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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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浪花-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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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江苇嗤之以鼻。“我爱的是你,我看她的脸色干什么?将来我娶的也是你,只要你不给我脸色看,我管她给不给我脸色看!我之所以反对你,是因为我客观,而你不客观!说实话,你妈配不上你爸爸,一对错配的婚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离婚!何必呢?两个人拖下去,你妈只拥有你爸爸的躯壳,你爸爸呢?他连你妈的躯壳都不想要,他只拥有一片空虚和寂寞!珮柔,你爱妈妈,就不爱爸爸了?” 
  “妈妈会转变,妈妈会去迎合爸爸……” 
  “哈!”江苇冷笑了一声:“你想把石头变成金子呢!你又没有仙杖,你又不是神仙!” 
  “江苇!”珮柔生气的叫:“请你不要侮辱我妈妈,无论如何,她还是你的长辈。”“尽管她是我的长辈!”江苇固执的说:“她仍然是一块石头,她就是当了我的祖宗,她还是一块石头!” 
  “江苇!”珮柔喊:“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江苇把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用手臂紧紧的圈住了她。他的嘴唇凑着她的耳朵,轻声的、肯定的说: 
  “你会理我!因为,你心里也清楚得很,你妈妈只是一块石头!而且还是块又硬又粗的石头,连雕刻都不可能!而那个秦雨秋呢,却是块美玉!” 
  “我看,”珮柔没好气的说:“你大概爱上秦雨秋了!” 
  “哼!”江苇冷哼一声。“爱上秦雨秋也没什么希奇,她本就是挺富吸引力的女人!可是,我已经爱上贺珮柔了,这一生跟她跟定了,再没办法容纳别的女人了!” 
  “你干嘛爱贺珮柔?她妈是石头,她就是小石头,你干嘛舍美玉而取石头!”“哈哈!”江苇大笑。“我就喜欢小石头,尤其像你这样的小石头,晶莹、透明、灵巧,到处都是棱角,迎着光,会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有最强的折射律,最大的硬度,可以划破玻璃,可以点缀帝王的冠冕,可以引起战争,可以被全世界所注目……”“你在说些什么鬼话呵!”珮柔希奇的喊。 
  “这种石头,学名叫碳。” 
  “俗名叫钻石,是不是?”珮柔挑着眉问。 
  “哈哈!”江苇拥住她,低叹着。“你是一颗小钻石,一颗小小的钻石,我不爱你的名贵,却爱你全身反射的那种光华。”他吻住了她,紧紧的。半晌,她挣开了他。“好了,江苇,你要陪我去秦阿姨家!” 
  “你还要去吗?”江苇注视着她。“我以为我已经说服了你。”“我要去!”珮柔一本正经的。“可是,要我单枪匹马去,我没有勇气,你爱我,你就该站在我一边,帮我的忙!江苇,难道你忍心看着我的家庭破碎。” 
  “珮柔,”江苇的脸色也正经了起来。“每个人自己的个性,造成每个人自己的悲剧。你母亲的悲剧,是她自己造成的!你管不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或者可以赶掉一个秦雨秋,焉知道明天,不会出现第二个秦雨秋?你母亲个性不改,你父亲早晚要变心,你会管不胜管,烦不胜烦,你何苦呢?” 
  “你不了解,江苇。”珮柔诚挚的说:“我母亲二十几年来,一直是这副德行。我父亲可能很孤独,很寂寞,他却也安心认命的活过了这二十几年。直到秦雨秋出现了,父亲就整个变了。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秦雨秋,只有惟一的一个!你懂吗?就如同——你眼睛里只有我,哥哥眼睛里只有晓妍,爸爸眼睛里——只有秦雨秋!” 
  江苇深深的看着□柔。 
  “如果是这样子,”他说:“我更不去了。” 
  “怎么?”“假若现在有人来对我说,请我放弃你,你猜我会怎么做?我会对那个人下巴上重重的挥上一拳!” 
