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佣.李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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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佣.李碧华-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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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飞忙问: 
  “怎么了?” 
  大家只用心聆听。 
  老人哀道: 
  “我那老二就——不知咋的,中招了!” 
  白云飞再细心一看那箭簇: 
  “上面有铅毒。” 
  他向导演点点头。导演便向老人道: 
  “给你十分之一。也够三代吃喝不尽了。” 
  老人表现得不急不躁。他们要地点,只要有这个在心中,条件再谈判: 
  “那差远了。我以为是一半。跟徒儿先回了。” 
  正转身要走。 
  白云飞掣枪在手,各送一枪,杀人灭口。 
  师徒两人,懵懂地送了命。 
  白云飞冷冷地发号施令。 
  “车从这里出发,往西走十公里,就在二十公里内划一个圆,于此范围内搜索,主要探测地底含铅成分,还有水银毒气。即晚出发。小型飞机我自己用!” 
  他起立离去,嫌尸体碍路,踢开。 
  “只为了点小钱,破坏最宝贵的古物,不值得同情。” 
05



  干大事的人,是不在乎牺牲小人物的。他风度翩翩地走了。 
  ——忽闻拍掌喝彩声。 
  他与众人一愕。赫见朱莉莉。 
  她笑。 
  “呀,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排戏!好精彩!” 
  四下一看,冒充内行: 
  “咦?摄影机放哪儿?” 
  导演只喝令: 
  “好了、好了,别碍事,快上去!” 
  白云飞交换一个眼色: 
  “让我对付她。” 
  他露出迷惑女性的勉力笑容,随手把袋中的太阳墨镜往朱莉莉一套。 
  他搂着这暗恋者: 
  “看到什么?” 
  “晤,什么也看不到。” 
  “聪明!” 
  “——还有美丽哪!” 
  白云飞望着这间进禁地的女孩,心底盘算着:她究竟知道多少? 
  朱莉莉得到他的赠品,开心得不得了。 
  呵一口气,又用手绢细意指拭,一尘不染。珍重地收好。 
  自破庙出来,回到附近的旅馆,已是黄昏时分。 
  她飘飘然地经过那简陋的小酒吧间,只见刚才搬运道具的几名大汉,正在抽烟、喝酒、赌钱。 
  他们一见这骚货,便齐产怪叫: 
  “朱莉莉!朱莉莉!朱莉莉!” 
  今日,她春风得意,扭力非凡,充满自信,肆无忌惮地坐下来: 
  “怎么着?” 
  一个道: 
  “咦,一脚踢出个屁来——巧极了!” 
  “怎的这么粗?” 
  “哈哈!”他们邪笑:“这小妞可知道我们‘粗’嚼!” 
  “怕呀?” 
  “哼!”朱莉莉挑衅道:“我才不怕,人各吃得半升米,哪个怕哪个?” 
  信手便拈了桌上的香烟燃点。是劣烟,呛得很。不过闯荡江湖,岂容有失?惟有强忍。 
  一个见状,有意捉弄,一口衔两根,俄着她。朱莉莉不甘后人,好胜地、一口街了四根。大汉们怪笑,给她点火。洋火喷的猛亮,唬了她一下。 
  “暧——”她含糊地:“干啥?我怕火的呀,谋杀么?一点也不孝顺!” 
  “一丁点的火也怕?” 
  “喂,那欲火焚身时怎么办?” 
  朱莉莉刚表演抽烟喷烟,被人如此调笑,有点委屈,但觉像个小丑。嗓子也呛得半哑。“呸”地一吐,把烟头都踩扁。 
  “不抽了,不玩了。” 
  “玩不起啦?脸皮这么嫩,怎么当大明星?暧?口袋布做大衣——横竖不够料。” 
  她气得很,悲从中来: 
  “你们就不敢跟阮梦玲这样玩?〃 
  “老子只要跟你玩,你卖不卖?” 
