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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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墨脱-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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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森林里的树叶坠下了大滴大滴的水滴,天空下起了小雨,森林里漫起了水雾。我浑身上下被雨水浸透,泥浆粘满双腿,水雾遮挡了视线,四周水气漫溢升腾。 
  在一片密林拐弯处,一种清晰的声响使我从机械的行走和单一的思维中惊醒。三十米开外的枝藤丛草深处响着哗啦声,齐腰深的草丛一片骚动。 
  我的全身顿时紧张起来,大脑迅速闪出一连串猛兽形象,是熊、狼、蟒……我的心狂跳起来,迅速拔出刀紧握在手中,停住脚步,紧紧地盯住晃动的乱草丛。刹那间,一切响动停止了,寂静得可怕,只有心在怦怦乱跳。我慢慢移动微微发抖的脚向后退,一边还防备地盯住那团茂密的乱草丛,然后快速离开此地,心里真是害怕极了。 
  墨脱的原始森林自然保护区大约有五万二千公顷,其原始状况在全国范围内是保持得最好的。森林内有三千多种高等植物,被国家列为保护对象的珍稀植物就达几十种。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行走,就像置身于“自然博物馆”和“自然的绿色基因库”中。 
  墨脱的原始森林也是色彩斑斓的动物王国。在这片茫茫森林中,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的动物就有42种,占全国保护动物的四分之一,其中大部分为一类保护动物。潮湿的土壤被繁茂的植物草藓覆盖,各种毒蛇、山蚂蟥、软体爬虫、巨蟒无以数计,走进墨脱途中的深山峡谷中也多有分布。 
  海拔已经下降到1200米,气温随着海拔的降低正一点点地升高,从印度洋刮过来的风,卷着热气在山谷中乱窜。我脱去厚重的摄影服、毛衣、秋服,汗珠仍然不停地从额头上挂着串儿朝下滴。脸通红发烫,内外衣全被汗水湿透。这是什么季节?翻多雄拉山时正下雪,而现在竟感受到夏天的燥热。 
  灼热的太阳出现在山谷上空,耀眼的光彩洒泻在五彩缤纷的植物上,山谷里的古树越来越少,奇异的植物越来越多,随风摇摆着,幽谷里所有的生命都在阳光下尽情地显露着自己。 
  由于我的闯入,原本宁静温馨的深谷顿时躁动起来。翅翼亮丽的小鸟从我头顶掠过,停在眼前的树梢上,瞅瞅地鸣个不停,引来四周小鸟的共鸣;一缕阳光从茂密的叶隙间突然泻落下来,把一束七色光柱直射在森林巨树表层及潮湿的岩壁上,几只如成熟大青蕉般大小的“猪儿虫”正在岩壁上缓缓爬行,令人害怕。 
  泥径的草丛旁,一条条1米多长的青蛇随处可见,这些呼哧哧乱窜的小青蛇在自己的植物家园里游窜自如。当我走近小青蛇时,它们也仅是将那长长的身段缩回自己的草丛窝里,并不远游,待一切响动平静后,又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盯着我那紧裹绑带的腿和拐杖,一时间在那看似平静的草丛深处,又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动声。 
  心灵深处的恐惧和不安,随着这种草丛里发出的呼哧声渐渐隐去,心绪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很清楚在这个与印度接壤的大峡谷深处,也是一个汇聚万种蛇类的王国。在这丛林深谷中,该有多少奇异的生命,在这里繁殖生息,这里是生命的天堂。   
  6。 翻越蚂蟥山(图)   
