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洗了个澡。
洗澡回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主任的声音,好像在问那个女孩值班的情况。如果给当时的我来个特写,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披散着潮湿的长发,发梢上滴答着水,一只手拿着梳子边走边梳,另一只手掂着一个蓝色小筐,正泰然自若地享受着浴后的怡然自得,突然脚步放慢,像个就要被发现的卧底一样,赶紧闪到一边。
我不希望自己真实的一面唐突地暴露在异性面前。很保守是吧?你是不是难以相信,在满大街都是超短裙露背装的今天,还有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不敢披着头发上班,不敢让自己浴后的模样让异性窥到。我就是这样一个保守得近乎迂腐的女孩。
主任问了几句就说要走了。下楼梯的时候,我听到他的脚步有些间断,走走停停,好像在思考什么。
他终于出门了。
我长舒一口气,走到走廊的镜子前面,甩甩头发,开始梳头。头发长得很长了,很不好梳。每梳一下,梳子上都会卷下几根被淘汰掉的头发。我怜惜地看着它们,然后把那些头发一根一根地缠绕在手指上,四处寻找垃圾篓。
一转身,却发现主任就站在我的侧后方,正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暧昧。
第一部分仰慕比暗恋还苦(4)
吓了一跳之后,我的脸“腾”地红了,突然变得忸怩起来。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总之肯定“偷”去了我很多东西。
“还没走啊?小凌。”他问。
“嗯。”
“走吧?坐我的车。”
“哦,不用不用……我还有点事……”我搪塞。
“那我先走了。”他说。
走到门口,他又回了一下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又没有说。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就像一部电影被安上了一个突兀的结尾,所有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令人一时头脑短路——两天之后,凌冰的主任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同去的四人,三人只是轻伤,只有他,当场死亡。
你问我听到消息时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真的,就是觉得不相信。“死亡”这个词,一直觉得很遥远,没想到它就这样发生在自己身边了。那几天就觉得闷,心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开追悼会的那天,我才有了泪。
一个月后我离开了那家单位。我不愿意让一个已经离去的人打扰我的灵魂。我和他之间,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但我愿意承认,这辈子,我已经爱过了。
第一部分结婚不是请客吃饭(1)
●倾诉人:小艾 女 30岁 职员
●采访人:申丽洁
“哥,我的春天也来了!”三民站在大雨里自豪地向大民喊。
电影频道重播《没事儿偷着乐》中的这一幕时,老宋披着
浴袍走进来了,怀里照旧抱着两只大苹果,照旧把最大最红的那只递给我,然后“咔嚓”一口色香味俱全地咬下去。他斜睨着电视里屁股上坠着大花裤衩正忙着用洗脸盆在雨地里舀水的张大民,嘴里囔囔地嚼着,扭脸嘻嘻哈哈地问我:“老婆,咱也该春暖花开了吧?”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您是在向我求婚吗?”我一本正经地向他质疑。
“你以为呢?”他大笑,然后伸出胳膊,搂我入怀,“说真的,咱啥时候结婚?”
这是一张满含期待的脸。这是一个第N次被提到的问题。可是……
“……”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
“算了!我就知道,问也白问!”就在我张口无言的那两秒空当,他已经扭头去看电视了。
看着他有点气哼哼的样子,不免有点心虚。是啊,其实何止是“春天”来了,就是“秋天”也快要错过了。和老宋从认识到现在已经8年了。8年啊!就是抗战也该胜利了,可是我们至今还没有步入“正轨”。急了,他就甩给我一句:“你看你,其实就是请个客吃顿饭的事,叫你一忽悠忽悠了8年!”
是吗?果真如此吗?不!结婚绝对不是请客吃饭这般简单。
如果哪一天我做了母亲,那一定是我准备十二分充足的时候。我指的不是经济方面,而是指我已经拥有一份无懈可击、滴水不漏的爱情,而且双方的人格已经被历练得近乎完美。你一定会说这不可能,但我会努力去做。因为一个人的童年太重要了,它的色彩直接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基调,而父母的婚姻,则是这个人情商的第一课。我一定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好的童年,至少可以做到当他长大成人之后,自己爱情的道路会比较顺畅,少绕点弯路,少钻点牛角尖。不要像我,30岁了还没有走出童年的阴影。
小艾摇摇头,缓慢但坚定地说。在她嬉笑怒骂的外表背后,原来有一颗脆弱易碎的心。我默默地看着她说话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想。
可是她突然又笑起来了:“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我没你想像的那么‘苦大仇深’。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童年也挺美好的,只怪自己太敏感了,所以一些在别人看来轻描淡写的东西在我这里就变成了沉甸甸的记忆。”
小时候我家是那种老式结构的房子,进门一条窄窄的走廊,两间屋,四口人,很挤。一间屋是正儿八经的卧室,里面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我和姐姐睡;另一间屋则是客厅兼卧室,一张单人床,一张沙发床(白天是沙发,晚上拉开就是一张单人床),爸妈睡那屋。大概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