  “可是,”珮柔喊:“秦雨秋没有权利爱爸爸!爸爸早已是有妇之夫!”“哦!”江苇瞪大了眼睛:“原来你在讲道理,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卫道者!那么,珮柔!让我告诉你,汤显祖写《牡丹亭》,清远道人为他题词,中间有两句至理名言,你不能不知道!他说: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已经说明人生的事,情之所钟,非‘理’可讲!那是三百年前的人说的话了!你现在啊,还不如一个三百年前的人呢!” 
  “江苇!”珮柔不耐的喊:“你不要向我卖弄你的文学知识,我保护母亲,也是理之所必无,情之所必有,怎么样?你别把‘情’字解释得那么狭窄,父母子女之情,一样是情!难道只有男女之情,才算是情?” 
  “好,好!”江苇说:“我不和你辩论,你是孝女,你去尽孝,我不陪你去碰钉子!别说我根本不赞成这事,即使我赞成,那个秦雨秋是怎样的人,你知道吗?她有多强的个性,我行我素,管你天下人批评些什么,她全不会管!她要怎么做就会怎么做的!你去,只是自讨没趣!” 
  “她却有个弱点。”珮柔轻声说。 
  “什么弱点?”“和爸爸的弱点一样,她善良而心软。” 
  江苇瞪着她。“哦,你想利用她这个弱点?” 
  “是的。”“珮柔,”江苇凝视着她,静静的说:“我倒小看你了!你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要讽刺我,”她说:“你去不去?”“不去。”他闷闷的说。 
  “你到底去不去?”她提高了声音。 
  “不去!”“你真的不去?”“不去。”“很好!”她一甩头,往门外就走。“我有了困难,你既然不愿意帮助,你还和我谈什么海枯石烂,生死与共!不去,就不去,我一个人去!我就不信我一个人达不到目的,你等着瞧吧!”他跳起来,一把抱住她。 
  “珮柔,珮柔,”他柔声叫:“别为你的父母,伤了我们的感情,好吗?从来,我只看到父母为子女的婚姻伤脑筋,还没看到子女为父母伤脑筋的事!” 
  “你知道这叫什么?”她低问。 
  “什么?”“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她引用了他刚刚所念的句子。江苇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但厉害,而且聪明。”他说。 
  她翻转身子,用手揽住了他的颈项,她开始温柔的、甜蜜的、细腻的吻他。一吻之后,她轻轻的扬起睫毛,那两颗乌黑的眼珠,盈盈然,□□然的直射着他,她好温柔好温柔的低问:“现在,你要陪我去吗?” 
  他叹息,再吻她,一面伸手去拿椅背上的夹克。“你不止聪明,而且灵巧,不止灵巧,而且——让人无法抗拒。是的,我陪你去!” 
  走出了江苇的小屋,外面是冬夜的冷雨。这是个细雨□□的天气。夜,阴冷而潮湿,雨丝像细粉般洒了下来,飘坠在他们的头发上、面颊上、和衣襟上。江苇揽紧了她,走出小巷,他问:“你怎么知道今晚秦雨秋在家?又怎么知道你爸爸不会在她那儿?”“今晚是杜伯伯过生日,爸爸妈妈都去了,根据每年的经验,不到深夜不会散会,何况,我已经告诉妈妈,要她绊住爸爸。至于秦雨秋,”她仰头看看那黑沉沉的天空,和无边的细雨。“只有傻瓜才会一个人冒着风雨,在这么冷的天气往外跑。”“晓妍呢?”他问:“你总不能当着晓妍谈。” 
  “晓妍现在在我家。”珮柔笑容可掬。“和哥哥在一起,我想——不到十二点,她不会回去的!” 
