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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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之城-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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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皇用手堵住了他的耳朵。 
    “我们将对维瑞塔斯进行改革,”曼力说道。 
    我盯着地毯,“真理是美好的,阁下。”我呷了一口熟悉的咖啡。“在谎言时代,政客们误导着人们,广告商们欺骗着人们,神职人员夸大——” 
    “斯塔瑞维的建立者们并不反对说真话。”曼力说:“但他们憎恶不能干相反的事儿。别无选择的诚实,他们说,是带着微笑的奴役。”他用咖啡杯指了指天花板。“上面的真实……”他把杯子放在地板上,“是下面的尊严……”他轻轻笑了起来。“在斯塔瑞维,我们选择了后者,你喜欢咖啡的甜味儿吗?” 
    “嗯?” 
    “你觉得它够甜吗?” 
    “事实上我还想加上糖。” 
    教皇把那只盐瓶递给我,我摇出几粒落到我手掌上,舔了一舔。这是糖。 
    “我的心碎了。”曼力说道,把一只手掌放到他胸口。“我为你的托比感到难过。” 
    “真的?”我一边把斯塔瑞维的盐加进我的咖啡,一边问。 
    “我太难过了。” 
    “你甚至还不认识他。” 
    “你所做的一切如此高尚。” 
    “我也这么想,”耳斯特说。“我只是一只狗。” 
    “我有一个问题,”曼力说。“仔细听着。你爱你的儿子吗?” 
    “那得视情况——” 
    “我不是指喜欢,我是指爱他。疯狂的,无条件的,不是维瑞塔斯式的爱。” 
    我令人吃惊地——是令我自己而不是令那教皇——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爱他。”我看着曼力的眼睛,“疯狂的,无条件的,不是维瑞塔斯式的爱……” 
    “那么你可以通过了,”曼力说。 
    “祝贺你,”那只狗说。 
    “我得警告你,——治疗不是每一例都有效的。”曼力呷着他的咖啡。“我建议你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投人进去,你的灵魂,即使是你已确信没有灵魂。请不要看我的眼睛。” 
    我转过头,不确定应该为成功而喜悦还是应该考虑失败的可能性。“我的机会是多大幄,你觉得?” 
    “一等一的机会,”曼力说。 
    “机会大极了。”耳斯特说。 
    “我可以打个赌,”教皇宣布。 
    “当然,”那只狗说。“我们可能在说谎。” 
    星期日早晨,我和玛提娜在创造力中心外边的五叶草丛中漫步,一会儿到了小山顶上。往阿诺德、库克在洛克区的家里打了个电话。玛提娜自称是我妻子,告诉他我被诊断为肺炎、至少要一周之后才能工作,她的谎言引起了我剧烈的头痛,而且,说实话,还有一种性冲动。 
    馆长表达了他适当的同情,就这样。谎言是一个多么奇妙的工具啊,我想,如此实际,如此简单。我开始理解它为何会在下面这个地区中流行了。 
    跟在我和玛提娜身后在花园里散步的还有弗兰兹·布齐普。她握住我的右手,我的五个手指成为我的敏感部位。今天她就要回维瑞塔斯去了,她说在那儿她最终得到了一份工作,为德斯卡特区的代表多林·哈特写政治演说稿。 
    “我会想你的,”我说。 
    “我会回来,”她说,用她空着的一只手拂过了她的发辫。“跟所有的撒谎者一样,我一年可在斯塔瑞维呆九十天,下周五我打算到加登河上去钓鳟鱼。” 
    “你会来看我吗?”我问这个性感尤物。 
    她看了看天空,点了点头。“那时你运气好的话也会成为一个撒谎家了。”她说,她的眼睛看着一只猪,“你如你有真话要对我说,最好现在就说。” 
    “真话?” 
    “我们撒谎家任何时候都能应付。” 
    “哦,我想我不得不说……”在我说出来之前,我感到这种感觉真实之极。“我不得不说我有点儿爱上你了,玛提娜。” 
    “只有一点儿吗?”她领着我走向河岸,弗兰兹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后面。 
    “这些东西是很难量化的。”有两只刚朵拉系在码头边。“我可以问一问你对我的感觉吗?” 
    “我宁愿不告诉你,”玛提娜斜伸出她的手指,挣出我的掌握。“最终我们两人不会有任何结果,只有悲伤。”她爬进了她的刚朵拉,调好尾舵,拿起了她的桨。“我可以肯定你会成为一个斯塔瑞维人,”她说,然后划了开去。“我相信你,杰克。”她叫道,然后消失在三千瓦特的人造阳光中了。 
    这股水流把我和弗兰兹带向南边,我们经过岸边大大小小装饰得奇奇怪怪的村居;有迎宾地毯,花盆,草地上有塑料袋饰物,作成小小荷兰女孩的样子,我的守卫把我们的刚朵拉停在一座两层楼高的建筑物前,这座建筑粉刷成明亮的粉色,用氖气灯显示出几个字:天堂旅馆。周围围着石墙,中间开了一道在门,门前挂了吊桥,也漆成粉红色。旅馆的窗户上上了粉红色的铁条。 
    
