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迪看见老板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冲他十分勉强的笑笑。
老板没说话,只是在她肩上拍了两下,桑迪的眼睛顿时红了,她随即低下了头。老板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过来,说:“今天上午十点开会,说明一下你编写这个程序的思路。”
桑迪点点头。
老板走了,她看见老板出门后并没有开车,而是在空旷的停车场上跑步。
老板是个印度人,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没有成家,似乎也从来没见过他的女朋友。
这个名叫“前哨”的网络公司,实际上是桑迪在美国任职的第二个公司。
桑迪前一个工作的公司,老板是个美国人。在一共只有二十个人的公司中,她是唯一的华裔工程师,其他基本上是美国人,还有几个印度人。这是一个以建立搜索引擎平台为主要产品的公司。她去参加面试的时候,老板丹尼斯说我们是个小公司,随时面临着关门的可能。桑迪当时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有一个意识到随时会倒闭的公司老板,这个公司一定会有前景。
就因为这句话,给了老板非常突出的印象,加上桑迪的专业水平,她得到了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
桑迪工作很努力,也非常出色。由于公司处于初创期,经常受到技术和资金问题的困扰。桑迪和这些男人们一起,常常一干就是通宵。有几次,安迪鲁到公司找她,她才知道,自己已经一星期没有回家了。
公司的工作狂们拧成一股劲,所有技术问题在很短的时间里全部被征服,一个成熟的产品诞生了。但是产品在进入市场前,必须做技术测定,这需要大笔资金。由于公司老板在这个领域还只是默默无闻的年轻人,无法说服沙丘路上的资本家们,为这个婴儿般的公司投资。
老板出了绝招,以一美元每股的价格在内部发行股票。没几个人愿意从口袋掏出钱来。
桑迪率先站了出来,将一年的工资…十一万美元,全部买了股票。
她对安迪鲁说,权当晚一年找到工作。
让桑迪始料不及的是,她表现出来对公司充满信心的举动,带动了职员,他们纷纷从工资中拿出钱来购买了股票。
桑迪也由此引来了一场桃花绯闻,老板丹尼斯爱上了她。
这是她离开那家公司另谋生路的真正原因。
这次桑迪是完全走神了,她不断提醒自己,甚至用右手的母指和食指去掐另一只手的虎口,就这样还是无法让注意力集中到会议上。她的眼前不断出现那个画面,他站在窗口用非常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开车离去的样子。有几次,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只要稍稍眨动一下眼皮,泪水马上就会流淌出来。
她看见德国同事走到提示板前,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在上面写各种公式,然后下去。
接着是印度同事,和他一个项目组的工程师,走到中间,对着人群又说又画。
人们不断的这样上去下来之后,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这才想起早上老板说的,要自己介绍正在编写的程序思路。但是这一刻,她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项目。
她哭了,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散会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坐在圆桌前。
老板过来,对她说:“给你三天假,好好放松自己。记住,硅谷不相信眼泪。”
帕洛阿图的Albertsons超市。
“这些鲜花一共多少钱?”桑迪问一个胖胖的白人店员。
“请等一下,我来数数看。”白人店员把六桶插在水中的鲜花,从陈列的台阶上一一搬下来,不厌其烦的数着。
“二百三十五束,每一束三美元,一共七百美元五美分。”
“好,我全部要了。”桑迪说。
“Are you sure?”胖店员看着他禁不住问到。
“是的,没错,我都要了。”
桑迪穿着一件黑色长呢大衣,白色沙巾随意缠绕在脖子上,宽边太阳镜遮住了她有些红肿的双眼。
胖店员帮着她把推车推到停车场,看到她这一身打扮,很真诚的说:“不要难过,他们去的是天堂,是去上帝那里,他们会比在这里快乐,我保证。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我最敬仰的人。”桑迪抬头看了看天空。
帕洛阿图树叶街4687号,她找到了这座别墅。
整座别墅鲜花环绕,花儿吐露出的芬芳,在空气中飘荡。沿着墙角还摆放着数不清的蜡烛。
这些鲜花,表达了人们对已故女科学家露丝玛雅的无限崇敬和怀念。
当她捧着最后一束鲜花回到露丝玛雅家门口时,内心充满了酸楚,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着,她跪了下来。
“亲爱的露丝玛雅,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我将用我的一生,来为我的丈夫赎罪。请求你一定接受我的赎罪,一定不要拒绝我,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将不能挽回已经造成的悲剧,但是,我要赎罪,他欠下的债,我来替他还。我知道,自己是那样微不足道,这样的罪孽,怎样都是还不清的,露丝玛雅,如果可以,我可以替您去死,我要让您活着,让您活着,让我去死,让我死。。。。。。”
