆。”四只纤掌疾翻而出,两掌击剑,两掌击人。
  掌风过处,蓬然之声随起,长髯老人只顾攻敌,胸前被劲力撞中,闷哼一声,整个身子立被震飞。
  何二爷一见,目毗欲裂,厉喝一声,短剑卷起漫天金星,径向高翔胸前洒落。
  高翔从未习过武术招式,但自幼苦练眼明手快,目光犀利,反应敏捷,何二爷出手可算得迅捷异常。但在高翔看起来,这一剑竟似缓缓施出一般,脚下一错步,轻而易举便闪让开去,大声道:“何老前辈,您和这位姑娘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非要以命相拼不可呢?”
  何二爷怒须翰张,大吼一声,短剑化刺为削,振臂横扫,哪知就在他一招将尽,次招未起的刹那,高翔突然疾探右手,直人剑幕,轻舒二指,搭住了他握剑的手腕,恳切地道:“老前辈,冤仇宜解不宜结,有话尽可商议,何必定要如此?”
  何二爷骇然一怔,手臂猛然一挣,疾退两步,怒目道:“朋友,原来你果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算我姓何的瞎了眼。”
  高翔忙道:“何老前辈,您误会了,在下与这位姑娘素昧平生,但是,您……”
  话音未落,忽闻一声惨呼,那对街小楼上扑出的长髯老者被十余名黄衫少女围住,浑身剑伤纵横,遍体血污,身子已摇摇欲倒。
  何二爷惊呼道:“师兄,你怎么样了?”
  长髯老者目张如鼓,嘶声叫道:“履之,既已事败,速求自裁,万万勿留活口。”说到这里,两腿一软,滚倒在地。
  只听娇叱连声,那些黄衫少女们乱剑齐下,砍倒长髯老者,前面四名开道的黄衣大汉亦已圈马奔至,将何、高二人紧紧围住。
  何履之仰天长叹道:“唉,多年雄心,不想竟落得这般结局,大意如此,夫复何言?”短剑回撤,突然向自己颈脖上抹去。
  高翔沉声叫道:“且慢。”身子行云流水般直欺上前,骄指如乾,疾然点在他右腕阳鸡穴上。
  当的一声,短剑坠地。
  何履之毗目怒叱道:“朋友,你还想怎样?”
  高翔摇手道:“前辈请别误会,常言说,公道自在人心,前辈究竟与那位姑娘有何深仇大恨,尽可当众述说出来,是非定有公论,何须出此下策。”
  何履之厉声惨笑道:“是非公论,嘿,好一个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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