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再来该到哪里去呢?这里有五楼,也可能在很上面吧,有没有标示牌啊。
正当我四处张望时,附近头上竟然就挂着一块写着「户籍住民课」(注:「户籍住民课」的业务类似台湾的「记政事务后」,不同于台湾的是,日本将其归在市公所的营业范围内)的标示牌。啊,一定是那边。话说回来竟然是一楼呀,都还没做好必理准备呢。
「那边吧。」
世谷口也发现户籍住民课,用手一指。
「应该吧。」
「走吧。」
「嗯。」
戎崎裕一那天夜里的身影浮现脑海。那副跑在墙壁上的拙样,真是逊到不行的蜘蛛人。不过他却拼了命、卯足全劲地跑着,任凭身体在墙上撞来撞去,最后他的手终于构到东楼的扶手。其实那也不是靠戎崎自己的力量,全都仰赖旁边的世古口司和他哥哥世古口铁助他一臂之力。我自己有帮忙,山西保也有帮忙。但是,即便是这样,如果戎崎裕一一开始就放弃的话,所有的一切在那瞬间就结束了。况且,事情之所以会成功也绝非偶然,不论同样的事情再试上千百次,戎崎裕一的手应该也一样都会构到东楼的扶手。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和从一开始就放弃的自己不同。
户籍住民课的标示牌逐渐接近眼前,柜台那边有三名职员,正悠哉的工作着。他们有两名女性,一名男性,其中一名女性往这瞄了一眼。我觉得有点紧张,心想如果永远都走不到就好了。像这样持续不停走下去,或许总会做好心理准备的。但是,我们仅仅十秒就走到柜台前,我和世古口一同停下脚步佇立着。这时候我才发现,此情此景或许大大不妙,会被误会的。一男一女跑到这边来,然后
「请问」
世古口发出声音,职员立刻飞奔而至,是刚刚有看我们一眼的女职员。
「有什么事吗?」
她整个人就是一副典型公务员的感觉,认真的脸庞、银框眼镜、整齐马尾、皮肤有点粗糙,还有两支发夹夹住发鬓,发圈则是褪色的。我就只会观察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世古口说:
「这里可以拿到结婚登记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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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是盛宴款待呢,桌面上摆满寿司及生鱼片等,这些也都好好吃喔。明明那么靠海,不知道为什么伊势那边的海产却反而很难吃,比起这海产的滋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伊势实在是个瞧不起人的城镇耶。」
夏目在席上没完没了地大肆抱怨:
「可以说是对外地人很冷淡吧。」
「喔,真的会那样喔?」
爷爷不,是伯伯似乎兴致勃勃地问。伯伯从刚刚开始就没再吃任何东西,不仅如此,身体动也不动,只是一直坐在沙发上。
「嗯,那里从很久以前就是个观光名胜,还拥有像伊势神宫那种了不起的东西,所以莫名地好像有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意识,和京都有点像呢。不仅街道感觉像,连人的感觉也像。」
「啊,京都也是很难接受外地人呢。」
「还有那里的女人很强势,男人比起来就温顺多了。」
话说回来,当着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伊势人面前,还真敢说这么多伊势的坏话。夏目说人家坏话的能力已经算是种与生俱来的特技,说是「技能」也不为过。一般人不是应该都会稍微客气一点的吗?
「真的,伊势的男人实在有够没出息的,女人很有担当。」
我说啊,在下也是伊势的男人哦。我憋了一肚子鸟气,只好狼吞虎咽地猛吞生鱼片,不过这还真好吃呢。据说是种叫做针鱼的鱼,比目鱼的滋味同样无与伦比。啊,好好吃喔,可能是夏目的份吧,管他的,看我全部吃光光。
谈笑风生的夏目正想夹生鱼片,一望向手边,脸上便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盘子已经全空了。当然,全是我一个人吃的。夏目以一副明显火大的样子望向我,但是他好像也很清楚,都一把年纪了还为食物大动肝火何况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毕竟不像话,所以也没向我抱怨什么。我冷冷一笑,夏目随之怒气冲冲地瞪向我。哇哈哈,刚刚吃的比目鱼好好吃呢,夏目医师。
就在这时候,夏目突然捏住我的鼻子。
「石川太太,有那个吗?」
「有啊。」
「麻烦你了。」
他抓着我的鼻子,和伯母展开这样的对话。
「等等等!什么啊!」
不久,伯母端着一个不知道装什么的盘子走出来,夏目用筷子从里面夹出某种东西,慢慢逼近我的嘴巴。
「戎崎,吃吃看吧。」
「那是什么?」
「石川先生帮乡那边的名产,叫做鲫鱼寿司。」
「鲫鱼寿司?」
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总不好拒绝伯伯故乡的名产吧,毕竟刚刚才接受过伯母的款待呀。就在那鲫鱼寿司入口的同时,夏目也将捏我鼻子的手移开。我顿时捂住嘴巴,因为有股惊人的臭味在口中蔓延。哇,搞什么啊,这东西?吃的吗?真的假的?没臭掉吗?一定是臭掉了啦!
但是,我也不好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又吐出来,只好和着泪水把那个什么鲫鱼寿司一起咽进肚子里。死我以为这下真的死定了。
哇,夏目低喃。
「你还真敢吃呢。」
「勉、勉强」
「说实话,那东西太臭了,我才不敢吃。」
「啊?」
「真的,你真的好敢吃喔,太厉害了。」
夏目一个劲地佩服万分,这个笨医师!我心底萌生杀意,自己不敢吃的东西,干嘛还叫别人吃啊!
