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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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下回分解-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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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林传》引来了滚滚财源——老天爷,每天都不下十块钱!那是个什么概念?跟现在月薪上万差不多。正场演员立刻矬了半截儿,但是,单田芳成名已是众望所归,大势所趋了——任何外来手段和人为干预都无法阻挡。当地人送他一个响亮的绰号:“板凳头儿大王”。什么意思呢?全社会认可了单田芳,接纳了单田芳!评书里常这样打比喻:“一个雷天下响。”二十一岁的单田芳已经在鞍山这座曲艺重镇稳稳当当地扎住了根……    
    社会成功人士,要名有名,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但是,单田芳的胃口大得很,他绝不满足于做什么“板凳头儿大王”。古人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即使称得起“大王”,也还是“板凳头儿”啊。刚得了这点小成绩就洋洋得意,未免过于渺小了。    
    如果说,《童林传》确实为这个年轻人带来了地域性的声望,那么,要真正成名就必须踢开脚下的“板凳头儿”。具备了强烈自信心的单田芳开始起早贪黑地在家练功: 练云手、拉架子、揣摩人物心态、设计面部表情……又对着镜子练口技、背贯口、摆扇子、找身段……书曲演员技术性的问题,在单田芳那里全部重新规范,三尺书台,举手投足都是二五更的苦功夫。梨园行极为推崇的“大净”袁世海,已经到了出场观众便“叫好儿”的地步,人家一抬腿,一落步,就是比普通演员高,用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的话来解释:“活儿好啊,背后的功夫大了。”单田芳猫在家里,练的也是这一工。更何况,身边还有名师指点,高人传授。    
    赵玉峰,已经成了单田芳的忘年之交。他心甘情愿地做这位后生的“活靶子”,满身的绝活儿,毫无保留地抖落出来,一点一点地展示给他看。单田芳是个“见高人偷三招”的聪明演员,每天正晌,他匆忙的脚步便带着风尘赶到了赵先生那儿,除了听书,就是记录,那些沉吟良久的思想结晶,都被他一笔一画地挪到了笔记本上。白天看完还不算,每天夜里,他都不忘登门讨教,几乎是风雨无阻。单田芳的思想甚至超越了前辈,他既看到了赵玉峰说书太蔫儿的毛病,也悟到了人家茅台酒一样“过口留香”的隽永风格。    
    赵玉峰太喜欢单田芳了,在技艺上当然要倾囊而赠。一方面,讲解自己的评书艺术,另一方面,又不厌其烦地介绍北京、天津、沈阳等地的书曲名家,甚至连那些人的熟语、包袱都拉扯出来,逐个盘点,惟恐单田芳消化不了。    
    虽说属于同辈人,师兄杨田荣,也是启蒙老师之一。单田芳在宜昌茶社的演出即将结束,该预备转场的书目了,鞍山那么多艺人,几十张嘴一块儿说评书,别人说过的自己一定要躲开。但是,书目有限,哪有那么多新鲜东西呀?单田芳开始冥思苦想。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杨田荣出来支招儿了,他怂恿道:“《三侠五义》没人说,就弄它吧。”单田芳一笑:“可是,我不……不会呀。”师兄爽快地应承:“我会,我给你念。”


《且听下回分解——单田芳传》 第一部分别校园无奈下海 拜名师慨然登台(5)

