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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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半月的夜空- 第1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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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认真?哪里认真呀?

    即便看的东西相同,不同的人来看似乎也会引发截然不同的观感。又或许明美的观感才是正确的……不,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她甚至可以如此断言。明美的双眸蒙上一层阴影。

    唉,恋爱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话剧社的学妹昨晚来找我商量,听说主演的女生好像没办法用,问我应该怎么办。他们都是我在暑假担任校友返校指导活动时,照顾过的学生。」

    「喔。」

    「我提供各种建议后,突然觉得好怀念。然后把自己以前在话剧社的剧本拿出来看,看着看着就天亮了。」

    「熬通宵?」

    「对啊。」

    「所以身体才会不舒服吧?」

    「或许吧!真没想到才一晚没睡就昏倒。」

    明美将手腕放到脸上,然后沉默不语。她想明美是不是在哭,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又不是什么严重到需要哭的事情。

    「任何人都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嘛!」

    「是。」

    「以后记得要好好睡觉就是了。」

    「是。」

    唉,好想抽烟喔,又不能在这边抽。

    「妳以前是真的很喜欢演戏吧。」

    「之前是真的很喜欢,也只有演戏能让我像那样子地全心投入。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能让我那么沉迷了吧!」

    「妳该不会觉得,高中是妳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吧?」

    这次还是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唉,这也是情有可原。学生时代总会让人特别感到回味无穷,十几岁是光辉的季节——曾有个外国演员这么说过。不过,事实是否真是如此?受到家庭、父母的束缚,对于未来感到胆怯,被那些难以尽如人意的交友关系搞得昏头转向,即便是十几岁那时候,应该也不是只有快乐的事情而已。光辉或许的确存在,但是也会有同等的阴影存在,不是吗?

    自己也是在年事稍长后,才察觉到这一点的。

    自己以前也曾想回到十几岁那时候,不过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不会再那么想了。

    现在比较好。

    自己照顾自己,不论是艰辛或痛苦全靠自己承受,一边活下去的现在比那时候好多了。

    明美总有一天也会察觉吧,察觉到这一点。

    「唉,其实变成大人也不错,虽然由我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就是了。好了,差不多该回去工作啰。」

    休息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那个,谷崎小姐……」

    「嗯?」

    「谢谢妳。」

    她是在谢什么呢?帮她量血压?还是跟她聊天?谷崎亚希子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还是夸张地笑了。

    「等我下班再送妳回家,妳就再多睡一个小时吧。」

    「那怎么好意思……真的可以吗……?」

    「嗯,趁机会去兜兜风也不错呀!」

    4

    夏目吾郎正在睡觉。夜班让他疲惫不堪、工作让他疲惫不堪、人生让他疲惫不堪,他因此陷入深沉睡眠。他连回公寓的力气都没有,如今躺在医院的值班休息室,缩在那张又窄听说还有跳蚤的床铺被窝中。他的双眼紧闭、嘴巴紧闭,鼾声如雷,不久嘴巴张开呢喃些什么。然而,那声音终究无法传达给任何人,绝对没有办法。

    ﹡

    大学附属医院中的竞争极度激烈,脑袋也好身体也罢,都必须彻底运用才行,有时为了自己还必须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而且,这种事也已经做过好几次。可是,只要对这种事有丝毫犹豫,就无法步步高升。

    有时也会害怕这个逐渐变得污秽不堪的自己。

    「好了、好了,吾郎。」

    每当这个时候,安慰自己的就是小夜子。

    「这不是吾郎的错嘛。」

    「不对,是我的错。」

    「才没这回事呢。」

    「我很明白,是我的错。」

    有个叫做宫田的年轻研修医生被踢到外地医院去了,始作俑者就是我。因为助教拜托我帮忙策划,人家当然没有明讲,只是有次上完厕所后,助教就走到身边。明明其它还有很多空位,他却故意定到我身边来。

    「要是宫田能到岐阜的R医院去,实在让人感激不尽呢。」

    助教没头没尾地突然这么轻声呢喃。

    「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宫田也是。」

    实在是个讨厌的家伙。

    如果想要我使出什么无聊的小手段,开门见山说清楚不就结了。不过,正因为那家伙在这方面向来都是做得不着痕迹,所以才能爬上助教的位置吧。

    即便一肚子火,我还是乖乖照办。因为根本就没有其它选择。

    我开始把重症患者一股脑地全塞给宫田,宫田并不是精神强韧的那种人,他是情感纤细的学者性格,本来打算长期待在大学附属医院中持续做研究,要说是医师,还不如说是研究学者比较适当吧。我刻意将那些在鲜血以及痛苦中挣扎的病患,指派给那样的宫田负责,理所当然地患者的哀嚎、鲜血、疼痛以及家属的泪水逐渐将宫田逼入绝境。

    「夏目医师。」

    有一次,宫田在走廊上叫住我。

    「为什么?」

    「嗯?什么事?」

    「为什么都只把末期患者指派给我负责?」

    碰巧而已,我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你只是碰巧被分派到那样的病患。」

    「可是……」

    「这里可是大学附属医院,负责的都是些棘手病患应该也很正常吧。患者去世的确很难受,不过那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呀。」

    自己也很明白这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仍一边这么说。

    站在面前的宫田,双颊明显凹了下去,整个人应该是一下子暴瘦吧,大概是因为连夜的治疗,又或是因为无法挽回患者生命的心力交瘁。宫田光是一周内,手上就有三名患者不治身亡。