伯母也说「我就只有这个是没办法入口的呢」,伯父钦佩地说「哇,真是太了不起了」,而夏目又在那边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嗯,我真的不敢吃这东西」,然后三人一起放声大笑。
唔这些什么大人最讨厌了啦
¢
「这里可以拿到结婚登记书吗?」
「嗯,是,有啊。」
「那请给我一张。」
职员似乎对这话感到困惑,先望向世谷口,接着望向我,然后流露出犹豫的神情。很明显,不会有错,十几岁的两个人,只是孩子的我们。
「这边。」
但是,她仍然递出结婚登记书,薄薄的纸张上的褐色文字,清清楚楚地写着结婚登记书这几个字。以前甚至不曾想像过自己会在仅仅十七岁,而且还和一个既不是情人,也不是男朋友,更不是未婚夫的人一起来拿这个东西,胸口莫名地悸动了起来。明明就不关自己的事,却逐渐感觉像是自己的事了。哇,只要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就会变成新娘子啦。新娘子,这个具体的词汇在脑海中回荡的瞬间,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想出这个点子的是山西。
「这是个很厉害的点子吧。」
当我从世古口那听说后,为了确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为了确认这个人脑筋正不正常,所以打电话给山西。山西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洋洋得意,一再重复着「很厉害吧」。
「说真的很厉害吧。」
「你很莫名其妙耶!那个什么结婚登记书,你是认真的吗?」
莫名地想起竹久同学,也不是什么余情未了,我其实没怎么把竹久同学的事放在心上,甚至是无所谓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试着告白后才明白,我以前根本就没那么喜欢竹久同学,只是被囚禁于「喜欢」的情绪中罢了。也因此那么一告白后,竹久同学的脸庞与身影顿时变得好模糊。我甚至觉得还好对方没答应,对方一旦答应的话,一定没多久就会觉得尴尬而分手吧。
「啊,我是认真的啊。要把东西拿给戎崎和里香喔。」
「为什么!?」
「因为那两个应该是两情相悦吧。」
「那个什么结婚登记书,代表要结婚耶!」
我发出更大的声音。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山西!」
「嗯,这想法很棒吧。」
「哪里棒啊?哪有那么简单呀,结婚耶!」
「嗯,说得也是啦。」
果然,山西似乎犹豫了。
「不过,毕竟那家伙的情况有点特殊嘛。」
「哪里特殊啊?」
「我呢,问过戎崎了。也不是啦,是不小心听到他和世古口的对话。」
「怎样啦?」
「听说里香她,也不知道可以活到什么时候耶。这是秘密喔,不能跟别人讲喔。我是有事拜托你,所以才跟你说的。」
知道啦,山西。我呢,老早就知道了啦,所以才会把姊姊的制服给她呀。
「她呢,是没有什么将来可言的,可能也只有现在了。所以,也可能会有这种情况的,不是吗?」
「可是,说什么结婚也未免太」
「没有啦,我也觉得不用一定要结婚呀。简单来说,算是一种形式吧。总之,只要在那张纸写上两个人的姓名就好了吧,不用去市公所登记。虽然那样的话,可能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可是该怎么说呢只要有这么一点点的形式,不就可以清楚确认彼此的心意了吗?如果戎崎觉得不需要,直接扔掉就好啦。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嘛」
心情越来越沉重,感觉上是动也不动地停留于某处似的。事情一步步地持续发展,不管是戎崎裕一还是秋庭里香,似乎都已经走到我前面去了。好奇怪,不久之前,我都还觉得戎崎裕一那个人根本就是个小鬼。正因为不小心知道了好多事像是三万的传说啦、他讨厌干燥香菇啦、曾经因为从夜市买来的水枪掉进势田川里而大哭啦所以戎崎裕一这个人在我心中也特别没有分量,甚至连打照面都觉得讨厌。然而,一回神却已经被他甩得老远,连背影几乎都看不太清楚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如此巨大的改变呢,啊,很简单。
秋庭里香
我觉得这绝对不是嫉妒,因为我又不是说喜欢戎崎裕一,才不是什么倾慕啦、爱情啦那么了不起的东西,而是更为污秽、狭隘的东西,感觉很悲伤的什么。
哎哟,什么啊搞不太清楚耶,明明是自己的心情啊
不过小裕他,好帅耶,虽然在墙上奔跑的样子让人不忍卒睹,可是好帅喔。很羡慕秋庭里香有个人肯为她那么做,些时我才终于发现,终于了解。这样啊,或许是这样吧。
不是嫉妒。
而是羡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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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非常出色的庭园,不但种植着各种树木,而且每一颗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有一颗梅树上头点缀着数朵白花,另外还有巨大的庭石,其中一颗庭石上不知道为什么放着一个陶制的青蛙摆饰。看来似乎已经在那放了很长一段时间,外表都变得脏兮兮的。
青蛙顶着一张有够悠哉的表情,凝视着站在庭园中的我和夏目。
「很棒的庭园耶。」
「是啊。」
夏目在草坪上伸懒腰。
「啊,好像有点累了呢。」
「那个」
「什么?」
「伯伯他身体是不是哪里不好啊?」
我确认过背后,这么问出口。伯伯还在房子里,仍然坐在沙发上。而伯母正在对面的厨房中,忙碌地来回走动。
「他的肾脏不好,正在接受洗肾。」
「洗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