  “哦!”江苇盯着她:“你——不止让人无法抗拒,而且让人不可捉摸。你——早已计划好了。” 
  “是的。”“我想——”他闷闷的说:“我未来的生活可以预卜了,我将娶一个世界上最难缠的妻子。” 
  “你怕我吗?”“怕?”他握住她凉凉的小手,她手心中有一条疤痕,他抚摸那疤痕。“不是怕,而是爱。” 
  他们来到了雨秋的家,果然,来开门的是雨秋本人。一屋子的寂静,一屋子冬天的气息,有木炭的香味,雨秋在客厅中生了一盆炉火。看到珮柔和江苇,她显得好意外,接着,她就露出了一脸由衷的喜悦及欢迎。 
  “你们知道,人生的至乐是什么?”她笑着说:“在冬天的晚上,冷雨敲窗之际,你品茗着自己的寂寞,这时,忽然来两个不速之客,和你共享一份围炉的情趣。” 
  她那份喜悦,她那份坦白,以及她那份毫不掩饰的快乐,使江苇立刻有了种犯罪的感觉,他悄悄的看了一眼珮柔,珮柔似乎也有点微微的不安。但是,雨秋已热烈的把他们迎了进去。她拖了几张矮凳,放在火炉的前面,笑着说: 
  “把你们的湿外套脱掉,在炉子前面坐着,我去给你们倒两杯热茶。”“秦阿姨,”珮柔慌忙说:“我自己来,你别把我当客人!”她跟着雨秋跑到厨房去。雨秋摸摸她的手,笑着: 
  “瞧,手冻得冰冰冷!”她扬声喊:“江苇,你不大会照顾珮柔呵!你怎么允许她的手这样冷!” 
  江苇站在客厅里,尴尬的傻笑着,他注意到客厅中有一架崭新的电子琴。“秦阿姨,你弹琴吗?”他问。 
  “那架电子琴吗?”雨秋端着茶走了过来,把茶放在小几上,她又去端了一盘瓜子和巧克力糖来。“那是为晓妍买的,我自己呀,钢琴还会一点,电子琴可毫无办法。最近,晓妍和她父母有讲和的趋势,这电子琴也就可以搬到她家去了。”她在炉边一坐,望着他们:“为什么不坐?” 
  江苇和珮柔脱掉外套,在炉边坐下。珮柔下意识的伸手烤烤火,又抬头看看墙上的画——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她看呆了。江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默默的出起神来。雨秋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看看江苇,又看看珮柔,耸了耸肩说:“你们两个没吵架吧?” 
  “吵架?”珮柔一惊,掉转头来。“没有呀。” 
  “不能完全说没有,”江苇说,燃起了一支烟。“我们刚刚还在辩论‘理之所必无,情之所必有’两句话呢!” 
  “是吗?”雨秋问:“我没听过这两句话。” 
  “出自《牡丹亭》的题词里,”江苇望着雨秋。“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了。我们在讨论,人类的感情,通常都是理之所必无,情之所必有的。三百年前的人知道这个道理,今天的人,却未见得知道这个道理!” 
  “江苇!”珮柔轻轻的叫,带着抗议的味道。 
  雨秋深深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次,她确定他们是有所为而来了。她啜了一口茶,拿起火钳来,把炉火拨大了,她沉思的看着那往上升的火苗,淡淡的问: 
  “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没有。”江苇很快的说,身子往后靠,他开始一个劲儿的猛抽着香烟。“那么,是珮柔有话要对我说了?”雨秋问,扫了珮柔一眼。珮柔微微一震,端着茶杯的手颤动了一下。在雨秋那对澄澈而深刻的眼光下,她觉得自己是无所遁形的。忽然间,她变得怯场了,来时的勇气,已在这炉火,这冬夜的气氛,这房间的温暖中融解了。她注视着手中的茶杯,那茶正冒着氤氲的热气,她轻咳了一声,嗫嚅的说: 
  “我……也没什么,只是……想见见您。” 
  “哦!”雨秋沉吟的,她抬起眼睛来,直视着珮柔,她的脸色温和而亲切。“珮柔,你任何话都可以对我讲,”她坦率的。“关于什么?你爸爸?” 
  珮柔又一震,她抬起睫毛来了。 
  “没有秘密可以瞒过你,是不是?秦阿姨?”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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