  一天到晚都饱受挪揄委屈,才获一点青睐,马上又惹来闲气。小角色都是悲哀的吧。朱莉莉自恨熬不出头,哭出来。但不能让人瞧见,急忙转身跑掉。 
  背后就传来一阵怪笑声,卑鄙的男人、委琐的男人。她用半嘶哑的嗓子对自己说: 
  “你以为我料不好?我是命不好!” 
  嘲笑没住呢: 
  “晴,哭了!阮梦玲这般红,也自杀过七遍呢!” 
  不! 
  一定得飞上高技。 
  那日子到来了,谁也不敢对她造次。她要报仇! 
  真的,有什么门路? 
  这几天一直打听。 
  终于机会来了。 
  白云飞穿着黑色的背心泳衣和泳裤,好不英武。自跳板下跌,直插水中,水花慑于他身手,不敢四溅。 
  朱莉莉的影子在泳池外匆匆闪过。 
  过了一阵,她出现了。 
  换过一件性感的彩色缤纷的泳衣,也来凑兴了。她苦心孤谐地在泳池旁绕圈子,拍着水,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 
  挺胸收腹地装作偶然走过,遇上了,遥向白云飞打个招呼。 
  “白先生,真巧!” 
  他一愕。她在跟踪?她来碰他?“美丽的小姐,你好。” 
  “怎么一天到晚都碰上你啦?” 
  他浅笑。 
  “你不喜欢看到我?” 
  “哼!”她小嘴一撇:“一看就知道一一一不是好人!” 
  “哦——”有点疑惑色变。 
  朱莉莉扭着腰肢撒娇: 
  “你跟导演熟,也不让他给我加点戏。我呀,才只有三句台词!” 
  原来如此。他道: 
  “念来听听。” 
  她连忙正色,起立,是充满感情的表演: 
  "一今天我明白了,只有勇敢地在爱情面前低头的女性,才是最摩登的女性!” 
  他不知她底细,失笑。见她看似天真、冶荡,有点色迷迷,且她又穿得那么少。 
  他嘴角歪着游戏的念头,先跟她玩一下,玩过了,就干掉她。她好像留不得,吱吱喳喳的大嘴巴。 
  他道: 
  “跟我来。” 
  “到哪儿去?” 
  “晤——个神秘的地方。”又勾引:“你去不去?” 
  她越趄了。 
  “怕?”他笑:“别怕。要是阮梦玲又闹自杀了,反正有你好处。来!” 
  反正有你好处? 
  她回心一想,江湖上行走的女子,早晚也得豁出去。也受不了他的诱惑呀。 
  “我,就回去换件衣服。”扭扭捏捏的。 
  他的架子来了: 
  “过了五分钟,我就不等了。” 
  话还未了,她飞跑回旅馆去。 
  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件艳红的晚装——公家的。不忘披上披肩——公家的。 
  还有涂口红。那口红,因签名在大木箱上而赔了不少,真不值。 
  好了,终于一个浓妆艳抹的美女在镜前出现。朱莉莉面对卫生间中的镜子,做出迷人的姿态,自喻道: 
  “今天我明白了,只有勇敢地在爱情面前低头的女性,才是最摩登的女性!” 
  一回过头去,这小房间中,几个三流小角色,一个半睡,一个看画报,一个剪趾甲,都盯着她,奇怪,如此的雀跃。 
  拥挤不堪的小房间,她要作别了。 
  她傲然出门,有如一只孔雀。 
  今晚一定在舞会中出尽风头了。千人醉,万人迷……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他。 
  兴致勃勃地亮相。 
  一出来,左右一望,前后一棵,怎么不见他?再看看手表,是不是因自己迟到,他便不等她?真的这样狠心? 
  四下搜寻梦中情人。 
  她见到他了,驾着摩托车来。 
  不是到舞会去吗? 
  白云飞一身轻便的飞行装束。一见她打扮得如一棵圣诞树,便呆住了。 
  “你干什么?穿成这样?” 
