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5-血战台湾岛》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5145-血战台湾岛- 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话确是肺腑之言。但当时我却因连战报捷,头脑热昏,以为鞑虏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在连遭痛击之下已溃不成军,只有归降一条路了,没想到鞑虏这么短的时间便席卷我半壁江山,绝非等闲,仍未听,反而说道:‘古者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今既准其降约,若再骤然攻打,我则失信于人。还是稍加等待,鞑将若不遵前约,再行攻打不迟。那时莫道城内人心悦服,便是天下人亦皆知我行仁义之师。’谁知,我行得却是宋襄公之仁,遂酿就大祸,致成千古之恨。记得崇明伯怏怏离开帅府之时,仰天叹道:‘吾等恐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当时听见此语十分恼火,以为是动摇军心之语。谁知后来之结果,恰恰应了崇明伯之语。    
    “我既允降,只道汉室的半壁河山恢复在即,便欣然坐视围困南京的主将前锋镇余新部下士卒捕鱼饮博,纵观游戏,只等鞑虏来降。但等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满兵乘夜前来偷营,我军正酣然大睡,毫无防范,结果惨遭大败。你父断后,率三十骑奋力厮杀,杀敌数百,终因寡不敌众,马踬被俘。”    
    郑瑜和甘孟煜犹如身临其境,听得入神。尤其甘孟煜仿佛目睹父亲当年风采,心情激荡,脸色喷红。    
    郑瑜似乎听得尚未尽兴,扑棱着一双妙目,痴痴地问:“后来呢?”    
    “后来?”郑成功苦笑一声,续道:“我率残兵败将回到厦门,而你甘叔父却在南京被鞑虏杀害。”他看了一眼甘孟煜,感叹道:“你父身陷敌手,亦没有辱没崇明伯的美誉,死得壮烈千古。你可想听听么?”甘孟煜默默点头,轻声说:“想听。”    
    成功道:“潜伏于敌营的暗探将崇明伯殉难之时的英雄气概查探得一清二楚。当时审讯你父的乃是鞑虏总督管效忠。见甘将军立而不跪,管嘿嘿冷笑讥讽道:‘为将自当战死,被擒即当投顺,何敢抗礼!以为我的宝剑不锋利吗?’甘将军冷然道:‘吾岂不知大丈夫当战死沙场?但鹌雀焉知鸿鹄之志!吾乃大明堂堂国公(崇明伯可称国公)怎能默默与士卒同偃卧于荒丘?今日之声言,正是欲使天下人知我之死!’管见其勇烈,便起怜才之意,令叛逆余信劝降。余信见甘将军如此骨硬,早已羞愧得无地自容,木讷讷地劝道:‘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从,将军何必如此固执?’甘将军冷哼一声,蔑视地瞪视着余信。乘余信不备,飞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裂眦大骂道:‘余信匹夫,奴颜婢膝,枉生天地间!我甘某头可断,血可流,而志不可易!’崇明伯终于壮烈殉难。时至今日,甘将军的话音每每在耳边响起,我便如芒刺在背,心里痛悔不已啊!”    
    郑瑜和甘孟煜怔怔地望着成功,不知说什么好。在他二人的心目中,郑成功不亚于天人,自幼对他崇敬至极,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念头,今日乍听成功倾吐肺腑之言,确是为之瞠目,吃惊匪浅。    
    成功似乎明白了二人心思,继续说道:“眼下我军势单力孤,再也经受不起大的波澜,再逢打击,就会一蹶不振。我等恐只能漂流海上,那便真是应了崇明伯之言,死无葬身之地了,抗虏复国亦成空谈!所以将此等悲伤之事说与你二人听,乃是要你们切切记住:骄兵必败!同时更当痛定思痛,卧薪尝胆,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切不可卿卿唔唔,小家子气。”    
    甘孟煜恭敬答道:“伯父训诫,侄儿当谨记于心。”    
    郑瑜亦收娇态,神色严肃地说道:“女儿虽得爹爹和母亲疼爱娇纵,但长于戎马战乱之世,深感国难之耻,家仇之愤,一定牢记爹爹训导,剔除女孩子家的娇弱之气,跟随爹爹征战四方,女儿身小力微,虽不能上阵厮杀,但能助爹爹解除一些后顾之忧也是好的。”    
    成功赞许地点点头,正待夸赞几句,就听见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破雾传来。一骑马由远而近,转瞬即至,却是协理五军戎政杨朝栋。    
    杨朝栋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道:“不出夫人所料,藩主果然便在崇明伯这里。”    
    成功问道:“杨戎政慌急赶来,莫非有何紧急军情?”    
