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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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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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哼”了一声,说:“好,你等既然都这么说,我就暂且先摄朝柄。唉,国家危殆,内忧外患,我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了。”

    众臣立刻齐声颂扬太后大仁大勇,为国事不避艰险危难。慈禧挥了挥手,止住众人,传令李莲英、崔玉贵两人押了光绪到瀛台含元殿去反省,说是明日再审他,接着令廖寿恒起草圣旨,捉拿康有为。圣旨当然是以光绪的名义发出的。慈禧同时口谕调三千名鸟枪营兵士封闭北京所有城门,关停京津铁路,令步军统领崇礼带兵捉拿逆贼康有为。

    崇礼带三百名兵弁包围了南海会馆。可康有为却不在,士兵们只抓住了留在哥哥寓所的康广仁。崇礼便带人遍搜北京城内可疑地方,得知康有为早于前一天便乘车去天津、并预备由那儿坐船南下上海。慈禧听说走了康有为,慈颜大怒,传令叫发电给直隶总督荣禄,命他遍搜塘沽码头各处,务必擒获逆贼康有为。

正文 第十章 却挂云帆去,不知何日还

    康有为乘车到天津时,当日却没有开往上海的轮船,无奈在塘沽呆了一夜,到了二十一日早晨,方买了往上海的船票,登船起程。这是艘英国公司的轮船,鸣笛起锚后,逐渐加速,扬波南下。

    此时朝廷抓康有为的电令到了直隶总督衙门。荣禄得令,急派人到塘沽搜寻康有为,得知英轮“重庆号”已经起航半个多钟头了,塘沽各旅馆客栈又无康有为的人影,于是急派快艇“飞鹰号”追赶客轮,“飞鹰号”得令出港,劈波斩浪飞一样向南赶去,追了两个多小时,看看“重庆号“就在前边了,快艇的管带刘冠雄却忽令停止前进,说:“艇上的燃料不多了,再追下去我们就不能返航了。”

    原来艇上的官兵多是广东人,管带刘冠雄更是广东南海人,与康有为同籍。大家平时视康有为是广东人的骄傲,这次抓他,自然就不肯尽力了。荣禄无奈给北京回电,称轮船起航多时,抓捕不及。

    刚毅在军机处接到荣禄的电报,急忙又给山东烟台道李希杰发电,命他在“重庆轮”停靠烟台港时,务必设法上船捉住康有为。

    第二天中午,“重庆轮”到了烟台港,旅客上下,轮船加装淡水食物,客轮将停靠一个小时。康有为便下了船,先到外面的小贩摊子上买了几袋水果,然后在海滩上散步、捡拾贝壳石子,借以散闷。

    李秉衡发给烟台道李希杰的电令早到了道署衙门,翻译电文的密码带在李希杰身上,李希杰却外出不在,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回道署。衙门的人只好到处找他。李希杰这时正在一个酒楼上应酬,酒喝得恰到兴高采烈之处,衙门的师爷却带着电文急冲冲找来了。

    李希杰将电文往旁边一推,笑道:“上面整天电文往来,有什么正经事情,都是胡闹。我们且喝酒,先不理他。”

    于是拉了师爷也入席欢饮。酒足饭饱之后,这才打开密码本翻译电文,却是抓捕钦犯康有为的急电,李希杰这下子慌了,忙派人到码头。“重庆轮”却已经起航了。李希杰懊悔不迭,连连跺脚。

    抓康有为就只剩下上海一道关口了,军机处、两江总督的电文都严令上海道蔡钧广派人手,严密布防,绝不可使康有为露网。但“重庆号”靠岸的地方是英租界,中国的兵士缉捕人等不能入内。蔡钧便将上海的缉捕队集中起来训话,要大家穿上便衣进入英租界,布于码头各处,严查从北方过来的乘客,称谁拿到了康有为,即奖赏两千两现银,同时给每人发一张康有为的照片,以资确认。