  她见男人呆住,还道他惊艳呢。沾沾自喜。——后来才知道苦况。 
  他把女人安置在摩托车旁,一只附加的“小艇”上,一路风驰电掣,来至机场。 
  原来把她带上小型飞机上去。 
  飞机是双座位,一前一后。他把她安置在前面,他在她身后。 
  双臂环过她,开动了机器。 
  朱莉莉未坐过小型飞机,且那么接近控制台,十分惊喜。 
  当他开动机件后,二人升至半空。她才好像突然发觉,他把她紧紧地拥住。 
  便挣扎: 
  “不要!不要!” 
  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呀,不是他,是她的大披肩,把她缠住了。方才满面通红。 
  白云飞不动声色看她作态,到她发觉错怪了,才调侃: 
  “女人说‘不’,心里就是‘要’。” 
  她死要面子: 
  “我是说‘不要’!” 
  “男人要是知道女人心里头想些什么,他至少比现在大胆十倍。莉莉,我爱你,你爱我吗?” 
  刚实施“美男计”,说着便在飞机上强吻她,十分的刺激。这女的欲拒还迎,十分忙碌。 
  飞机在夜空中驰驶。沿途是荒郊,下面有驻扎的营幕,做探测掩护。这是白云飞的命令,可见进行得顺利。 
  在朱莉莉厮混得昏头转向时,他已暗起杀机。于任何一处把她推下去,一定尸骨不全,死无葬身之地。多可惜,一个长得不错的风骚女,若非知得太多…… 
  她酒不醉人人自醉,只喃喃: 
  “我们回去啦,我头也昏了,不要飞啦。” 
  雷声忽地一响。 
  夜空被电光锯齿撕裂了。 
  一下惊雷好像要诉说人间一件重大的事情,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第二响雷声又追逐而来了。 
  电光再闪——不,前面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折射自山林丛处,看不分明。 
  朱莉莉见天气骤变,手足无措。死命紧抓所有的杆状物,飞机开始失控。 
  风雨来了,像一个巨型的花洒,在大地头上泼洒。 
  心存杀机的白云飞自身难保,也顾不得险象横生、乱冲乱拉的飞机了。 
  情急之下,他自行跳伞逃生。一下子人已不见。剩下那惊惶失措的朱莉莉,哇哇大嚷。飞机只管朝前冲去,眼前都是漆黑一片…… 
  她抖颤狂叫: 
  “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失去控制的飞机,不能煞止,撞向一些不明物体—— 
  那是一层流沙。 
  如一个缺口,飞机自流沙层向下俯冲,直如无底深潭。 
  不知过了多久。 
  惊恐过度的红衣女郎,早已吓得昏过去,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飞机终于“着陆”了,但不是平地。 
  它是顺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剑,下坠如滑行。 
  这剑,便是刚才折射的金光。 
  它被握在一个金人手中。 
  金人如同上海的百货公司般,是一座座宏伟的建筑物。它们穿上了夷狄服装,矗立在这个神秘的地方,镇守着。 
  飞机顺势滑坠,在金人金剑之下,渺小如一粟。朱莉莉被抛离倒在地上。 
  机器停定了,但螺旋桨仍不断转动。 
  因此大量气流卷入,空气蹑至这幽黯的地室,回旋不绝。一切深埋地底的物体,开始起了变化。 
  四周的陶制品,风化成为微尘。 
  东歪西倒颓败的俑像,被风一吹,混成一片灰紫茫茫。 
  泥土的龟裂声,重物的坠地声,风沙的厮混声中,起了莫测的翻覆。 
  看不清眼前景物。 
  其中一座俑像—— 
  他脸上的泥尘剥落了,一小块、一小块地掉在身上地上。露出完好的脸庞,过了荒凉寂寞的三千年,他的眼睛一直紧闭着,嘴唇也紧抿着。 
  他的叹息在身体里头巡回,并没在天日中传播过。此刻, 
  气息如游丝,把鼻翼下的泥尘呼开…… 
  蒙天放复苏了。 
  漫目四顾,开始适应一切。 
  转醒过来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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