    杨朝栋道:“告知藩主,您时刻挂牵于心的一件大事终于有了着落……”    
    “噢?莫非是徐孚远?”成功急问。    
    杨朝栋默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听说徐孚远由滇绕道而来,眼下却还未到。今日到来的是另外之人。”    
    成功略一沉吟,顿时面露喜色,问道:“那么,自然是台湾那边有了讯息啦?”    
    杨朝栋方才点头道:“藩主所料不差,是何廷斌来啦。”    
    “果然是他!太好啦!”成功一拍大腿,兴奋地问道:“何时到来?”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一章 有穴来风 洒泪祭忠烈(4)

    杨朝栋答道:“约摸有两个时辰了,同来的还有一位荷夷使者。何廷斌到后,即谎称见藩主之前先去探访亲戚,悄悄来到王府,想是先通报一下荷夷使者此来的用意,以设法对付,此刻正等在王府客厅。我与全斌等寻藩主不到,夫人说近来藩主郁郁寡欢,显得心事重重,今日三月节乃是祭奠亡灵之日,夫人猜想藩主定是到忠烈祠,跟崇明伯倾吐心声来啦。果然如此,知藩主者,夫人也!”    
    杨朝栋扫一眼郑瑜二人,见甘孟煜面带泪痕,心有所动,肃然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父亲一世英雄,死亦壮烈,你若有志,当继承他的未竟宏愿,切不可悲悲切切,儿女情长。”    
    甘孟煜向杨朝栋深施一礼,郑重答道:“戎政教诲,小侄敢不遵循!刚才藩主讲述江南之役的细枝末节,听到爹爹之死,一时伤心,方自落泪。藩主、戎政但请放心,孟煜定当以爹爹为榜样,跟随藩主闯荡天下,决不敢疏慢怠惰。”    
    杨朝栋何等精明,又跟随郑成功征战多年,深知成功为人。他初到之时,一见三人神态表情,便猜知郑成功吐露了埋藏于心的隐痛,并将南京之役的全部过失尽数揽于己身。他身为协理五军戎政,又熟读兵书,见多识广,是成功麾下得力谋士,自知既不能让这两个小辈看轻了藩主,亦不能让他俩的心理太过灰暗。他看一眼郑成功,转而对郑瑜、孟煜说道:“北征之失,乃是围困南京的主将余信骄傲轻敌所致,我等戎政、参军、镇将亦均有渎职之责,藩主将过失归于己身,那是他的胸襟博大之处,并非真的如此。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征讨南京虽然未果,但藩主亲统水陆大军,驾风帆,统戈舡,取瓜州,陷镇江,通采石,谒孝陵,传檄吴楚,真有惊天动地之势,鞑虏朝野为之震撼,汉室百姓为之鼓舞,这种力量又岂是可以低估的吗?”    
    郑瑜、孟煜神色恭敬,唯唯而听,均是对杨朝栋的精辟之论钦佩之极。    
    成功却知戎政的良苦用心,只点头微笑,并不参言。等得杨朝栋说完了,方道:“好,回府!”    