    他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差一点点就会被斗垮了吧,我想。

    「夏目医师,我……」

    「唉,你就别太在意了。我会尽量想办法让你负责轻症病患的,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大学附属医院,只要人在这里,还是有些层面是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的。」

    我才让他负责少数几个轻症病患后,又开始把末期患者全塞给宫田。患者饱尝痛苦、拚命挣扎、有时吐露诅咒,仍旧陆续撒手人寰。宫田的双颊越陷越深,不久后就自动请调R医院。

    夏目做得真漂亮,助教这么对我说:

    「只要有你在,工作起来也轻松多了。」

    「谢谢您。」

    我深深点头致意。

    「能受到您的夸奖是我的荣幸。」

    助教对于医局内的派系斗争几乎拥有完全的掌控权,由于深获现任教授器重,一旦教授卸任,应该就会直接扶正。这也就是所谓的「趋炎附势」,本来就只能如此,不是吗?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两个选择而已,看你是要为了赢而努力,还是疏于努力而失败。

    我完全没打算要输。

    与其嘴巴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同时存有介乎善恶之间模糊地带的恶意,还不如心底全被染成漆黑一片更显得洁净。对于那些明明本身都有分,嘴上却说什么「宫田还真是可怜呀」、「夏日医师也真是的,应该可以不用做得那么绝」的虚伪同事,我甚至觉得反胃想吐。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忘记宫田的脸庞。逐渐凹陷的双颊时常在脑海中浮现。

    『为什么啊,小夜子。既然决定要脏到底,就希望连心底都变得一片漆黑,我可是真心那么想的。可是,如果我对妳抱怨那些事情,光是这样我就比那些充满伪善的同事更肮脏了。』

    我在心中抱怨个没完。小夜子抱膝定定凝视我,似乎能将我心中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果然是很软弱的,好想跟妳诉苦,让自己感觉干净一点。还是没办法彻底变强啊。真彻歉,小夜子,竟然跟妳说这些事情。唉,我是认真想变成漆黑一片的,想要变成能够面带笑容地舍弃某人的那种人。』

    不久后,小夜子不发一语地起身离去,只剩我独自一人被留在没有点灯的客厅中。我们居件的老旧公寓窗户装的是毛玻璃,是有类似雪结晶花纹的毛玻璃。那些毛玻璃沐浴在傍晚的光辉中闪闪发亮,太阳再过一会儿就要西沉,到时候就会变冷吧。差不多该点暖炉了。

    好不容易,小夜子回来了。

    「来,吾郎。」

    她递给我的是一杯装有热牛奶的马克杯。

    「很好喝喔。」

    「喔,谢啦。正好最近胃在痛。」

    「你喝喝看。」

    在她的催促下所喝下的热牛奶,带有一点不可思议的味道。

    「这味道很特别。」

    「是洋槐的蜂蜜,我加了些增加甜味。」

    「咦,蜂蜜啊。」

    「蜂蜜很有意思喔,每一种蜂蜜的味道都完全不同耶。苹果花的蜂蜜就有苹果的香味,七叶树的蜂蜜就很浓厚,油菜花的蜂蜜就很清爽呢。」

    「好好喝,真的好好喝。」

    我慢慢喝完整杯热牛奶,夕阳一旦西斜,下沉的速度就会变得特别快,没多久房里就变得漆黑一片。唯有小夜子帮忙点起的暖炉红色火焰,微微照耀房间。不论是我、还是我手里拿的马克杯,以及抱着膝盖的小夜子,所有的一切都染上火焰的红色。

    「吾郎。」

    「嗯。」

    「不要紧的,不管什么事想说就说吧。」

    小夜子这么一说完便挽住我的手臂,然后将小小的头靠在我肩上,柔软的头发搔得我的面颊直发痒。

    「不管被染成多黑都没关系,尽管把所有一切都说出来吧。」

    就算真是那样,我也会原谅吾郎的。不论变得多肮脏,或变成一个多讨厌的人,都没关系。

    燃烧的暖炉散发红色光芒。

    热牛奶还冒着热气。

    含一口在嘴里,洋槐蜂蜜的甜味就在口中蔓延开来。

    小夜子在这儿。

    就在身边。

    「嗯,知道了。」

    要这么说出口已经耗尽全身精力。不论变得多肮脏,或变成一个多讨厌的人,就只有小夜子一个人会陪在自己身边,了解自己。既然如此,无所谓,就变肮脏吧,变成讨厌的人吧。

    小夜子,对不起……

    我选择在心底呢喃那些终究无法说出口的话语。就这样,我连小夜子也一并利用了,为了让心里感觉更轻松而对她撒娇。正因为如此,不论变得多肮脏,或变成一个多讨厌的人,唯独那份爱慕她的心情绝不能失去,唯独那样的心情必须顽强守护。

    那是我唯一的免罪符。

    ﹡

    夏目吾郎还在深沉的睡梦中,一翻身,紧抱住棉被。他的脸埋到枕头里,双唇微微掀动,同时发出声音。听他呢喃的人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值班休息室中只剩他孤单一人,不论任何时候部是孤单一人。

    5

    山西有够阴沉。

    从刚刚开始就不发一语,我说要到二班的鬼屋去,他摇头,这我可以接受。男扮女仆吃茶店还是摇头,这我也没话说。可是,我问说迷你裙吃茶店怎么样,这也不行,这样就太奇怪了。

    山西有够阴沉。

    低着头,走路有气无力,双手有时还插在裤袋中,简直像个闹脾气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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