    众缉捕见奖赏不少,心中大动,摩拳擦掌,全部涌上了码头,凡有北方来的客轮,他们就对下船的每一个人仔细辨认,生怕一不小心康有为在眼皮之下跑了。

    此时在直隶、山东、上海等地,老百姓纷纷传说:康有为是个妖人,借给皇帝看病,用药毒死了皇帝,那种药是一种红色的丸子,比樱桃大、比梅李小,是妖人学洋人的办法制的。如今慈禧老佛爷掌权了,老佛爷大怒,要为皇帝报仇,所以才发圣旨,一定要拿住康有为。

    北京的梁启超、谭嗣同、麦孟华等见康广仁被抓,兵弁又呼啸来去,搜捕康有为,不禁大为担心,就往找美国、英国、日本等国的公使,恳请他们设法救助康有为。但不巧美国公使去西山看红叶了,英国公使去北戴河疗养了,好在日本公使林权助却在。

    林权助听了梁、谭的陈述,思量了一会,摇摇头,说:“此事甚是抱歉,我们爱莫能助,因为天津到上海的客轮是英国太古公司的,轮船只会停靠于上海的英租界。你等该去找英国人商量。”

    梁谭无奈下,便去找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设法。李提摩太和康有为关系极密,闻言大惊之下,立刻给上海的英国领事百利南发电,请他务必设法救助康有为脱险。但这时上海道台也派人请求百利南协助拿获康有为,还送来了康有为的照片,称捉住了康有为,上海道衙将以白银两千两作为酬谢。

    九月二十四日,“重庆号”轮船鸣笛转弯,因为已经到上海的吴淞口了。康有为站在船头甲板上,看长江西来,水势齐天,与海相若,心中禁不住涌上来一腔悲壮的情怀来,正想吟诗以遣情怀,却见前方驶来了一艘铁甲战舰,迎面拦住了客轮。

    那是艘巡洋舰,舰体巨大且威猛,炮塔上悬挂着英国的米字旗。随即十多名洋人下了巡洋舰,乘小艇上了客轮,与船长一番叽里咕噜的交涉后,就手拿照片,进客舱、上甲板,一个人一个人的辨认盘问。

    康有为心中疑惑。却见一名洋人径直向自己走了过来。那洋人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又仔细端详康有为一番,然后既惊且喜,用汉语问:“你可是北京来的康有为先生?”

    康有为点了点头,感到好生奇怪,似乎洋人就专为找自己而来一样,却不知是为了什么。那洋人又问:“你用红药丸毒死了皇帝,然后坐船南逃?”

    康有为闻言又怒又惊又急,攥紧了拳头,大叫道:“你胡说什么?你竟说皇帝宾天了?这是哪儿的话,你到底听谁说的?”

    那洋人耸耸肩,说:“大家此刻都这么说,事情到底如何,却谁也不知。不过既能这么说,恐怕皇上凶多吉少!”

    康有为大惊,周身一震,心想:“一定是北京的顽固派害死了皇上,却嫁祸于我。”于是便问:“是不是中国的官府接到了命令,说我害死了皇上,因而要捉拿我?”

    那洋人点点头,说:“你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是英国人博兰德,奉命特来救你,请先生下了小艇,到大舰上去吧。”

    康有为见自己猜测的消息得到证实,忍不住便大哭起来,泪如雨下,说:“皇上若死,变法就完了,一切也都完了!什么都完了,我还要这条命干什么,我不如蹈海以殉圣上——”一边哭着,一边攀爬甲板边缘的护栏,涌身就要跳海。

    洋人博兰德吓坏了,忙抢上来,死命拖住康有为,同时用英语喊了两声,立刻又跑来了几名洋人,七手八脚将康有为拖了下来,康有为犹自痛哭不已。

    博兰德就说:“贵国皇上的生死,真真假假,弄不清楚。若皇帝没死,你却蹈海殉他,岂不愚蠢至极!好了好了,上海的码头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捉拿你,你快快随了我们到大舰上去,先躲过这一劫难,然后去大英帝国避难去吧!”