    吊桥边一个难看的自动车库门打开了,弗兰兹领着我穿过拱门,过了中央活动门,到了前台。他把我的名字告诉那出纳——从他佩带的徽章上看他叫列普德——长了一张马脸,身材笨重,五十开外,穿了一件夏威夷衬衫。在证实了他们确实在等一位来自柏拉图区的杰克·斯伯德之后,列普瑞给了我一件无袖长袍,胸口上印着“初学者”几个字。它和创造力中心的袍子一样宽大,我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它套在了我的外衣上。 
    
    “你看上去很不错。”列普德说。 
    “你是我见过的最朴素的人之一,”我感到应该回报他一句。 
    领班是个象蜘蛛一样的老家伙,他的皮肤很象一种香瓜的瓜皮,他领着我走下大厅,厅里装饰着古奥图和伦布兰德的复制品,弗兰兹象以往一样跟在后面,他是我永远的影子。我们在一扇包了铁皮的门前面停了下来,看上去与其说象一个旅馆的房间不如说象一个银行地下窖——它甚至还有一个密码锁。“这是你的套间,”领班带着我们进去。 
    
    套间,当然,它比教皇辖区更小,更空,没有地毯,没有椅子,没有窗户。墙壁很干净,也漆成粉红色,两个男人,也是初学者,一个高,一个矮,坐在行军床上抽烟,“这是你的室友,”领班说,然后他和弗兰兹退了出去。门关上了,传过来上锁的声音。 
    “我叫威廉,”高个儿室友说;“威廉·贝尔。” 
    “艾拉·坦普尔,”那矮个儿说。 
    “我叫杰克·斯伯瑞,”我说。 
    我们把接下来的一小时用来自述生平。 
    我发现艾拉是一个典型的训练初期的撒谎家。他憎恨维瑞塔斯。他不得不离开。他争论说任何东酉,包括不诚实在内,都比那座幼稚城市带给人困惑的诚实强。 
    威廉的遭遇与我相近,他的姐姐,卡洛特,是世界上对他最重要的人,在阿玛兰德星球登陆了,事实上这个星球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中。威廉说,通过学习撒谎,他也许能到达卡洛特想象中的世界里,让她摆脱那个地方或也在那里呆下去。 
    门开了,进来一个驼背矮子,秃了头顶,那步伐让我想到鸭步。“在未来一周里,你们都喜欢上我,”他摇着登记薄突兀地说。“我会好好服侍你们,上你们觉得如同上了天堂。”他邪恶地挤了挤眼睛,“当然,这是个谎言。我叫乔治·哈里斯,曼力·金斯勃格的联络员,你们别以为能亲自到这儿来而深感遗憾,他的日程安排得太紧了……问一下,谁是杰克·斯怕瑞?” 
    
