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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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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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崎心中一阵发凉,顿时大感失望,想:“这个举止随便的人能扛起中国四万万人的命运吗?他便是我苦苦寻找的豪杰吗?唉,帮助这样的人恐怕难以实现我一生的希望,我似乎白等待了。”正在暗自叹息,孙文却洗漱完毕,又进来了。

    这回的孙文已换了衣服,梳好了头发。他对着宫崎端然坐下,沉稳冷静,目光澄澈,隐约之中有缕缕威严散发出来。宫崎一惊,想:“这便是真实的孙逸仙的形象?中国的领袖舍此人而谁欤!”

    这时孙文开口了,说:“宫崎先生,我听少白说起过你,中国的革命,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中国革命成功了,黄种人的耻辱才能洗雪,世界才能恢复和平与人道!”

    宫崎却问:“孙先生,听陈先生说你们革命成功之后,将实行共和政体,请问,中国适合共和政体吗?”

    孙文点了点头,徐徐说道:“许多外国人认为中国是个野蛮国家,不适于共和,这是对中国很不了解的一种说法。实际上,共和之制,一直是中国治世的真髓,夏商周三代之治便是遵从共和的原则。我国的国民,所以喜好怀古,难道不是对共和理想的一种追慕吗?就是现在,在满清统治下的荒村僻地,乡民拥戴尊长听讼,设置乡兵御盗,一切大事,由乡民协商处理,凡此种种,岂不证明中国民间已经实行了一种简约的民主之治吗!如果打倒了满清,施行善政,于民约法三章,人民一定会欢欣景从,载歌以迎。各地由素负众望的的人作长官治理,中央政府对之妥善驾驭,中国便会迅速安定下来,走向繁荣。”

    宫崎若有所悟,缓缓点了点头。孙文又说:“如今我国如俎上之肉,被饿虎环视,欲分而食之,世界上的平民与人道的维护者,心痛情伤,不忍坐视。我生于此邦,与之痛痒相关,故虽才疏学浅,于义不能袖手,因此我已立志决意要做中国革命的先驱!为了中国的苍生,为了亚洲的黄种人,为了世界上一切善良的人种,上帝是一定会庇护我党、帮助我党的。征兆已经出现,宫崎先生,你来了,你来了便是征兆。中国革命是会成功的,成功之后,亚州的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孙文滔滔不绝的讲着,话语里既携着凛冽的风雷,又洋溢着无限的热情,听得宫崎藏寅如痴如醉,心中云水翻腾,感奋而激动。他们两个人谈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接着又谈。这样谈了四、五天时间,宫崎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孙文了,于是,急匆匆赶往东京见犬养毅,欣喜如狂大声说:“木翁,木翁,有一件事情一定会让你惊喜不已,孙文孙先生来日本了!”

    犬养毅号木堂,是日本立宪改进党的重要人物,长期担任众议院议员,在政界影响不小,对中国的事情有浓厚兴趣,极是关切,所以听了宫崎的话,又惊又喜,忙问:“你见到他了,此人如何?”

    宫崎说:“他已接近了真纯的境界,其思想高尚、见识卓越,抱负远大且情感恳切,我国的有识之士恐怕没有几人能比得上他。他是中国的珍宝,我已将对中国的所有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犬养毅郑重点头,想了想,说:“好,我就设法来帮助他。”于是斡旋政界,允准孙文到东京居住,并说服九州煤矿的矿主平冈浩太郎向孙文提供生活费。孙文到了东京之后,又通过犬养毅结识了头山满、大隈重信、尾崎行雄、平山周等一大批朝野人士。不过,与孙文来往最为密切的,还是宫崎藏寅。

    事隔不久,慈禧训政,抓捕康有为的消息通过日本驻华使馆传到日本。孙文急欲找宫崎商量救助康有为,宫崎却去香港了。孙文于是找到了平山周,说:“康有为是我国为数不多的有识之士,你可否到中国去,将他接来日本?”