  向南,向南!山谷的出口通向南方。下一站应该是汉米了,走到现在,通向墨脱的路程还未走完三分之一,我开始为自己的食物发愁了。还有几盒压缩饼干,不知能否支撑下去。每天都在吃压缩饼干,满嘴无味,肚腹空空却一点不显饿。山谷里的溪水喝了不少,有时一口气喝得肚子发胀,咽喉仍干涩难忍。身体还没有出现虚脱现象,四十多斤重的箱子和背包压在肩上一步一步攀越行走,我常常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大的胆量和难以置信的体力。 
  碎石小径穿过低矮的灌木丛林,朝山梁顶端延伸,又开始上山了。 
  上山的石道其实就是一个终年淌着水的溪沟,沟的两旁全是灌木丛草,每前行一步,都得弯着腰,抓紧沟边的树藤,踩着沟内的石块缓缓向上,迎面倾泻的流水淹没小腿。陡峭的溪道既不能站,更不能坐,只得不停地向上爬。 
  爬上山梁,眼前一派茫茫。我放下行包,顺势躺在湿漉漉的坡沿上直喘大气,仰视远天高云,全身松弛下来,闭上眼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 
  寂静的山野仿佛也随我一同沉睡,裹在身上那湿漉漉的工作服慢慢升起热气。 
  突然,脚踝出现一阵阵痒痛,一会儿脖子也出现了痒痛,有一种凉凉的小东西在脖子上爬行。我随手一抓,是一条黑色的软体爬虫,约三厘米长。 
  这是什么虫?我用手在脖子痒痛处摸了一下,鲜血粘在手上。我大惊,迅速坐起来,赶紧解开鞋带,查看脚踝。好家伙,七八只黑软爬虫附着在皮肤上,我慌忙扯掉黑软虫,仔细寻看四周,无数的黑软虫正在爬行,我的行包及摄影箱上也不例外。 
  我的心脏猛烈地狂跳,我知道这些软体家伙就是人们谈虎色变的旱蚂蟥。怎么?难道我已经进入了蚂蟥区域? 
  在进墨脱前人们向我谈论最多的除了塌方段、雪山垭口、原始森林的黑熊和猴子,就是吸食人血的旱蚂蟥。这些蚂蟥铺天盖地,任何生命走进这块丛林,都将受到吸食。当旱蚂蟥附在人的肌肤表层时,它头顶部的大吸盘张开,紧紧地吸住肌肤,人的血液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被吸入了它的体内,蚂蟥的躯体随之一点点变大。如果人的皮肤不敏感,就不易察觉,因为蚂蟥吸血的整个过程不怎么痛。 
  最容易受蚂蟥吸咬的躯体部位一般都是与草丛接触密切的脚踝部位,常在这条石道上走的有经验的背夫都用长长的布带将脚裤口绑扎紧。我的这条绑腿带常常松散,特别是被溪流浸泡后,更不好用,走进原始森林时,便扔掉了它,到这时才深感麻烦大了,只要我的脚一踏进草丛中,双脚马上就爬满了蠕动的蚂蟥。 
  有近80里路遥的蚂蟥山绵绵起伏,在这个行走时间需两天的丛林高山里,因吸食生灵血液的山蚂蟥太多太多,故得名为蚂蟥山。 
  过蚂蟥山时不能停留,更不能坐下休息,在派乡的时候,人们已经告诉我怎样对付蚂蟥。应该点燃一只香烟去烧烫蚂蟥的尾部,然后轻轻拍打腿部,钻进肌肤里的蚂蟥就会缩回头部,滚掉下来。可是,当提拉裤腿,脱去袜子,看见自己的双腿爬满几十只蚂蟥、腿部流着鲜血时,我早已惊恐万分,点燃香烟、拍打患部,直接用双手抓蚂蟥。 
  尽管不停地检查着、抓着,我那红肿的脚踝上仍被疯狂的蚂蟥吸咬得鲜血直流,白色的袜子被长流不止的鲜血浸红,我的手也受到叮咬。有的蚂蟥钻进肌肤很深,被拉扯断后蚂蟥的头部仍深深地陷进肉里,肌肤表层留下一个个黑点。此刻,偌大的蚂蟥山只有我一个人,除了迅速逃离,我别无办法。   
  7.爬过虎口崖   
  走进了汗密,在山梁上有几个用树木和树皮捆扎成的小棚。这个仅供背夫们歇脚的地方,竟在地图上占有一个醒目的位置,真令人难以置信。 
  过了汗密,就是著名的险道九十九道拐及万丈绝壁的虎口崖。这是一段从山梁直坠深谷的陡道,行走的人必须用手撑着崖壁,沿峭壁缝里的滑道小心翼翼地随滚动的碎石一点点地下滑。俯视下面,深谷中的激流宛如一条银带,闪闪发光。 
  九十九道拐曾摔下去两人,一个是背夫,连人带货摔了下去;另一个是途经此处的门巴族人,坠下深谷后,尸首难全。因墨脱途中每年都要死人,九十九道拐摔死两人也仅是派乡人谈论中的平常事而已。 