    从此,两人的空闲时间挤得满满当当的,一壶茶,两张嘴,一个记,一个念。窗外,或是雨雪纷飞,或是皓月当空;屋里,一干就是俩小时。杨田荣不但热心,而且心细,长长一部书,被他掰开揉碎,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比如脸谱怎么开、包袱怎么使、贯口怎么用……单田芳“鱼过千层网”,念一遍,写一遍,然后现趸现卖进场子表演一遍;回家,还要就着灯火记心得,密密麻麻,越摞越厚……20世纪末叶,他的《三侠五义》迷倒了上亿听众,为什么?其实,早在年轻时代就积淀过心血了。    
    单田芳何等聪慧!他深知自己师承方面是“脚踩两只船”: 赵玉峰,京剧出身,武功过硬,有“铁板铜琶歌大风”的气派,他吐字行腔,马上步下,长靠短打,既潇洒大度,又准确到位;只是文化底子不太厚,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给人以表演上内涵不足的遗憾。杨田荣呢,评书路子宽,台风稳健从容,美中不足就是过于“文气”,缺少赵玉峰的“武夫”气质。单田芳瞅准了,开始在这两位名家身上寻找“自己的东西”,超人的天分和卓越的悟性使青年单田芳师法前贤,为我所用,他的评书技艺开始迅速成长,很快拔节、开花、抽穗、结果……    
    常人不理解单田芳近乎“一夜成名”的神话,或者以为靠运气,或者以为凭关系,其实,作艺之难,有目共睹,还是用那句民间俗语来解释吧:“人前显圣,背后受苦。”    
    鞍山,单田芳寓所。三更的灯还亮着,隔夜的茶还续着。衾枕之间,无眠的眼睛还在黑暗中一丝不苟地闪动着……有谁知道,风华正茂的单田芳为什么一天天地消瘦了?为什么满脸疑云?为什么欣喜若狂?    
    作艺难啊!但是,社会对于风口浪尖上的名家就是那么苛刻: 没有名,瞧不起你;成了名,诋毁你。个中甘苦,也只有自己知道。    
    单田芳的名气越来越大,从鞍山到东北三省,又拥书入关,红遍了全中国,但是,他心里依然装着那些帮助过他的人、爱他的人。20世纪70年代末,单田芳红极一时,他在鞍山市广播电台录制《隋唐演义》,居然意外地遇到了杨田荣。这位大师兄病魔缠身,老得不成样子了,当年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小伙子转瞬之间成了齿摇发秃、弱不禁风的老年人。听说,他患上了心肌梗塞,这种病随时可以把他拉进太平间。师兄弟劫后余生,百感交集。    
    单田芳揽住杨田荣的肩膀,恳切地问:“师哥,您听我的书了吗?”    
    杨田荣喘息了半天才回答:“刚才,你录音的时候,听了一段。”    
    单田芳毕恭毕敬地讨教:“您看,比过去,有没有长进?”    
    心直口快的师兄未加思索,说:“我给你的评书归纳了八个字,‘刚则有余,柔则不足’。听得出来,这么多年,你下了苦功啦,技艺长进很大,行当里讲究的‘平、爆、脆、帅’你都具备,如果再加上一个‘柔’字就更没挑儿啦。”    
    多年之后,单田芳还一往情深地回忆道:“从艺几十年,我一直用这八个字来检查、对照自己,从不敢懈怠。”    
    韩愈说:“圣人无常师。”其实,有成就的人大多都是博采众长,融会贯通。除了听赵、杨两家的评书,单田芳还向其他同行求教,比如,石长岭、肖浩然等等,都曾给过他不小的启发。单田芳说:“我就像蜜蜂那样,采百花酿蜜。鞍山的七家茶社,每天三场书,都是我骑车赶场,一字不漏地听遍了。”    
    一年之后,单田芳被破格批准“由学员变演员”,正式结束了短暂而火爆的“板凳头儿”生涯。当时,他刚刚二十二岁,说起来,也算同侪翘楚,称得上是少年得志了吧。


《且听下回分解——单田芳传》 第一部分一部书红遍鞍山 两夫妇远走边城(1)

    第六回 一部书红遍鞍山 两夫妇远走边城    
    ● 一旦火了,城墙都挡不住。所有的艺人都清楚,在鞍山混,过了“立山”这一关,将来想不红都难。单田芳经过了“最高考核”,并且创造了“最高票房”,他的艺术声誉随即飙升,无论走到哪儿,只要一提“单田芳”这三个字,观众立刻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 二罪归一,团里的领导个个儿都戴着“有色眼镜”,远远地打量单田芳:“此人,只能利用,不可重用。”那个红极一时的青年评书演员,一下子在政治上被判了死刑,他永远变成了“灰色”,或者更深的颜色。从此万劫不复。    