    当时犬养毅等人也极愿意为康有为等维新派人士提供帮助,于是商定由平山周去北京,设法将康有为及其弟子接来日本。又给在香港的宫崎发电,请他设法帮助可能会去香港的康有为。宫崎这时已经得知康有为乘英舰南下,就潜入广州,先接了康有为的弟子来港。

    平山周到北京后,立刻联系梁启超,要其动员维新派人士到日使馆避难。梁启超应允,随往找谭嗣同、林旭等人,他们却不去。谭嗣同当时与朋友大刀王五约了十多位有武功的志士,欲越墙入紫禁城救光绪出来,但数次未果。梁启超说了入日使馆躲避的话,谭嗣同说:“再有十天时间,唐才常便将带数百好汉入京,我须得救出皇上,然后再考虑逃走的事。”

    梁启超急道:“慈禧会给你十天时间吗?她随时会发令抓我们的!”

    谭嗣同肃容说到:“卓如,没有行者,无以图将来,没有死者,无以酬圣主。程婴杵臼,月照西乡。我死志已决,你就走吧,维新派不能就此绝了根。”

    梁启超知道谭嗣同的脾气,非自己所能劝转,只好与谭洒泪而别,去了日本使馆,此时王照也逃进了日使馆躲避,说朝廷不久将尽抓康有为的支持者。梁启超不由得又牵挂起谭嗣同来,因为军机四卿之中,谭嗣同的风头最健,其他人抓不抓说不准,谭嗣同却是非抓不可的。平山周知道了梁启超的意思,于是亲往找谭嗣同,劝他避难。

    谭嗣同摇头长叹,说:“哪国的变法不因流血而成功,可中国从未听说因变法而流血,此所以国势不昌。变法需要流血,流血就从我开始吧!”坚拒不去使馆。平山周无奈,便不再强求他了。

    九月二十四日,荣禄从天津回京,参加慈禧召集的审问光绪的会议。

    议鸾殿正中高坐着慈禧太后,右前方跪着一溜皇族亲贵,有奕劻、世铎、刚毅、端郡王载漪、庄亲王载勋等人,左侧,跪着光绪皇帝孤零零一个。李莲英则执拂尘在慈禧左右侍候。

    荣禄将光绪命袁世凯杀自己围颐和园的密诏呈给慈禧过目。慈禧看罢,气得脸皮都紫涨了,暴跳如雷,痛骂光绪为贼子,说:“你本是旁支,哪有继位的机会,是我一力主张,才容你坐了皇位,可你这贼子,竟命袁世凯来害我!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禽兽不如!”

    光绪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慈禧斥骂。慈禧骂了一会,觉得还不解恨,就命小太监拿来竹杖木板等家法,手指光绪说:“按你害我的罪状,就该一顿板子打死,但我还没有抓住康有为,暂且就先绕你一死,可不行家法,不解我心头之恨。”于是命刚毅行刑,打光绪的板子。

    刚毅跪在那儿迟疑不动。慈禧怒道:“刚毅,你为何不动?”

    刚毅叩头说:“皇上如今还是皇上,奴才打皇上,不是以下犯上吗?奴才不敢打。”

    慈禧骂道:“胆小鬼!载漪,你给我打!”

    四十二岁的载漪听言一骨碌站了起来,拿了板子就要去打光绪。

    荣禄、奕劻、世铎却忙说:“太后,不能打!”

    慈禧瞪着眼问:“这贼子起意害我,难道我打打他也不行?”

    奕劻、世铎同声说:“载漪是臣,臣打君,不合祖宗的法度。”

    慈禧愣了一下,随即说:“那好,那我就先将他废掉,省得你们多口。”

    荣禄忙说:“太后,这事关系重大,还请太后三思而行。”

    慈禧将眼光转向荣禄。荣禄说:“太后,人心不稳,国事正艰,洋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废帝之事不可轻行,还请太后仔细斟酌。”

    慈禧“哦”了一声,歪着头想了想,便说:“那好,那就先不废他——”话未说完,忽呜咽不能成声,鼻子发酸,慈禧就索性放声大哭起来,一边伤心抹泪,一边怨毒的诉说,说她白白养活了光绪二十多年,如今光绪反而伙同外人谋害于她,边哭边骂,将满腔的怨毒恨切一股脑儿向光绪倾泄。

    光绪跪在那儿,心有所愧一般,将头压得更低了,一言不发。

    慈禧哭了一阵,站了起来手指光绪,恨道:“你这没心肝的蠢货,那伙人既能害我,难道便不会害你吗?没有了我,你能坐得稳这个江山吗?”