  我背着沉重的行包,手提摄影箱,一只手扶着崖面,从上千米高的山崖慢慢下滑,每滑动一步,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脚下的万丈深渊令人胆颤,我一次次滑倒在崖缝间。 
  终于滑完九十九道拐,我已无力继续行走。在异常艰苦的行程里,体力不断消耗,头晕、喘息、疲乏、幻觉,身体虚弱的现象越来越明显。但我心里很清楚,必须坚持走过这段荒无人迹之路,我的身体才能得到有效的补充。 
  我知道,走出虎口崖后就会看见人迹,前方一个叫阿尼桥的地方有人居住。据说,有一批门巴族人在此处搭建了木棚窝穴,为路过此处的背夫们提供歇脚食宿之便。一想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心里就涌出一股冲动,就有希望坚持走完到墨脱的350里路。   
  8。只有三个人的阿尼桥(图)   
  阿尼桥是一座人工修建的索桥,也是从派乡去墨脱路程中的第一座桥,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山与山之间的重要通道。在两座山峰相交的底部,一条奔腾汹涌的河流咆哮着涌入峡谷深处,涛声轰鸣,白浪翻滚,一架简易摇摆的钢索铁桥横跨于两山之间。 
  我真不敢相信,在地图上能清晰看到位置的阿尼桥原来如此之小,小得仅架设了两个使人安身避风的小棚,小得仅有三个人居住,这就是进入大峡谷后第一次相遇的门巴族人居住的阿尼桥! 
  疲惫的双腿仍在乱石堆中磕碰,此刻那被扭伤的脚踝开始疼痛起来,我喘着大气,咬紧牙关朝木棚走去。 
  桥头是一块较平坦的坡地。整个阿尼桥区域仅有两个木棚,共有三个门巴族人在此居住,两女一男,男人约三十来岁,两个正在晒衣服的女人仅有二十来岁。 
  他们三人久久地看着我,满脸迷茫,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肩背行囊疲惫不堪的汉人只身走到了阿尼桥! 
  我的全身松软下来,放下行包,打开摄影箱,将行包内的物品一一摊在了阳光下。我躺在木棚前的大石上,闭上眼,接受阳光的照射。行程已过三天,去墨脱的路程也走了一半,此时此刻,躺在阿尼桥的大石上晒太阳,是我三天中最为舒服的一次日光浴。 
  他们三人围住我指指点点,翻看我的衣服,惊奇地看着箱内的摄影器材、五颜六色的胶卷盒。由于语言不通,我只能用手势比划着诉说我从什么地方来,将要到什么地方去。那个男人惊奇地看着我比划的手势,用手竖起一个指头在我面前指了指,又朝远方指了指,然后指着我的胸膛。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问我是否一个人来此地。他们又交谈起来,那两个女的不停地啊啊、呀呀地尖叫着。 
  这三个门巴族人是友好的,而且很善良,他们摸着我那被蚂蟥咬得斑斑点点的伤腿,一个劲地摇头,“呀——呀——呀”地尖叫。汉子回棚去背一张弓箭,手拿一根钓鱼竿,腰间挂着一把大刀走到我面前,举起钓鱼竿在我眼前晃了晃,又指着阿尼桥下的激流。我明白他要去河边钓鱼。 
  汉子匆匆地走了。两个门巴族女子比划着手势叫我进木棚休息。 
  木棚内的石坑灶正燃烧着大火,灶火上方悬挂着一口黑乎乎的大锅,锅内冒着热气的水上下翻滚着。几天来我第一次用热水洗脚,麻木的脚渐渐恢复了知觉。我拿出亲手绘制的地图,上面画着去墨脱的四座桥。摊开地图,我指着背崩乡对她们说到“背崩”,她俩同时点头也说到“背崩”,我想“背崩”这个名称也许是从门巴语音译过来的。 
  喝了口热水,躺在光光的木板上,我的心里激动异常。明天我就要走到背崩,走进传说中的村落,亲眼目睹门巴族人那奇异的生活习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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