直到初一那年,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放学后到我家玩儿,其中一个在参观完我家之后就很疑惑地问我:“你们家这么挤,怎么睡啊?”我就告诉她。她听了捂着嘴直乐:“你们家真怪!你和你姐也真是的,这么不懂事!”“怎么了?”我一头雾水。她又神秘又羞涩地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连这都不知道?应该换过来啊!”从那时起,我才突然发觉,我家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
如果用地域来比喻家的话,我想我家不是四季如春的昆明,不是风调雨顺的江南,也不是阳光明媚的三亚,而是“早穿棉袄午穿纱”的吐鲁番,昼夜温差大,风云突变,让你一天就能从春天走到冬天。
阳光灿烂的日子总是很短,阴霾的天气总是很长,爸爸和妈妈总是在无休无止地争吵、打架、冷战。有时候,好不容易逢着一个静谧温馨的夜晚,我和姐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写字台前写作业,突然爸爸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竟会把我们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姐姐胆大一点,捂住“咚咚”乱跳的心口大声吵爸爸说:“吓死人了!”而我下意识的动作则是赶紧捂住耳朵。
第一部分结婚不是请客吃饭(2)
这个习惯到现在还没有改掉,和老宋在一起也是,一旦感觉到他的声音要变得激昂起来,我就想捂耳朵,弄得老宋莫名其妙:“又不是炸弹,你捂耳朵干吗?”其实,对于一颗幼小的心来说,不健康的家庭环境不啻于一颗炸弹。它会“炸”走这个人所有美好的憧憬和本应健全的人格,让他渐渐变得冷漠、自私、懦弱、封闭、敏感、多疑、缺乏信任感和安全感。而这些不健康的东西一旦在身上扎根,那就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扭转过来。如果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恰好为他呈现了一份不和谐的情感,那我敢断言,这个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生注定是不快乐的。
从小学三年级起,我就参透了“乐极生悲”这个成语的深刻含义,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太高兴!太高兴了,就会不高兴。现在想起来,自己都忍不住怜惜自己: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系着红领巾,扎着羊角辫儿,手里拿着三好学生奖状,竟然就懂得这么安慰自己。
常常,在他们争吵的时候,邻居的叔叔阿姨会过来劝架,他们有时候也会顺带责怪我和姐姐几句:“你们俩该懂事了,也不知道劝劝!”
劝?我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靠着门框连眼皮都不翻一下,继续看我的《花仙子》,冷漠得惊人。我为什么要劝他们?他们吵架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我们?
大概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爸爸收了个徒弟,是个小巧玲珑、脸蛋圆圆的阿姨。大年初一那天,她到我们家拜年,硬要给我压岁钱。崭新崭新的5块钱啊,可以买好多个泡泡糖、好多条红绸子和橡皮筋。在我犹豫闪躲的时候,它就被塞进了我的口袋。可当我摁住口袋喜滋滋地跑到厨房向妈妈炫耀时,妈妈的脸却拉长了。我有点奇怪:妈妈为什么不高兴呢?
晚上,妈妈把我和姐姐屋里的灯拉灭、门关上之后,半夜里,我和姐姐又被吵醒了,隐隐约约还听到妈妈的哭声。我们怕极了,以前从来没有见妈妈哭过。还是姐姐胆大,她说:“走,看看去!”两个小姑娘就抱着冻得哆哆嗦嗦的肩膀怯怯地推开了爸妈的房间。我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妈妈不管不顾地叉着腿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一边哭一边用手在水泥地上拍打:“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你自己说说,你惹了多少事了?!”我和姐姐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妈妈的样子又狼狈又可笑,可又不敢笑出来,心里又惊又怕。
“整天没事找事!”爸爸大吼,“算了,今天晚上看来在家是睡不成了,我回公司睡去!”说完就摔上门走了。妈妈一边抽泣着嚷嚷:“你敢走!你走走试试?”一边也冲了出去。我和姐姐傻乎乎地也要跟出去,妈妈却抹一把鼻涕,一回头把我们锁在屋里。那晚,爸爸和妈妈都没有回来,我和姐姐哈欠连天地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直到天亮。
这之后的妈妈突然变了,变得呆了、木了。常常,我和姐姐兴冲冲地放学回来,会看到妈妈黯然神伤地呆坐在窗户边,执著地看着楼下的某个地方。
“妈,你看啥哩?”有一次,我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搜索一番却一无所获之后问她。“啥也没看。做作业去吧,赶紧。”妈妈淡淡地说。
“我知道!”做作业的时候,姐姐诡秘地对我说。“你知道什么?”我好奇地问她。“我知道妈在看什么。”姐姐吐吐舌头。“你怎么知道的?”我问。“妈那天让我跟踪爸爸,我看见爸爸进了她家……算了,不跟你说了,妈不让我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处在蒙昧的寻觅之中。我已经明白,妈妈看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一定是一个坏女人,是她让我们家这么暗无天日。于是,我用我的逻辑观察并怀疑我家楼下的每一个女人,却不能够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直到那一天。
那天,我在楼下的公共厕所里遇见了那个给我压岁钱的圆脸盘阿姨。她扎好裤腰带要出去的时候,又回头笑眯眯地对我说:“咦,对了小艾,回去问问你爸爸,那本《青年文摘》他看完了没有?好长时间了。”
第一部分结婚不是请客吃饭(3)
“哦。”我木木地回答,却分明听到心里一片坍塌。
我从来没有听爸爸说过借她的书,也没有在家里见过这本书,爸爸也从来不看这种书。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本书,爸爸也一定会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