    康有为嗒然若失,心昏意乱,博兰德就和其他洋人拉拉扯扯,将康有为弄到了小艇上,然后上了大舰,调头向南,扬波冲浪,越过台湾海峡,一直开往香港。

    兵舰在香港北角码头靠岸,康有为无精打采的准备下船,忽然岸上一群青年齐声大喊“老师”,康有为一惊,忙探身朝岸上细看,却是万木草堂的学生全都来了。众学生一个个眼中含泪,大声喊着叫着向康有为招手。康有为心头一热,蓦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原来这些学生是日本人宫崎藏寅去广州引领到香港的。

    宫崎藏寅,又名宫崎滔天,别号白浪滔天,日本浪人。宫崎生于日本武士家庭,到了宫崎这一辈时,家庭已经没落,但受父兄的影响,宫崎对中国充满了向往与憧憬,钦慕中国之大、人口众多,因此常欲通过帮助中国复兴,以拯救亚洲的黄种人对抗欧美,庶免世界被白种人独霸。宫崎长得高大威猛,长发美髯,表情冷峻,气度不凡,他曾游说日本政界的犬养毅等人,得到外务省的资助,潜入中国南方调查秘密结社的情况,在华南一带和当地的帮会组织接触不少,却见帮会中人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且见识短浅,守旧散漫,也没有什么纲领或大的目标,同一地区往往帮会林立,但又互不统属。宫崎极是失望,说:“中国人太麻木了,整体上也不团结,看来这个国家没有希望了!”于是由广东进入香港,将乘船转回日本。

    暂时没有去日本的航班,宫崎便又在香港找了一些人交谈,探讨中国的前途问题,有个叫张玉涛的朋友,带宫崎来到一个基督教的传教所,告诉宫崎说:“此处的牧师区凤樨很有些见识,你要了解中国的前途等事,可以向他请教。”

    在传教所院内的松树下,宫崎与区凤樨见了面。区凤樨是个很温和的中年绅士,彬彬有礼。宫崎便谈了自己对中国前途的失望,区凤樨说:“中国的事还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如今内有康有为先生倡导变法,外有孙逸仙先生倡导革命,中国的前途,大概就落在他二人身上了!”

    当时康有为正在北京变法,声望如日中天,宫崎早已知道,但孙逸仙是谁呢?区凤樨叹了口气,说:“孙先生目前在海外流亡,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宫崎猛然间得知中国竟还有与康有为齐名的革命党人孙逸仙,立刻兴趣大增,忙探问孙逸仙的情况。区凤樨说:“他是中国革命党的头领,义肝侠胆,立志灭满。”宫崎再欲询问详细情况时,区凤樨却摇摇头,瞑目不答,只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宫崎带着对孙逸仙的种种神秘猜想回到了日本。朋友曾根俊虎便介绍他去认识陈少白,说:“陈少白住在横滨,孙逸仙的一切情况他都知道。”宫崎大喜,即刻赶往横滨见陈少白,从此与陈来往频繁,对孙文孙逸仙也知道得更多了。孙文伦敦蒙难之后,大名一朝之间传遍世界,日本朝野各界也于此时公认孙文为中国革命的领袖。因此宫崎隔一段时间就去陈少白处探问孙文的消息,渴慕与之相见,但每次都未能如愿。

    九八年夏季的一天,宫崎有事到了横滨,办完事情之后,第二天早早起来赶往陈少白的寓所往访。侍女却告诉他陈先生去台湾了,只有陈的朋友孙先生在寓。

    宫崎忙问:“那个孙先生,孙文孙先生吗?”

    侍女点点头。宫崎大喜,周身忽然全是热望,便立刻求见孙文。侍女领他到客堂坐下,不大一会儿,孙文就出现了。

    孙文刚刚起床,还没有洗漱,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很随便的样子,进客堂向宫崎招呼了一声,说声“稍等”,便又转身出去洗漱去了。

    宫崎心中一阵发凉,顿时大感失望,想:“这个举止随便的人能扛起中国四万万人的命运吗?他便是我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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