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色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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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色佳-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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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无梦见过父亲?”

“没有。”

绮罗纳罕,“这倒奇怪。”

蔷色在半夜意旨力薄弱,心不由主,说出实话,“我并不想念他,也不爱他,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绮罗十分震惊,静了下来,等到再要说些什么,发觉蔷色已经睡着。

三天后他们转程往剑桥。

蔷色不知这是否属蜜月演习。

通常在路上,她一个人咚咚咚走在前面,走远了,回头看,他们总在偷偷接吻。

蔷色每次都忍不住笑,佯装看不见,继续往前走。

有时也故意堕后,看他俩拖手。

他喜欢把她的手握在大衣口袋保暖。

他总是穿着长大衣,像他那样身段,穿起大衣,真是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待他们结了婚,他就是甄蔷色的继父。

蔷色是少数把父母全部更换的成功例子。

她苦笑地在日记本子上揶揄地写:“谁说一个人不可以选择父母。”

可是想深一层,绮罗并非由她挑选,而利佳上,更与她眼光无关。

甄蔷色一切处被动。

一次,趁利佳上不在身边,蔷色问:“你在何处认识他?”

绮罗英,不愿作答。

蔷色这次十分不识向,“告诉我。”

“好好好,某次出差,在纽约五街一间书报摊前。”

“什么?”

“我去买报纸,他也在选杂志,他看到我,走近来说:“小姐你看上去气色好极了,愿意一起喝杯咖啡吗”。”

蔷色接着道:“于是你立刻跟他走。”

“不不不,”绮罗神情如少女一般腼腆,“我怎么会接受那种吊膀子技俩,我觉得尴尬,转头就走。”

“噫,人海茫茫,那可怎么办?”

“就是呀,回酒店想了一天,第二天,身不由主在同样时间踱回那个书报摊。”

“他在那里!”

“可不是,他也正在那里等我,双手插口袋里,看见我,微微笑,我走到他跟前,“咖啡?”我说。”

啊。

蔷色觉得这件事荡气回肠。

“其实那时我还是有夫之妇。”

“你有无告诉他?”

“那是我的私事,与人无尤。”

蔷色也认为真确。

“真奇怪,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时间彷佛停顿,其它人渐渐淡出,耳畔声音嗡嗡,一切都不像真的。”

“似一出电影。”

“对。”

“那可算一见钟情?”

“大概是。”

“那不是很危险吗?”

“我们都是成年人,大约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很错,你,你还小,你就得小心。”

“那次,可也是冬天,他是否也穿着长大衣?”

“不不不,那是一个疯狂的炎夏,大家的白衬衫都被汗水浸得差不多发黄。”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回到家……以后的事你知道了。”

“他是否富有?”

绮罗微笑,“那重要吗?”

“呵十分要紧。”

“是,他是长子,他承继了身家。”

“他的父母可喜欢你?”

“那要将来去到天堂才能问他们。”

蔷色真替绮罗高兴。

忽然又想起来,“他以前可有爱人?”

绮罗笑,“那可真是他家的事,我管不着。”

蔷色说:“我看他不是坏人。”

“你又怎么辨认?”绮罗笑嘻嘻。

蔷色感喟:“他对孩子好,有许多正经人都不介意贱视儿童,因他们无力反抗,任由摆布。”

蔷色是有感而发。

夏天,他们在伦敦碰头。

新婚夫妻的肤色如在蜜糖里浸过那样颜色,穿着细麻布,一个上午就团得不能再皱。

他们出发到欧陆去。

在梵帝岗西西庭教堂内,他们被教士劝止,“不准亲吻、不准摄影”,拍照的是蔷色。

到了碧蓝海岸,他们在酒店泳池畅泳。

蔷色年轻的目光灼灼,看着她新任继父。

利君有点尴尬,“有什么不对?”

蔷色连忙别转头去。

她第一次发现他胸膛毛茸茸,而且看上去做婴儿头发,稠密柔轻。

蔷色纳罕触觉如何。

而且,洗完澡,可需要吹干。

忽尔她笑了,也一定很麻烦吧。

利佳上就坐在她对面,看到她笑,不知怎地,别转头去,不敢再看。

那是什么样的笑?他曾于清晨见过在露珠下绽放的玫瑰花蕾,是,那笑容就是那个样子。

蔷色整张脸粉耩色,一双漆黑大眼睛,长鬈发,仍然手长脚长,但已与身躯配合得十分得宜。

绮罗轻轻在利君耳畔说:“蔷色多出色。”

他听见他自己这样答:“小孩子耳。”

那真是个愉快的假期。

否极泰来,蔷色趁机尽情享乐。

她吃了很多意大利冰淇淋,买了数不清的时装皮鞋。拍了大叠照片,然后才回宿舍去。

临别之际依依不舍。

绮罗应允,“我们会再来。”

  第3章

同学艳羡地说:“你是欧陆常客。”

“不,这次主要在南部玩。”

“你父母看上去似你大哥大姐。”

“许多人都那样说。”

“你家很富有?”

蔷色学着继母的语气笑问:“钱多很重要吗?”

“当然,可以到欧陆旅游。”

“可是,本校一般学生环境都不差。”

“我们只到湖区而已。”

“湖区可是个极美之处!”

“你真认为如此?”

“我希望可以在那处住上一个春季。”

那些漂亮的衣服都没有机会穿,幸亏她身量已经长足,不会再高,只要不怕式样过时,年年可穿。

同学们都来借云裳。

在这方面,蔷色慷慨,一如继母,任由同学借穿,她们本地人总有舞会可去。

撕破了或是染了渍子,均不予计较,蔷色因此成了最受欢迎人物。

待她自己要穿之际,发觉纽子裙扣统统不齐,一笑置之,仍穿毛衣牛仔裤。

秋季某个周末,她在宿舍写功课,有人找她。

取起走廊里电话,她听到利君的声音。

“三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太好了。”

她准备妥当,站在宿舍门口等。

利君准时来到。

车子一停,蔷色探头进车厢,用英语说:“咦,我妈妈呢?”