    鞍山,是单田芳艺术的“发祥地”,二十刚出头儿,事业便开始芝麻开花节节高,全城二十一家茶社,都成了他施展才华的舞台。似乎带着几分神气儿,这个崭露头角的小伙子,走到哪儿,红到哪儿。标志着单田芳最终“拿下”鞍山的,是他开创了“立山茶社”的最高票房纪录。    
    “立山茶社”,称得上鞍山市最讲究的娱乐场所,客流量也最大。在曲艺行里,这儿是绕不过去的大码头,如果不在“立山”红,就等于关起门来打场子,混出点儿小名气也没谁认你。    
    “立山茶社”的当家人李氏兄弟属于极为老到、相当挑剔的商人,他们手里的王牌就是占了块好地盘儿。常说“店大欺客”,一点儿都不假,对于借场子演出的艺人,李氏兄弟横挑鼻子竖挑眼。圈里人背后骂街说:“这么苛刻,都赶上皇帝选媳妇儿了!”尽管如此,说书唱戏的依然争先恐后,趋之若鹜,毕竟“立山”是块肥得流油的风水宝地,有本事在那儿落脚,很快就能成事儿。好处大,门槛自然就高,在“立山”门外转悠的艺人中,既有渴望平步青云的无名小辈,也有圈里圈外混出了声望的沙场老将。    
    单田芳非常意外,“立山”怎么会如此迅速地找到了自己头上。他们为什么在几十位著名演员中,单单把“红绣球”抛给了初出茅庐的“少壮派”呢?书曲界的同行们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瞪圆了眼睛,密切地注视着事态发展。与此同时,鞍山的街头巷尾也哄嚷动了:“听说了吗?‘立山’提名点姓请单田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新鲜事儿啊……”    
    其实,任何机会都是“三分人事七分天”,李氏兄弟的高姿态也不是偶然的。首先,单田芳的评书一套接一套,在鞍山已经有了很强的市场号召力;其次,“立山”内部出了点儿小岔子,有个女演员“产后惊风”,倒在床上无法登台。场子不能空,牌子还不能倒,李氏兄弟这才惦记上了名声日隆的单田芳。    
    说实话,“立山”有请,年轻的单田芳的确有点儿受宠若惊,如果做得精彩,很可能会因此奠定自己在鞍山书曲界的地位。这一炮打响,才算真正走红。他暗自憋足了一股气,最终敲定,上《水浒后传》。几天之后,“立山茶社”门口竖起了巨大的广告牌子,标名: 单田芳,《后水浒》。整个鞍山城都期待着这出即将上演的好戏,一方面,听《水浒》;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单田芳闯这座头号码头的最终结果。    
    从家到“立山”十多里路,那时候可不像现在的某些大腕儿或者名角,车接车送,前呼后拥,威风得很;单田芳怎么办呢?一辆破自行车来回蹬。他起劲儿地骑着车子,两眼盯着路,心眼儿里还盘算着当天的评书: 今天这场,包袱怎么使、扣子怎么拴、贯口插在哪儿……一路上,风驰电掣,嘟嘟囔囔,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小伙子犯了精神病。十几里路,脑子被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闲的地方。    
    破车子“喀嚓”一架,赶紧往书台上跑,此时的“立山茶社”已经是人头攒动、宾客盈门。第一天,单田芳就暗自纳闷儿:“怎么只上了八成座儿啊?莫非我会在这个码头翻船?”    
    眼看就要登台了,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还是活儿上见功夫吧。单田芳开书就是“大闹忠义堂”,紧接着“石迁、武松误走平凤岭”,然后是“火烧少林寺”、“大闹周家寨”……评书一折一折地说下来,确实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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