    四人翻身上马,破雾而去。    
    祠前又陷入一片清寂,只有大雾滚滚。祠中甘辉的雕像,瞪着一双虎目,凝望着前方,仿佛是在沉思。何廷斌献图    
    郑成功四人快马赶回郡王府。成功顾不上进餐,向夫人董氏招呼一声,与杨朝栋径直来到内客厅。    
    内客厅是郑成功专为接待重要宾客而设,厅内陈设极为素朴清雅,除了桌椅台凳,便是两个书橱,橱中摆满诸如《孙子》、《吴子》、《六韬》、《李卫公问对》(唐太宗与李靖用兵的问答,录制成书)、《诸葛忠武侯集》等兵法书籍,亦有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利马窦的《乾坤体仪》等书。正面墙上挂着郑成功自书诸葛武侯的《出师表》;对面墙上是一幅水墨画,乃是项圣谟所作《大树风号图》,图中一株参天古树,枝干粗硕挺拔,伫立于深秋初冬之荒野,时近黄昏,日薄西山,狂风渐起,将枝叶扫落殆尽。树下立一苍健汉子,背迎狂风,面向夕阳,挺身而立,似在沉思。夕阳与人,人与古树,古树与风,情景交融,整幅画面浑然一体。画上题七言绝句:“风号大树中天立,日薄西山四海孤。短策且随时旦莫,不堪回首望菰蒲。”墙下一人头戴方巾,身着儒衣,面墙背手而立,看着那幅《出师表》,时而点头,时而咋舌,仿佛陶醉其中,不知是在观赏诸葛武侯文中那呕心沥血、感天恸地的佳句,还是在欣赏郑成功那雄浑沉厚、笔若惊鸿的劲草,或者是兼而有之。    
    那人正是何廷斌。别看他身材短小,但办事精明练达,自幼聪慧好学,虽说不上满腹经纶,却也学识渊博。只是官运淤塞,屡试不第,便跟随海上武装殷商郑芝龙到了台湾,与荷人做起了生意。厮混得久了,便叽里咕噜说得一口熟练的荷兰语,竟被占据台湾的荷夷总督揆一看中,聘其为通事(即翻译)。但他素有爱国之心,替荷夷做事,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亲眼目睹了中国富庶美丽的台湾宝岛落入荷夷魔爪之下,百姓饱受的敲诈盘剥之苦,又亲身经历了荷夷残酷镇压郭怀一起义(1652年至1653年)那腥风血雨的惨烈场面。他明白了,台湾不是他们的国土,自然不会有爱惜之心,只会贪得无厌地搜净刮光那块丰腴土地上的脂膏,于是痛恨荷夷之心愈炽,爱国之心愈坚。也是苦心不负,他有幸识得郑成功,在大陆与台湾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且待细表。    
    何廷斌瞅着墙上字画,正看得入神,竟没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直到郑成功与杨朝栋走进客厅,方才惊醒,趋步上前,欲向郑成功行大礼。郑成功忙伸手扶住,朗声道:“免啦,免啦!让先生空候多时,真是怠慢贵客啦!”    
    何廷斌向墙上扫视一眼,由衷地说道:“藩主之书法,狂放而不过于草率、潇洒而不流于轻飘,可谓独具一格,其魅力绝不下于岳武穆所书之《出师表》,在下今日得以观赏,实是有幸,何来怠慢之说!”    
    郑成功笑道:“胡乱涂鸦而已,怎比得上岳武穆妙笔?廷斌太过奖了!”    
    何廷斌又道:“还有这幅《大树风号图》,定是项圣谟的力作啦?何虽孤陋寡闻,却也知道项圣谟乃当今绘画大家,藩主竟也识得他。”    
    郑成功道:“说来也是有缘,项易庵(项圣谟,字孔彰,号易庵,浙江秀水人。明末清初的名画家)晚年游闽,作《闽游图》,后至闽南,与本藩相遇,秉烛长谈,甚为投机,临别以此画像赠。听说他两年前便已过世,令人嗟叹。”    
    何廷斌道:“不过,画面似嫌悲怆了一些,与藩主顶天立地的形象不符。”    
    郑成功道:“大概有一些吧,也可能是他预感到己身逗留世上的时光已经不多,而自我感慨吧。”郑成功注视着画,继续说道,“但从那汉子苍劲、挺立,躯干不屈于狂风之状和深沉悠远,似在感悟风云变幻之禅机之态,与古树交相辉映,却也深具震撼之力。我便喜欢,挂于墙上,时时欣赏。”    
    何廷斌目视那幅画,听着郑成功娓娓而谈,颇有启示,果然感悟到画中另有一番洞天。不由得连连点头,心中自是对郑成功的独到见解敬佩不已。    
    郑成功道:“好啦,此乃题外之语,阁下快快请坐吧。”    
    三人分宾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