    多数王公大臣急忙劝慰太后,说皇上一时糊涂,如今一言不发,显然已有仟悔之心,此后定能从善如流、痛改前非,故请太后从轻发落。

    慈禧便命李莲英选十六名太监在瀛台轮流看守光绪,让光绪在那儿好好反省罪孽。然后慈禧下令,废除全部新法,过去因抵制新法而被光绪革职的人也全部官复原职。同时将一众与康有为合伙蛊惑皇帝的人统统抓起来治罪,将执行变法最力的湖南巡抚陈宝箴马上革职,永不叙用。

    于是在京的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弟、徐致靖被抓了起来,湖南的黄遵宪、熊希龄等也被抓了起来,但梁启超、王照躲进了日使馆,无法捉拿。慈禧恨道:“这两个贼子助康有为作恶,岂能任他们就这样走了!”便命在日使馆外密布人手,下令说只要发现梁启超王照露面,就须立即开枪打死。

    此刻与变法有牵连的人个个惊惧,谁敢说话。御史杨深秀却是个耿介孤直之士,对慈禧幽禁皇帝又行垂帘之举大为不满,便上折子援引古义,要慈禧撤帘归政于皇帝。

    慈禧大怒,立命将杨深秀抓了,与谭嗣同徐致靖等一起关入死牢。

    李鸿章与徐致靖之父是密友,私交极深,听说徐致靖因拥护变法将被斩首,便欲说情留他一命,却知自己说情不一定管用,于是给荣禄发电,请他代求太后,设法相救。荣禄却不过李鸿章的情面,就请慈禧绕了徐致靖一命。

    慈禧瞪着眼问:“你是我的心腹,怎来为反贼求情?”

    荣禄叩头说:“徐致靖只是个书呆子,哪知道什么变法,他只是跟那些人凑热闹罢了。皇帝的变法搞了三个月,就一次也没有招见过他。”

    慈禧却不信,命太监查光绪的起居录,一查之下果然光绪没有招见过他,慈禧便准了荣禄的情,改徐致靖为监候,即死缓的意思。张之洞也想救杨锐一命,就发电给军机大臣王文韶,请他帮忙设法。王文韶感觉自己不是慈禧最亲近的人,于是转求刚毅帮忙。刚毅撇一撇嘴,掉头不顾。王文韶又求。刚毅冷笑说:“康有为一伙的多杀几个有什么不好,岂能为他们求情!”

    慈禧听说还有许多大臣也欲为反贼们求情,怕迟延有变,夜长梦多,于是下令将谭嗣同等人快快斩首,当下让刚毅做了监斩官,命他速速定下日子行刑。

    刚毅大喜,拍手笑道:“这些反贼杀得越早越好,奴才明日便送他们上路。”

正文 第十一章 血溅豪气尽,泪枯秦廷远

    九月二十八日一大早,刚毅就带人到了刑部监狱,命提犯人上刑车。狱卒们拿着叮当作响的钥匙开牢门,兵弁们吆喝着喊谭嗣同他们出牢上车。康广仁大哭,说:“今将斩我等,何其冤也!”

    刘光弟安慰他说:“今天不斩。先要提审,然后才斩头。”

    林旭微笑不语,随兵弁们上车,谭嗣同则摇着手上的铁链,慢步咏歌而出。

    谭嗣同、林旭、康广仁、杨锐、杨深秀、刘光弟六人全部被装上了囚车,用枷枷了。刚毅骑着大红马,喝令起行。兵弁们拿刀带枪护卫着车队,浩浩荡荡开往菜市口刑场。

    车队出了西门,刘光弟愕然说道:“不是去刑部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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