“她没有来,她要同客户开会,我也只停这半日。”

蔷色上车,“我好想念她。”

利佳上笑,“我何尝不是。”

蔷色说:“昨晚午夜(奇qIsuu。cOm書)梦回,想到如果没有我妈妈,日子不知怎么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双臂枕在脑后,神情悠然,可是声音中却无限凄酸。

利佳上听在耳中,不觉恻然。

他这次行程中本无此行,可是千辛万苦,他却想挤出半天时间来见一见她。

“你没穿足衣服。”

“天气并不冷,我们还淋冷水浴。”

利佳上摇头。

他们到一间酒店附设的茶厅喝下午茶。

蔷色笑,“这里一三五举行茶舞,甚受老先生老太太欢迎。”

“你会跳舞?”

“不会,没人教过我。”

“你想不想学探戈?”

“探戈?”蔷色大笑起来,“不不不,我想学的只是森巴。”

“森巴!”轮到利君惊叹。

“是,半裸纱衣,一只摇鼓,不住颤抖,发出沙沙节奏,即可起舞,跳至大汗淋漓,我爱煞森巴。”

“四步呢。”

“我不介意四步。”

“来,让我们跳这只四步。”

他们笑着下舞池。

蔷色抱怨:“你长得太高了,不是好舞伴。”

利佳上忍不住笑。

他握着她小小短指甲的手,“生活如何?”

“绝对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数年。”

“要不要回家来?”

“不,一到家,寄人篱下之感油然而生,在宿舍,避得一时是一时。”

她试着把下巴搁利君肩膀上,可是不够高,放弃,利佳上的下巴反而扣在她头顶。

“喂喂喂,”她笑着说:“我不跳了。”

蔷色把碟上的二文治及司空饼一扫而清。

“真能吃,真羡慕。”

“晚上到何处请客?”

利佳上温柔的说:“我五点半就得离开此地。”

蔷色的小面孔收缩一下,寂寥地低下头。

“不如回家来。”

“不,”她断然拒绝,“我情愿寄宿。”

回程中,她问他:“婚姻生活可好?”

“好得不得了。”

“几时生孩子?”

利佳上意外,“我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

他们真是一对。

“一日,在百货公司看到一对挛生儿,才三个月大,可爱得紧。”

利佳上只是笑。

“是加以详细考虑的时候了。”

“我俩年事已长,已经太迟,为人父母,要趁年轻,廿五岁之前养三四名,那样才有精力同他们厮混。”

“我希望看到小弟小妹。”

这倒好,那么小经历那么多,可是对生命仍具希望。

蔷色接着说:“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结婚生子,所以希望有弟妹。”

“你这些预言未免说得太早了一点。”

“不,我知道我的事。”

“老气横秋,你的生命还没有开始。”

距离近了,他看到她的浓眉长睫与粉红色的小肿嘴,似画中人一样。

她也转过头来看他。

利君的早上刮净的胡髭此刻已经长出一层青色阴影。

蔷色想:他有那么多毛发,天天打理它们,也真够麻烦。

蔷色随即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升了大学,搬离宿舍,可以自由请朋友到家玩。”

“我会努力争取奖学金。”

“我们到了。”

“谢谢你来看我。”

他捉着她的头,在她额头响亮地吻一下。

他给她一大袋陈皮梅带返宿舍。

同学前来敲门,“星期六你要出去吗?”

“同谁?”

“我可替你找一盲约。”

蔷色想一想,“也好。”

同学没想到她会欣然应允,有点意外。

那脸上长着痘痘的男生一见她就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她几次三番摔甩那只毛手。

同学暗示她毋需如此拘谨。

那只手又搭上来。

蔷色拉下脸,“管住你的手,否则我用刀剁掉它!”

那男孩神经质地笑。

结果还由蔷色付账。

三人吃了牛排,那真是难得的大菜,宿舍中经年累月极少得到吃肉,有也只是薄薄一片,下边用椰菜垫底。

收那样贵的食宿费尚且那般虐待顾客,真正不可思议。

那男生饱餐一顿,尚感满意。

蔷色唤侍者替她叫了一部出租车独自返回宿舍。

当然也有比这个略为好一点的经验。

像在中央图书馆里认识的吕德提君。

他相貌端正得多,人品亦佳。

她帮他做功课,他拎了母亲做的巧克力屑饼干来招待她。

他想借的书,她全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在他心目中,她宛如神奇女侠。

他在家说起她,家人都不相信有那样漂亮以及功课优秀的女孩,他姐姐特地跟了来看。

在图书馆正门对面,敏感的蔷色发觉有人看看她,一转头,见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不由得笑了。

吕德提介绍她们认识,他姐姐笑笑满意地离去。

“姐姐在哪一间大学?”

“辍学在家帮忙做生意。”

“你家做哪一行?”

“开餐馆。”

“她不爱读书?”

“蔷色,世上像你那样喜欢读书的人实在是很少的。”

蔷色腼腆地笑。

“听说你代表国家去欧洲参加纯数比赛。”

“是,我是十一名队员中其中一个。”

“功课那样好,一定很开心。”

蔷色忽然语气寂寥,“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比人特别漂亮,或是富有,或是聪明,或是好运,能在功课上特别用功,也是一项成绩。”

吕德提讶异得张开了嘴,品貌俱优的她一点自信都没有,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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