桑迪一边说,一边对着紧闭的门磕头,一次次,她的额头撞在沙石地上,殷红的血从饱满的额头上渗出来。
桑迪就这样脑袋着地,长跪不起。直到太阳下山,整个城市被夜色笼罩之后,一阵阵的凉意侵袭到脊梁骨,才从地上起来。
抬头,发现屋内的灯亮了。从媒体报道中她知道,露丝玛雅还有一个正读博士的儿子。她犹豫了一下,她想敲门,想对他说对不起,但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走近这扇门。
临走的时候,透过薄薄的窗帘,她看见一个肩背宽阔的身影在屋里走动。
回家的路上,桑迪一直在哭泣,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得不在黑糊糊的高速公路边停下车。
第一集祸不单行(2)
桑迪爱安迪鲁超过了爱自己,只要他快乐,桑迪愿意为他做一切。她为了他来到美国,她为他改了行,她为他去挣钱。别人失去亲人还能悼念和祭奠,但是桑迪却不能,她甚至都没有地方去纪念他。他杀了人,谁会来凭吊一个杀人犯?可是,即使他是杀人犯,桑迪爱他,不会也做不到,因为他杀了人,就立刻没有了爱。相反,像枯藤一样死死缠绕着她的,是对他说不尽的切肤思念和怨恨。她恨他的不理智,恨他因为杀了人,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异国他乡;她恨他因为杀了人,使她无处遁形,在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无颜回自己的国家和家乡。
她坐在BMW车内,手不断敲打着方向盘,一遍遍的哭喊:“安迪鲁,回来,我爱你,安迪鲁,回来,不要杀人,不要自杀,安迪鲁,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活不下去了,安迪鲁,你好傻啊,你为什么要杀自己啊,杀了她就是杀你自己,你干脆把我也杀了吧,你让我怎么活得下去,我没有你怎么活呀。。。。。。”
桑迪做出了决定,最后一次她站在他的窗前,无限温情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身子曾经贴过的玻璃,她亲吻着冷冰冰的窗,却能闻到属于他的体味,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桑迪没有等到法院规定的期限,就决定离开这里。她的全部行李只有两只手提箱,一只放着安迪鲁的衣物、警察给的遗物包,还有他用过的刮胡刀等日常用具,另一个箱子中是她自己的洗换衣服。
她独自搬着两个箱子下楼,胃忽然抽蓄起来,接着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的难受。她冲进洗手间,稀哩哗啦一阵呕吐。
从镜子中,她看见自己蜡黄的脸,消瘦的脸庞和深陷的眼睛。她拉过墙上挂着的一筒卷纸,扯了一截,眼泪鼻涕一阵死命搓擦,然后拎起箱子下楼。
她将搬到圣他克拉拉县,在那里以每月一千美元的价格租了一套公寓。
公司有一个新产品要上马。在每星期例行的会议上,项目经理和市场经理却在会上发生了强烈的冲撞。项目经理认为如果用三个月的时间完成这个项目,那么公司就有希望早日在华尔街挂牌上市。但是市场经理却坚持己见,认为这个产品的构思,不符合市场需求,没有人会对这个产品感兴趣。即使产品面市,最多给公司实现挂牌上市的目标增加一点新题材,但要不了多久,这个产品就会自动消亡,因为没有人会从钱包掏钱来买这个东西。
由于意见分歧,新产品暂时搁置下来。这对桑迪来说,是件好事,为她完成已经滞后的工作提供了时间上的保证。
桑迪就像刚来美国时一样,天天通宵达旦工作。困了,就去休息室倒一杯浓得发苦的咖啡喝,实在撑不住了,就在小包厢里拖出睡袋躺下休息一会儿。这样连续几天下来,前一时期拖下来的进程全部完成,并且做得很好。但是,她的人却支撑不住,终于病倒了。她不断呕吐,吃不下东西,一直吐到胃里什么都吐完了,还是控制不住想吐。
桑迪去医院看医生。结论是她并没有生病,只是怀孕了。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刚来美国的时候,她和多数美国女人一样,天天坚持吃避孕药,惟恐在他们没有准备好要孩子的时候怀孕。放弃吃药,是从他们性生活减少开始的。为了这种生活方式的改变,他们之间还经历过一次冲突。
那是一个星期三的晚上,他们两个一起躺在床上,他在看当天的《世界日报》,桑迪着迷于正在上演的一部美国生活片。电视荧屏上,一对相爱的情人,经历了长久的分离,他们为了秘密约会,从各自的城市搭飞机前往日本。在一个夜色浓重的夜晚,千叶的樱花落英缤纷,他们在长长的穿越北海道的新干线上相遇。
新干线上,他们俩是这趟夜行客车的全部乘客。窗外夜色浓重,树林在山涧朔风中摇曳着。新干线到山谷的时候,夜幕把窗玻璃变成了一面镜子,照着他们。她的一只乳房,从被他解开扣子的衣服里面暴露出来,她的手也迫不及待伸进他的裤子。
桑迪被片中的氛围感染,禁不住湿润了。她本能的将身体朝安迪鲁靠过去,手抚摸他的大腿。他弯下身子,在桑迪额头上吻了吻,并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电视上,男人手忙脚乱的将女主角套装裙子往上拉了一截,有力的手指在她玻璃透明丝袜上扯出一个洞,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接着是女人紧闭着双眼和张得大大的嘴的画面,充斥了整个屏幕。桑迪的冲动上来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报纸扔在地上,开始吻他的唇。安迪鲁回应她的冲动,亲吻她的耳朵和脖子。桑迪的欲望像火苗一样“咝咝”直往上窜,她想要安迪鲁进入。但他并没有满足她的渴望,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