    我举起手。 
    “我听说了你孩子生病的事儿,”幸运儿说。“我很悲痛,相信我,斯伯瑞。我会为你尽力的。” 
    这样我们就开始面对这一切了,我们接受谎言,我们变得欺诈,我们直接进人了斯塔瑞维的现实。 
    天刚破晓,幸运儿就用他的卡车把我们载到了一个树上长钱的地方,这个乐园如比大,它可以偿还维瑞塔斯国债利息了,我们在灯光下过了辛苦劳作的一天,收获了一篮一篮五元美钞。 
    星期二早晨,天气工程师制造了一场可怕的暴风雪,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让斯塔瑞维成为寂静的地方,这引得幸运儿灵感大发,发给我们每人一把铁铲。“扫雪去,”他命令道,“每一条高速公路,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过道、人行道和码头。”于是我们动手了,我们背着一堆一堆快化成水的热雪把它们扔到河岸边,我们皮肤上化的热水流成一条条小河。幸运儿用滴着冰水的毛巾擦着我们的眉毛,让我们喝柠蒙汁解除口渴,用按摩油为我们揉背——但他让我们一直工作。 
    
    星期三:一个单调的上午,我们一直为六只脚的马钉马掌;一下古怪的下午,我们为斯塔瑞维的一个石头花园搬运石头。我和我的同伴们都觉得,石头肯定感到我们这帮家伙没事找事儿干,于是身冷起来,这些石头抱怨它们自己不能移动,它们说当石头太可怕了,如果切开它们,它们就叫起来,而且还会流血。 
    星期四的谎言,是更进一步的谎言——我们的主管在他的卡车上装满了喷漆罐,载着我们穿过过斯塔瑞维,在沿途每个公园门口停下来,命令我们把草地喷成紫色,把玫瑰喷成蓝色,把紫罗兰变成红色,这个严酷的考验使我的合作者和我油漆斑斑,我们看上去象我批判过的杰克逊·波罗科画上的录合金。那天晚上,当我躺在天堂旅店的行李床上的时候,在我疲倦的大脑中打转的都是欺骗——紫色的白菜,深红色的土豆,方的棒球,长人皮的鲸,高的休儒,长着长长的、苍白的胖腿的蛇。 
    
    更金色的谎言——谎言,谎言,谎言,星期五,幸运儿发给我们来福枪,教我们怎么用,并且利用我们这些在维瑞塔斯长大的人的弱点,让我们发誓不会利用它们逃走,“在这天结束之前,你们每人必须打下一只会飞的猪。别被它们的形状迷惑了——它们比看上去聪明多了,”于是,我就在加登河岸边的森林中潜伏了起来,来福枪放在膝头。一个黑色的、圆形的黑影掠过河面,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只大牛蝇在河面投下的阴影。我回忆想了《文爱丝漫游记》里边的内容,那还是我在毁掉它之前谈的,“谈论很多东西的时候已经到了。”我握紧枪,瞄准,那东西在准星上偏东的方向。“谈论鞋——谈论船——白菜,还有国王。”我开火了。“谈论为何海洋沸腾,”那动物掉下来,“谈论为何猪长了翅膀。”我那血淋淋的猎物掉进了水中。 
    
    当你的每一条肌内都为收获钱币而疼痛的时候,你不会怀疑钱是生长的树上的,当你的皮肤为雪炙伤的时候,你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当你集中所有注意力以击满天空中长着翅膀的猪的时候,你不会对这个种类的存在提出任何质疑。 
    天堂旅馆只有一个食堂,这个卖纯麦牙酒的地方叫“俄罗斯茶室”,周五晚上幸运儿带我们上那儿吃晚饭,墙上是闪光的屋瓦,椅子上铺着维尼龙垫子,下边是钢椅座。菜单上把被谋杀的母牛文雅地称为“牛排”、“热狗”、“汉堡”、“小牛肉”,幸运儿告诉我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我让你们很辛苦。”我们点的菜上了之后他坦白地说。 
    “说得还不够坦白。”我说。 
    幸运儿把帽子抓下来,“告诉我,你们感到有什么不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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